《缝合》岸上舒芸

20、20

　　“何南粟！你到底想怎……”
　　叶南樯被电话那头中年女人的声音给吸引住了一会儿，有点微愣。
　　但后面的话他就听不清了，应该是盛名换了地方讲电话。
　　“你在……”叶南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觉得自己打的这个电话好像时机不对。
　　“啊…那个我在栗子家，这边有点事，”盛名终于放开了声音说话，“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到你发的消息，你到多久了？”
　　“没多久，”叶南樯说，“你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等会儿！”叶南樯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名打断了，然后他又降低了些音量，“我很快就回去，你一会儿还有事？”
　　叶南樯盯着手里微微闪着五彩光芒的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糖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没有。”他说。
　　盛名略微松了口气:“我尽快，你在小区里坐一会儿。”
　　“好。”叶南樯垂着眸，又一阵风吹过，还未被脱落酸浸染的绿叶也被吹了下来。
　　绿叶好像有点不高兴，它带着轻微的攻击性撞上叶南樯垂着的睫毛，划过他的脸颊。
　　叶南樯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热闹的篮球场上，看着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也没有半分休息的意思。
　　盛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南樯坐在树荫下，略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堆人打球，好像很无聊，却又看得很认真。
　　\"想打吗？\"盛名走到叶南樯身边，笑着垂头看他。
　　叶南樯回过神，抬头对上盛名的视线，随后缓缓起身，说：“不想。”
　　“我还以为你吃饭要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盛名说。
　　叶南樯垂下眸，没回话。
　　盛名抬手蹭了蹭自己鼻尖：“栗子那边突然有点事，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叶南樯说。
　　盛名见他表情有点过于平静，心里的那点愧疚陡然增加，只好继续一个人尴尬地笑着：“那个……走走走，上去拿书。”
　　叶南樯本想说自己在下面等就好，但盛名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只好乖乖跟上。
　　进了电梯后，两人一直没说话，叶南樯偷偷看了眼楼层，盛名住16楼。
　　“栗子家住的很近吗？”叶南樯回过神的时候，话已经说出来了。
　　盛名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啊，还好，就几站地铁吧。”盛名说。
　　叶南樯听完回答却变得紧张起来，别说盛名，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和你家住的近。”盛名淡淡地补了一句。
　　电梯门开了。
　　叶南樯看着盛名打开门，却没有移步的意思。
　　“请进。”盛名拉开门，乖乖地站在门后，一脸真诚地看着叶南樯。
　　叶南樯微怔：“我就不进去了吧，别打扰……”
　　盛名大概猜到了他的反应，直接一把拽过叶南樯走进家里。
　　盛名家里的装修倒是让叶南樯眼前一亮，因为这个小区好像主打欧洲风格的装修，先前在楼下经过几户一楼阳台时看到过，但盛名家却是很清新干净的原木装修风格。
　　缓缓地打探了一圈后，叶南樯没嗅到什么人的气味。
　　“你家里没人吗？”叶南樯还没太走进屋内，停留在门口。
　　盛名径直走向冰箱，拿了两瓶饮料出来：“没有。”
　　“要换鞋吗？”叶南樯见他家的木地板非常干净，踩着有点于心不忍。
　　“不用，我家都没有备客人的拖鞋，脏了再拖就是了。”盛名自己也没换鞋，拎着饮料走回门口，然后递给叶南樯，“喝这个吗？它好酸，我搞不来。”
　　听见“酸”这个字眼，叶南樯对他手里的饮料多了分兴趣，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但喝了一口后也没觉得多酸，便看了眼成分表。
　　盛名一边喝着水，一边偷偷地看着叶南樯试探的眼神，莫名就笑了起来。
　　“吃水果吗？”盛名又转身走向冰箱，半个身子都被冰箱门挡着。
　　叶南樯终于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屋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盛名好像突然开心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在待客吧。
　　叶南樯不是很想麻烦别人：“不……”
　　“还是吃零食？”盛名把脑袋探出并向门外，一脸期待。
　　他这种热情的态度让叶南樯有点招架不住，可叶南樯没去过同辈人家里做过客，一时间找不到最准确的应对态度：“不用了。”
　　“不吃啊，那好浪费。”盛名一脸苦恼地看着冰箱，说不上他是演的还是真苦恼。
　　叶南樯被他的反应吸引，也走到冰箱旁，看见冰箱里满满当当的水果和食材，但对于这个家来说应该是很正常的量。
　　“慢慢吃不就好了，怎么会浪费。”叶南樯说。
　　“我一个人吃的速度是永远赶不上它们坏掉的速度。”盛名撇了撇嘴。
　　一个人吃？
　　叶南樯疑惑地看了盛名一眼，但没说什么。
　　“算了算了，”盛名轻叹口气，把冰箱门关上，“走吧，你的书我放书房了。”
　　叶南樯一直偷偷地关注着盛名的表情，不像是演的，也没有很失落，可平时在学校的时候，他时常的情绪多变……
　　看着盛名走向书房的背影，叶南樯才又一次打探了他的家。
　　崭新，干净，像极了藏森林深处的僻静小屋，没有一丝不应该有的烟火气息。
　　可盛名好像并没有活得那么没有烟火气。
　　叶南樯不愿多想，跟了过去。
　　如果不是盛名提前说明，肯定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书房，因为这个书房的配置堪称卧室。
　　“这是…书房？”叶南樯缓缓地走进他口中的书房，脚边有几个打开的纸箱子，凌乱地放着很多图纸，纸上像是画了什么东西。
　　盛名指了指旁边的书架：“这不是书房？你不能因为这里有张沙发床就否定它的定位。”
　　叶南樯只扫了一眼书架，然后还是被地上以及旁边书桌上的图纸给吸引。
　　“你不是说，不会画画？”叶南樯盯着桌上的一张稿纸看，上面是铅笔画的一个教堂，但看着应该还没画细节的初稿。
　　盛名看了叶南樯那边一眼，然后继续捯饬着门口旁边的纸箱：“说明这是个秘密，你刚刚喝了我的封口费，出了这间屋子记得封口。”
　　叶南樯转头看向盛名，见他一脸不以为意，像是故意把秘密暴露出来等人发现的样子。
　　“那你岂不是骗了张诺？”叶南樯轻轻拿起最上层的稿纸，看第二张。
　　“她本来就不需要我，”盛名说，“而且你画的我确实不会。”
　　叶南樯没再继续跟他争辩，仔细看起了他的画，好像每一幅都是建筑物，室外室内都有，从某几张图的细节里可以看出，他画这个有些时间了，有一定的专业度。
　　“诶，你看的这些也都是机密。”盛名故作正经地提醒了一句。
　　“好，我过目就忘。”叶南樯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那倒不必，记脑子里也行。”盛名说。
　　叶南樯把桌上的稿纸整理好，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知道了。”
　　书房里的沙发床是展开的，床上的毛毯有一角落在了地上，叶南樯把毛毯放回床上时闻到了和盛名身上一样的洗衣液味道。
　　“你偶尔在这睡吗？”叶南樯问。
　　“也不是偶尔，几乎每晚吧。”盛名看着叶南樯把毛毯放回沙发床上。
　　叶南樯投来疑惑的眼神，却没问话。
　　盛名主动解释：“在这待的时间长，回房间怪麻烦的。”
　　然后他走到书架旁边，拎出叶南樯上午买的一袋子书，从里面挑了几本出来：“先拿这几本回去吧，挺重的，反正写不了那么快。”
　　“那你给我挑那么多干什么？”叶南樯很实在地在疑惑。
　　“嗯……一次性准备，总是没错的。”盛名把袋子递给叶南樯。
　　叶南樯半信半疑地接过袋子：“没事，我还是拿得动的。”
　　“这几本我也没用过，你就当借先我翻两翻。”盛名侧身挡住桌子上的书。
　　叶南樯轻微眯了眯眼，想着他上午挑出那些资料书时的自信模样，仿佛上面的题他都烂熟于心一般。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下次再来拿也行，叶南樯是这样想的，所以最后妥协了。
　　走之前叶南樯突然想起来楼下遇到的小男孩，便将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
　　“这什么？不会是寄存费吧？”盛名有点诧异地看着叶南樯递过来的钱。
　　“我遇到上次见的那个小男孩了，他说他哥哥让他把多的钱还给你。”叶南樯说。
　　盛名眨了眨眼，接过那小沓对折整齐的钞票，神情有一丝尴尬，听叶南樯这说法，他八成是知道自己那晚干的缺德事。
　　“他还说什么了吗？”尴尬过后盛名又笑了出来。
　　“他说你买的糖难吃，让你下次不要在楼下超市买。”叶南樯说。
　　“哈哈哈哈哈这小屁孩，我也没吃过，看着长得还不错就买了，很难吃吗？”盛名止不住地乐了起来。
　　叶南樯想起自己口袋里的糖，缓缓地移开视线，没再和盛名对视：“他说很难吃。”
　　盛名还在笑个不停的时候电梯到了，他坚持送叶南樯出去，叶南樯也随他跟着。
　　“后天见。”盛名两手插着兜，在小区门口准备目送隔壁桌的离去。
　　叶南樯轻轻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又转过身来。
　　“怎么了？”盛名看着他。
　　“今天去的那家餐厅还行，如果你想去的话，我把地址告诉你。”在嘈杂的室外，叶南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但盛名听见了。
　　盛名有点愣住了。
　　盛名不知道叶南樯明不明白这是随便给他的一个借口，但这一瞬间，盛名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让他在烈日下等了这么久。
　　心脏莫名地开始加速，在一阵从胸腔处发出，且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鼓点中，盛名勾起嘴角，说：“好，记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