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岸上舒芸

18、18

　　阳光透过茂密的榕树，洒落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一阵微风掠过，一片极小的落叶落在叶南樯头发上。
　　盛名抬手帮他拨去落叶，指尖尽量没有碰到他的头发。
　　叶南樯这才回过神，看上去却还是像在发愣。
　　“我的？”叶南樯问。
　　盛名笑笑，点了点头。
　　叶南樯思考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是在为周一的事道歉。
　　“就当是给隔壁桌的开学礼？”盛名抬眼看着头顶没有被完全遮挡住的太阳，觉得有些刺眼，便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叶南樯抬眼看他：“我说了周一的事情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不，你误会了，这就是单纯的礼物，没别的意思。”盛名说。
　　叶南樯半信半疑地垂下眼眸，心里有一点被什么东西轻挠的痒。
　　他不知道收礼物原来是这种感觉，觉得好像不是很应该，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但好像也很……开心。
　　盛名紧盯着叶南樯脸上的表情，在等他的下一秒反应，以及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
　　直到微风又合时宜地吹起，阳光在树叶的骚动下形成一片摇曳的光斑，光斑追随着叶南樯睫毛闪动的节奏，最后停留在他额前的碎发上，照亮他细软的发丝。
　　就在很短的一瞬，叶南樯终于露出了少见的神情。
　　他笑了。
　　盛名的嘴角也跟着慢慢勾起。
　　“怎么了？嫌少了？”盛名控制住表情，打趣道。
　　叶南樯倏地抬眼，赶忙道：“没有没有，嗯……”
　　“嗯？”盛名见他欲言又止。
　　“……有点多了。”叶南樯垂眸看着袋子里的铅笔。
　　盛名抿了抿嘴，克制住笑意，然后假咳了一声：“你多用点就不会觉得多了。”
　　叶南樯心里苦笑不得，铅笔能怎么多用点，又不是美术生。
　　“东西买完了，准备去干嘛？”盛名左右望了望。
　　“嗯……可能去一下书店。”叶南樯握了握右手上袋子提手。
　　“去哪儿家？”盛名追问。
　　叶南樯此刻像极了顺毛的小白兔，一问就答，乖的很。
　　“还不知道。”叶南樯说。
　　“前面有书店，去吗？”盛名依旧笑着看他。
　　叶南樯转头看了眼街道，一眼看过去倒是没看着什么书店。
　　然后他说:“……好。”
　　盛名转身带路，看着地上时不时就晃动的光斑便想笑。
　　叶南樯真正笑起来，嘴边会有两个小括弧，很可爱。
　　还有刚刚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上嘴唇的唇珠很明显，很圆润……
　　卧槽。
　　盛名猛地回过神，发现脑子里的画面好像不是很对劲。
　　叶南樯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见盛名直接朝着路边的树上撞，赶紧拽了他一把。
　　盛名被轻微吓了一跳，转头看看叶南樯，然后看看面前的树干子，尴尬一笑：“谢谢啊。”
　　绕过树后，叶南樯上前半步，和盛名并行。
　　一开始两人没说话，叶南樯留意着整条街道，路上人不算多，但每家店铺里都有客人。
　　可能是黄金地段，所以给每家店划的位置都不怎么大，看起来一家比一家拥挤，东西都摊到门口买了，有点乱，又都乱的很规整，不禁让叶南樯有种在小县城时的感觉。
　　见叶南樯到处看的出神，盛名放慢了步伐:“你来过这吗？”
　　叶南樯看了盛名一眼，然后又把眸子垂了下去:“没有。”
　　“这是你未来母校的旧校址。”盛名突然停了脚步，看着右手边的一道铁门。
　　这应该是个侧门，连名字都没有，保安倒是配的齐全。
　　理清楚思路的叶南樯看见了学校里正在晃悠的几个学生:“那里面的学生……？”
　　“这里改成初中部了，对于我们来说有点小旧，可对初中生来说还是很有历史气息的。”盛名说完就接着走了。
　　叶南樯跟上去，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了出声:“你初中也是在这读的？”
　　“嗯，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搬学校。”盛名说。
　　叶南樯又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时盛名已经停下脚步，书店到了。
　　“你进度赶到哪了？”盛名边走边问。
　　“没赶多少。”叶南樯说。
　　“给你发消息也不怎么回。”盛名侧头瞥了叶南樯一眼。
　　叶南樯回想起这个星期的每个晚上，顿时有点心虚:“那不是在…赶进度么。”
　　盛名带着叶南樯走到楼梯口，然后往旁边一站，让出了位置，微眯着眼看他:“最好是。”
　　叶南樯赶紧上楼，走上去发现这估计是老板改造的复式楼层，装的木地板走起来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快一点都怕地板塌了，而且空间比较小，盛名举起手就能触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中区的书倒是齐全的很，各类辅导书都有。
　　“你自己看，还是我帮你挑？”盛名用食指随便放倒了一本，然后又费劲地塞回去。
　　叶南樯莫名很喜欢这种盛名知道他需要什么的感觉:“你挑吧，我随便看看。”
　　盛名笑了笑，说:“行。”
　　叶南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他此刻站在几柜子习题册的中间时，心里突然有点热血，身子里的每根神经都在隐隐期待。
　　他期待之后的学习，期待十几天后的考试，也在期待这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新学校。
　　直到郝曼打来电话。
　　叶南樯眼里的高光瞬间就淡了下去，静静地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
　　盛名拿着几本书走了过来，来电提醒也差不多要停了，几乎在最后一刻叶南樯才接起电话。
　　盛名见他接起电话，却没有换地方说话的意思，便垂眸笑了笑，侧身继续看一旁的书架。
　　“在家吗？”郝曼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叶南樯耳边响起。
　　“在外面，有…什么事吗？”叶南樯说。
　　“没事，就是一会儿想找你吃个午饭。”郝曼说。
　　叶南樯微怔，抬眼看了看盛名。
　　盛名的余光本就在关注着叶南樯，干脆直接把书放好，对上他略显慌乱的目光。
　　“就…我们两个吗？”叶南樯问。
　　“嗯，”郝曼说，“你想和谁一起吗？”
　　叶南樯一直看着盛名，盛名也很有耐心地用眼神回应着。
　　犹豫并挣扎了很小一段时间后，叶南樯说：“没有，去哪儿吃？”
　　“我今天没开车，一会儿我把地址给你，你过来可以么？”郝曼的声音好像听着轻快了些。
　　“嗯。”叶南樯说。
　　挂了电话后，叶南樯一直垂着眸沉默，盛名给了很久的好奇眼神他都没看见，只好用嘴交流。
　　“是…你妈妈？”盛名小心翼翼地问。
　　叶南樯有点诧异盛名能猜到，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盛名恍然，心里笃定叶南樯和他妈妈之间有段复杂的故事。
　　“约你一会儿吃饭啊？”盛名问。
　　“嗯。”叶南樯乖乖应答，然后抬眼盯着盛名，“你一会儿，去干嘛？”
　　盛名被他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的喉咙痒，嘴巴微张后又闭了起来。
　　他大概知道叶南樯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次不能瞎掺和。
　　“一会儿得回家，家里有点事。”盛名笑笑。
　　“哦。”叶南樯眼里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那天我见你妈妈气质不凡，想必品味也很好，你们吃了哪家餐厅记一下，回来告诉我。”盛名把挑好的一堆书递给叶南樯。
　　叶南樯眨了眨眸子，接过书，好像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他回过神后翻了翻盛名挑的书，有几本他高一用过，其他的还没接触过，但应该都不错，而且他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被盛名催着去结账了。
　　“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叶南樯看收银员结账的时候才得以扫一眼书的全称，好像他连语文的辅导书都挑了。
　　“多吗？这哪算多？咱不能偏科，语文辅导书可比语文老师有用多了。”盛名专心看着收银员扫描条形码。
　　“嗯……”叶南樯觉得他说的没错，但看着最后那三本数学辅导书进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也就是一次性用几百块钱来买辅导书叶南樯才不觉得很亏。
　　出了书店后盛名看着叶南樯拎那一袋子书的手，说：“怎么去啊？远吗？”
　　“还行，坐地铁吧。”叶南樯刚看了地址，坐地铁也就半个多小时。
　　“坐地铁啊？”盛名一脸诧异的样子，“那拎这么多书多不方便。”
　　叶南樯看着他。
　　“不如我帮你拎回家吧？你有空来拿。”盛名咧嘴笑笑。
　　叶南樯微愣：“你拎着就…方便吗？”
　　盛名清了清嗓子：“过一会儿李叔会来接我，我比你方便。”
　　“李叔？”叶南樯问。
　　“啊，我家司机。”盛名说。
　　叶南樯心里跳出一句：果真是小少爷。
　　趁叶南樯垂首犹豫不决的时候，盛名一把拎过他手里的书，揽着他的肩往地铁方向推了推。
　　“去吧去吧，来之前给我消息。”盛名冲叶南樯挥挥手。
　　于是叶南樯一脸蒙圈地走了。
　　人走后盛名换了只手拎书，嘴里咬牙切齿的：“艹，我怎么拿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