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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异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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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太阳光垂死挣扎地从参差的建筑物中照射进来，小巷中却依然昏暗，被高大建筑剥削后的太阳光对整个小巷来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这条小巷子里有很多个岔路口，像个曲折的迷宫。修治一抬眼就能看见旁边墙面上那些时间留下的斑驳痕迹，掉块的墙皮和年代久远的脏乱涂鸦，看上去与不远处的繁华建筑格格不入。角落里堆叠着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瓦片，或是碎裂的啤酒瓶……基本上都是一些没有人要的废物。
看上去随处都在滋衍着肮脏。
几乎没有人会经过这里。除却青年和修治的脚步声，这里安静得像一块死地。
“这就是我的家。”
见修治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有兴趣，青年笑得极其开心，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也不管修治有没有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用着与亲昵之人说话般的口气向修治介绍这里。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爸爸带着我睡在这里，晚上我们一起看月亮，是很美好的事情。”
修治瞥了他一眼，青年却好像是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了似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一喝酒就会变得非常温柔，教我做很多事情，比如如何避开店员去拿走商店里的面包，怎么用玻璃和一些别人不要的东西制作一个能把人眼睛射瞎的小弹簧……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教我怎么获得最大的快乐，我们一起把那些野猫的身体掰扯开来，听到骨节咔嚓的脆响，我们都很开心。有时候抓不到猫了，我和爸爸也会互相这样做。虽然等到他酒醒的时候，总是变得恶心又软弱起来，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猫，也不愿意搭理我，就那样缩着，有时候看到我还要嘟囔两声异类之流的话。但我依然还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有病。
确确实实脑子有病，还是个话多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患者。修治眼神飘忽地掠过角落里的碎瓦片，这样想到。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忽然阴沉下来，语速也加快了不少。
“……但很快那个蠢货就因为偷盗了什么名贵器物被抓了，真是个废物，对吗？听说他之后在监狱里很快就死了。这本来也不错，我自己也可以完成那些事情，但我那个爱管闲事的妈却来找我了，她可真是嫁了个好人家，养了一大宅子的猫狗，她给我生了个弟弟还是妹妹来着，又丑又烂，还喜欢尖叫着大哭，我就把它掐死了。结果那个蠢女人还哭叫着以为是保姆干的呢。她辞退了保姆，又跟她的相好离了婚，分了一大笔钱。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时候会大声骂我是个异类。是真的很烦啊，我就忍不住把她捅死了。我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啊，是她一直阻止我追寻我的快乐我才那样做嘛，本来只是想找点小动物来玩玩而已来着。谁知道在外面之后还看到了那么多追捕我的张贴。那些东西可真奇怪。”
“……你会跟每个人都这样讲吗？”修治忽然似乎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青年却好像听懂了，他蹲下身，笑得又甜蜜又热烈：“当然不会，我只跟不奇怪的家伙们讲。你们是我最信任，最喜欢的小东西了。”
“啊。”修治应了一声。
青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开了刃的蝴蝶刀，在修治面前甩了个漂亮的刀花，银色的刀刃反射着太阳光，显得格外刺眼。修治吓懵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刀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青年感叹着说了一句：“……我真是没有想过，会在找到一个合适猎物之后，那么快地找到下一个。”
话语间刀锋轻轻往下划着，在锁骨处印出一条浅浅的血痕，“该从哪里下手呢。”
他迷恋地看着透出来的血液，却又猛然惊醒一般：“……是该赶快了，这次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呢。”
修治好像现在才刚反应过来，脚步一下又一下地往后退去，似是想逃，却左脚绊右脚，相当愚蠢地摔倒在地上。他的手撑着地面，是相当惊恐的样子，蹭着地面也要尽量往后，试图离青年远一些，却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逃的他脸上露出些许灰败又绝望的神情，惹得青年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青年蹲在他的身前，用刀背拍了拍修治的脸，愉悦的心情简直快要冲昏头，他才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再恐吓修治一下，就被打断了。
“你真可怜啊。”
不知何时，修治脸上绝望又恐慌的神色已经褪去，留下的是嫌弃和怜悯交加的复杂表情。
“又可怜又蠢。就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当成异类也不知道。”
“哈？”青年一下子愤怒起来，死前对他进行诅咒和祈求的人多的是，但这种在死前还一定要嘲讽他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鬼，你懂个屁。我只不过是追求我自己想要的而已，你懂什么，那群打扰我追求快乐的蠢货本来就应该去死。”他边说着，神情愈发愤怒起来，拿着刀的手都气得微微颤抖。眼神从修治的太阳穴瞟到了白嫩的颈脖，又从脖子缓缓移动到了心脏的位置，似乎在寻找着下手的合适位置。
“所以说你才蠢啊，笨蛋。”
“所谓异类又是什么呢？无非是跟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已，如果说不想成为他人口中的异类，只需要把他人变得跟你一样就可以了。与他们一起分享你的快乐，不好吗？”
“大家都变成一样的，不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异类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呢？笨蛋。”
修治原本慢吞吞的语调到了最后几乎可以说是轻快了。青年看着他鸢色的眼睛，相当温柔地抚过他的脸：“……你说的确实很对，谢谢你。但你还是得死。”
修治嫌恶地往后躲开了他的手。手中攥紧的瓦片刺的手心有一些疼痛，也让他更冷静了些。
话说回来……为什么白藤还没有来。
他在内心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子，准备和青年再周旋一会儿。但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声，青年手里的刀掉落在地，随着一声痛呼，他跪倒在地上，下意识想用手撑住自己，两只血淋淋的手却根本无法再动弹。他倒在地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修治。
“看着我也是没有用的哦。”
修治小声嘟囔了一句，站起身，拍拍衣服，歪着头也看了青年一下，刚想恶趣味地踢他两脚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修治。”
白藤泉站在不远处，神色晦暗的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什么伤。身边的警察一拥而上把倒在地上的青年架了起来，带上手铐塞进警车内。
修治冲他笑了笑，双手抬起来，手中捏着的碎瓦片随之落地。
“来的还挺……”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藤泉弯下身轻轻抱住了。
白藤泉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像是安慰也像是表扬；随即又顿了顿，忽然停下手中轻缓的抚摸，给了他的头一个非常用力的爆栗，疼得修治连忙捂上额头，都来不及挣脱开他的怀抱。
“再也不许这么做。我是会骂你的哦。”
白藤泉尽量语气凶狠地警告着修治。松开抱着他的手，转而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塞进了中年警察准备的那家私家车里，开往警局。
……
……
……
修治正在警局谈话室里接受一些必要的询问。白藤泉坐在外面捧着一杯热咖啡慢慢地喝。
犯人已经被送到了宫内厅，之后会被转送到哪儿，白藤泉也不是非常清楚。但他明白，政府不会就这样放过一个异能力还算有用的人，会竭尽全力榨干犯人的最后一滴价值，但绝不会让他去死。
哪怕是这样一个为了一己私欲杀死许多孩子的变态。
明智在他旁边坐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白藤泉一眼，开口道：“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
“我并不打算告诉他。”白藤泉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被纸杯中的热咖啡熏得似乎沾染上一点湿意。
毕竟，还是不能完全确定的事情，关于修治是否真的拥有消除他人异能力的异能力。
不。
不管是不是确定了的，白藤泉都不打算在现在告诉修治。
当时，他和明智在看监控时，都发现了修治身上的不同之处。只不过没有当着警察局其他人的面交流。
明智点点头，伸手要去拿白藤泉座位边纸袋中的饮料，白藤泉却把纸袋抽了回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是热奶茶，我买给修治的。”
明智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白藤泉再度开口。
“麻烦你不要说出去，关于这孩子异能力的事情。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吗？”
“嗯。”明智应了一声，没有去问白藤泉原因，站起身离开了警局。
他们都心知肚明。
特殊又强大的能力带来的不会都是好处，更多的是会引来垂涎欲滴且贪婪的豺狼。如果修治真的有异能力，并且还是如此特殊的异能力，这个消息只要被传了出去，被那些了解异能力的大家族当成人形工具来利用和算计是肯定的。
……等他再长大一点，长成一个可靠又成熟，能完全保护自己的大人之后，再告诉他吧。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