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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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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本官苏县管勾分司司法署佐事蔡国章。”正中那人说完,抬手向右边一人拱了拱手,“这位是缉捕署谭昱谭主事。现在奉令对你进行质询。”
“管勾分司是什么衙门?”张泽疑惑道,“我从没听说过。”
“我司人员对外以玄骑卫身份行走。”蔡国章补充了一句,他左边那人执笔飞速记录着,想必是此间的书记。
“居然惊动了皇帝老爷的亲卫队?”张泽一怔,“不过就是一些拍花子抓小孩的勾当,用得玄骑卫出马吗?”他脸色变换不定,拍花子这事从古自今,只要惊动了上一级那就是了不得的大案子,更何况是号称皇帝眼睛的玄骑卫。
蔡国章指了指张泽身后,张泽转身看去才发现背后墙上挂着一面红底黄边的旗帜,上书“代天子巡视”五个大字。这旗帜他见过无数次,也知道这帮人的凶狠,天下没有人傻到假冒玄骑卫,不由得信了。
横竖是个死,他将头一昂:“案子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人无关。”
“这案子此间不过问。”蔡国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一下你跟竹溪之间的事。”
张泽脑子里忽然“嗡”地一声炸响了,如同一场法事会,铜锣钵铙一起胡乱敲响,脑袋几乎要爆开一般。
“叮当叮当”
铜钱碰撞的声音响起,张泽脚下浮现一汪浅蓝色的水塘,散发着微光。他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额头鼓胀的青筋也渐渐平复下去。
“你跟竹溪是什么关系?”蔡国章又问道。
张泽低着头,脚下倒影着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她头戴银色步摇,步摇上还有一朵待放的荷花。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睁大双眼,这女子的五官始终都看不清,只有那个身形、那个背影烙在心头无比清晰。
“那是我娘。”张泽抬起头,看着蔡国章,“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
蔡国章点了点头,他歪向右边跟谭昱低声嘀咕了几句,又问:“你知道她的下落吗?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你找过她吗?”
张泽咧开嘴笑了:“我现在是罪囚还是襄助办案?”
“都不是。”蔡国章面无表情,“在这里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张泽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破绽:“你们知道她在哪里?”
“不知道,二十年前她与鬼灵组一场大战后便不知所踪。”
“鬼灵组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闭嘴了,整个房间内只有书记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终于,张泽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鬼灵组就是那些违法妖族的团伙,首领自号老祖,等级为妖怪中上接近妖魔级。”
张泽转头看去,说话的一位个头娇小的女孩子,蛾眉凤眼,面庞白皙。再看他旁边一位长衫青年,手里的铜钱正凌空旋转。最左边便是那位小山一般的光头男人了,他正抱着双臂微微向他点头。
张泽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雨夜酒肆的情景飞速闪过:自己脚下那头青色的大蛇,那个妖艳的女人,还有那个眼神闪烁的老头。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张泽呆呆地看着蔡国章
“这便是我管勾司的职权了。”蔡国章伸手在左边那人的纸上点了点,后者放下笔,躬身退到了一边。
“俗世中人与妖并存,百十年前妖族覆灭,一些妖族受王化感召来投,太祖当时为免物议汹汹,设立管勾司统辖妖事。二十年前我朝灭了妖族最后一国,那些残余败党便结党以抗王师是为鬼灵组。你母亲原是妖族一员前锋大将,灵力已直逼妖魔,恐怕比如今这位老祖还要高一些……却不知为何,她与鬼灵组打了个你死我活,也不知为何会有你的存在。”
蔡国章润了润喉咙,等着张泽将这些话完全消化了又道:“这二十年,你到底见过她吗?”
张泽机械地摇了摇头。
蔡国章还要再说,旁边的谭昱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司丞说了这是质询不是审讯。”
蔡国章脸部一僵,随机笑着点了点头,他对着张泽弹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张泽脚下那一汪浅蓝消失了,随即铜钱落地之声此起彼伏。蔡国章越过张泽的肩头,道:“熊心素,你当时在场,你说张泽是被傀儡术控制还是与鬼灵组勾结。”
“据我所知,他应当是中了傀儡术。”
蔡国章玩味地看着熊心素,说起了别的事情:“你从妖族判出,进入管勾司有多久了?”
“属下任职三十二年,大夏至正十四年被提拔为队正。”熊心素说的平静,但双拳已经攥得“咔咔”作响,他最后补充道,“我父母皆有管勾司分发的户籍,我出生便是夏民,与妖族毫无瓜葛!”
“哈哈哈哈!”蔡国大笑着挥了挥手,“熊队正莫置气,我只是确认一下作为妖是否会包庇另外一只妖……当然,现在我明白熊队正忠贞无二了。”
“咳咳。”谭昱在旁边一阵咳嗽,他给熊心素递了个眼神,后者强压住怒火退了回去。他对蔡国章道:“张泽之事尚未定论,用‘包庇’二字恐怕不妥吧?我手下无论人或妖,我都可担保,蔡佐事言重了。”
这刀子一亮出来,蔡国章立马尴尬地笑了笑:“今次质询其实仅仅是熊心素小队,张泽这事也是赶了巧。既然张泽既没有勾结鬼灵组,又不知竹溪之事,那就结案吧。”
谭昱拱手一礼:“蔡佐事深明大义,谭某佩服得紧,等晚上下值之后,我做东去泰乐楼消遣几杯。”
蔡国章微微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带着书记走了出去。
熊心素看着蔡国章的背影狠狠地咬着牙,谭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臂膀,道:“这次质询的主要对象是你们。他让了一步已经很难得了,接下来你这队要调去哪里还未可知。”
“管他调去哪里,没了我们,分司的大案没人能接手!”娇小的女孩昂头喊着,“我敢保证不到半年,又要调咱们回一线!”
谭昱眼睛都晓得眯缝了起来:“文清啊,那就借你吉言了,我手底下要少了你们这队人,可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哦。”
文清尖尖的下巴一翘,叉着腰:“那您啊,就吃几个月带毛猪吧!”
谭昱“哈哈”大笑,背着手走了出去。
熊心素转身走到张泽跟前,手里握着一根铜管,看着呆若木鸡的张泽,道:“今后好好做人吧……真羡慕你。”他说完将铜管凑到嘴唇上一吹,一股青烟钻进了张泽的鼻子里。
“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熊心素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门口,远处天空一朵黑云从地面腾起,外面还隐约传来人们的悲鸣声和尖叫声。
一个黑袍人赶来向他一抱拳:“熊队正,鬼灵组在城里搞事,主事让你们赶紧去处置。”
文清吸了吸鼻子:“看吧,这还没用上几个月呢!”
熊心素看了看身后一脸凝重的青年:“宋芮,处理完张泽的事后尽快赶来与我们汇合!”
——
张泽醒来的时候躺在一条小巷的角落,一只小猫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一动便惊醒了它,“喵”的一声跑没了影。
这是哪里?
张泽环顾四周,感觉脑仁里像搁着一枚硬壳核桃,硌得他头疼。
我是谁?
张泽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酸麻的感觉让他一直“嘶嘶”地吸着凉气。很快,力气迅速回到四肢,每条肌肉都活跃起来,他抬头迎向刺眼的阳光。
“我叫张泽。”他喃喃自语,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墙壁,“这里是苏县东城的草帽巷啊!”
阳光从头顶倾泻下来,张泽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糟了!我得回家!”
草帽巷出去,向西不到一里有一栋临街的瓦房,门口竖着一面写着“药”字的幌子。张泽掀开门帘冲了进去,里面坐着几人看见他都是一脸嫌弃。
张泽径直往里面冲去,一边大喊:“老头儿!张老头儿!”他跨过门槛,正看到院子西侧站着一位佝偻着脊背的老头。
老头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只顾着将手里的药汤滤进桌上一个个瓷碗里。
张泽站在他身后等他做完了手里的事,忙道:“老张,我这次被他们推成替罪羊了。咱们得赶紧跑路。”
老头擦了擦手:“高柳蝉来过了。”
“他来做什么?逮我的吗?”张泽一惊,四处望了望,“快走吧,再晚我真就被逮进去了。”
“李门那边重新推了一个人顶罪,他让你回来就去找小东巷子找他。”老头将瓷碗一碗碗放进托盘中,端着托盘朝外间走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老头说的地方有一处高柳蝉的私宅,据城北县衙四条街。莫不是下了个套?张泽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那还不如安排俩差官守在自己家门口,没必要动高柳蝉他自己的私宅。按理说李门既然选了他张泽做背锅的,没道理再选一个替他啊。
张泽百思不得其解,既然高柳蝉能来这么说了,那不如去小东巷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