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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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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在林樾的心里,陈星宇一直都是以一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完美形象存在着,智商超群,勤奋上进,尊老爱幼,不可能戏弄人,也不会欺骗谁。用俗话来说,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认为的乖乖男却也会戏弄她,欺骗她。
陈星宇刚刚受伤的那几天,林樾注意到他的左脚只要稍微挪动一下就好似要狠狠地疼一阵,因为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是紧紧地皱着眉头,要好一会才能舒展开。她问他是不是很疼,他都是笑着摇摇头。她在旁边看着,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想着更是要好好照顾他。
好在陈星宇恢复得挺好,一个多月后就拆了石膏,连医生都夸他恢复能力惊人,并连带也夸了一下林樾,说她照顾得好。不过就是左脚还不能太用力着地,走起路来还有些不利索,但他还是等不到完全恢复就“身残志坚”地上班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林樾再问他疼不疼,他却像个小孩一样了,每次都可怜巴巴地点着头。
林樾不忍心,只得留下来继续照顾伤患。
有一天下班,林樾刚下地铁,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茫茫人群中灵活地穿梭,来去自由,步伐矫健。于是她也加快脚步,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直看他进了楼上了电梯。她在楼下平复了一会心情,才上楼去。
刚开门进去,就看着陈星宇一瘸一拐地迎过来,还一脸天真无邪地冲着她笑。林樾面无表情地看看他的左腿,然后再看向那张笑意盈盈的看起来毫无公害的脸。
“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陈星宇皱一下眉头,“就还那样,感觉没什么变化。”
林樾压着心里的火气,不动声色地说:“那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咱们再做个检查。”
“那个,先不用了,再过几天看看。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恢复好的,着急也没用,慢慢恢复吧。”
陈星宇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林樾今天亲眼所见那个身轻如燕、脚踏清风的人,她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是吗?我先去做饭。”
林樾一边洗菜,一边暗暗地骂他:“臭小子,竟敢骗我。”
吃过饭后,陈星宇主动说去洗碗,林樾也没拦着,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包里,拎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等他。
几分钟后陈星宇也收拾完厨房出来了,坐到她的右手边。
“腿要抬高一点,这样才有利于恢复。”林樾说着就帮他把左腿抬起来,拎到了茶几上。
陈星宇笑一笑,也没多想什么,就在为林樾的温柔体贴感动的时候,左脚脚踝处突然猛地一下生疼,“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原来是林樾在他的脚踝处使劲地掐了一下。
看陈星宇还在装模作样,林樾瞬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还在装,真行。今天下地铁我都看到你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怎么回事,难不成一回到这个房子,腿脚就不好使了吗?还在这啊呀呀地乱叫,陈星宇,你到底什么意思?骗我有意思吗?把我当傻子吗?还是把我当保姆使习惯了?”
林樾不带喘气地控诉完。陈星宇却是哑口无言,只是默默地把左腿放了下来。看到林樾生气,陈星宇也觉得是开大了玩笑,玩火上身了。
“姐姐,”他弱弱地说:“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待着吧你。”林樾拿起收拾好的包,丝毫不留给陈星宇反应的时间就离开了。
陈星宇愣在那里,听到“哐当”一下的关门声,这才反应过来,忍着脚疼穿好鞋子追了出去。
林樾走得飞快,听到陈星宇在后面喊她,干脆就跑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自己的楼栋跑去。进门后,她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就回屋里摊在了床上。
没过几分钟,传来了敲门声。
林樾不理他,又听见门外的人喊道:“那我自己进来了。”
林樾接着又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她急忙坐起来,双腿蜷缩到胸前,脸埋在环着膝盖的双臂里,朝着与卧室门口相反的方向。
陈星宇进了屋,看到林樾完全不想搭理他,又急又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蹑手蹑脚地蹭到她的旁边,晃着她的身子,“姐姐,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吧。”
虽然他完全是在撒娇卖萌,听起来毫无诚意,但在林樾这里还是很受用,她好像一下子就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陈星宇一直晃着林樾,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林樾被晃得难受,只得转过头来问他:“什么时候就健步如飞了。”
“哪,”陈星宇本想说“哪有健步如飞了”,但还是识趣地没有说出口,顿了一下便乖乖地实话实说:“一个星期前。”
见林樾没有说话,陈星宇又接着解释:“我只是想多跟你待几天。可是你如果见我已经好利索了,就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收拾东西回来了,所以才瞒着你,没有告诉你。但我本意并不是要骗你,更不是想使唤你,我只是,很喜欢也很珍惜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
听着陈星宇这样的绵言细语,林樾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他这样依赖她,只是因为从小就玩乐在一起的缘故吗?可是她和他早已经长大成人,她经历过失败的初恋,他也有不少的追求者,他们早已过了那个只知道自己傻乐的年纪。她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陪在她身边的竟是他,关系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比以前更加得亲密。
她不愿意也不敢承认,她其实早已习惯有他陪在身边的感觉。只是她很害怕,害怕那样的感觉会成为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低声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什么?”陈星宇见她一直若有所思,又突然被这么一问,一时也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林樾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不明所以地相处下去,他还小,可是她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陈星宇,你对我,除了把我当作姐姐或者朋友,还有其它的想法吗?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陈星宇愣在那里,他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林樾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这样的问题。他很想告诉她:“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弟弟,不是朋友。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你的那种喜欢。”
可是,他也害怕。所以,他要等到她觉得他可以承担这份喜欢的那一天。他想了想,“就是姐弟啊,还能有什么想法,难道姐姐有别的什么想法?”
听到他这么说,林樾本应该放心,可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无精打采地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暗暗地提醒自己,这样就很好,他们两个不能再牵绊其它的感情。
陈星宇以为林樾还在生气,便再次软软地央告:“姐姐,你不要生气了,以后绝不再让你做饭干活了。”
林樾噗嗤一笑,抬起头看着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是做饭干活的事儿吗?害我天天地担心你。真是没良心。”
陈星宇见她笑了,终于松一口气,连连地点头,嘴上也不停地说着“我错了”。
林樾摆摆手,“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陈星宇见气氛缓和,想着再给自己补救一下,“姐姐,我的脚也确实没全好,你刚才碰我那一下,是真的很疼。”
林樾皱起眉头,很怀疑地看着他。
陈星宇再次保证:“绝不骗你,是真的很疼。”
林樾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关切地问他:“现在还疼吗?”林樾觉得自己当时也是有点情绪激动了,万一那一下再给他弄得关节错位了,岂不是麻烦。
“你不生气,我就不疼了。”
陈星宇调皮又暧昧的语气,林樾只觉得全身发麻,“你以后不准跟我这样说话。还有,以后我们两不要有事没事地凑在一起了,天天跟你混,我还怎么找男朋友,把我的桃花运都挡了。”
“呃,有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参照物长期在你身边做标准,只会有助于提升你找男朋友的眼光。将来你若有良人出现,我自然会退到一边。”话虽这么说,但陈星宇心里想的是:就是要在你边上挡掉你的那些烂桃花。
“真烦人,赶紧走。”
陈星宇笑着说:“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以后晚上还是到你这边来吃饭。”
“快走快走。”
林樾觉得心烦意乱。她最近莫名其妙的生气,失落,开心,难过,全都被他牵动着。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可是又做不到不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就暂且放下。
逃避可耻,但也真的有用。
一个星期后,林樾收到了一份快递,是一张周杰伦“地表最强”巡回演唱会北京场的门票,还有一张便签纸,写着如下一段留言:
姐姐:
谨以此表达我最真诚的心意: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前段时间的照顾
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原谅我
谢谢你当年请我看演唱会
让我们一起缅怀青春吧
右下角署名是陈星宇。
林樾很开心地笑着,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可真是精打细算,一张门票办N件事。”
接着又补充了一条:“你是青春正当时,到我这个年纪才能叫缅怀。”
他回复她:“再长的时差,我也能和你保持同步。”
还有她没收到的那一句:“爱你,没有时差。”
他
在陈星宇的眼里,林樾性格开朗,坚强乐观,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工作上,她认真投入,才华横溢,生活中,她又个性随和,不拘小节。
在他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尤其她一个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却天天看着视频研究煲汤做菜。
在家里养伤的那一个月,他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从等她回家的那一刻开始,听到钥匙在锁芯里转动,他就知道那是她的声音。那段时间的等待,也不再是苦涩与寂寞。
他和她相处得越多,就越是对她依赖,她的唠叨,她的调皮,她的霸道,她的每一面都是莫名点在他心口的朱砂痣。
他一边希望自己尽快恢复,一边又不太希望。所以当他几乎已经痊愈的时候,他还是假装着继续当一名伤员,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留下来继续陪着他。
可是没过多久,他这种幼稚的把戏就被她拆穿了。她很生气地离开,他很慌张,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他也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反复地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道歉毫无诚意,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是真的想不到其它话了。
最后虽然得到了她的原谅,事情也算过去了,可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始终是骗了她,所以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陈星宇偶然间看到了手机上推送的新闻,他和她共同喜欢的那位偶像要来北京开演唱会了。突然就计从心来,立即打开网页去查购票的通道,只是已经全部售罄,天王的演唱会门票依然是一票难求。
陈星宇想到了陆遥这个铁粉,心想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于是就给陆遥发信息求助:“周杰伦北京站的演唱会,你们买票了吗?能不能帮我弄两张票。”
陆遥回复他:“我没买,下个月我要出国,不然我肯定会去。是和林樾一起去看吧?我想想办法,你等我信。”
两天后,陈星宇收到了陆遥的信息:“现在有两张票,不过是内场票,票价也有点贵。”
陈星宇很高兴地回复:“多贵都没关系,谢谢陆遥哥,回头请你和思然姐吃饭。”
陆遥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另外还有“加油”两个字。他也不知道在给他加什么油。
十年前,三个人共赴了一场青春的约定,十年后,青春已散,他和她并肩坐在台下听着同一个人的演唱会。十年前,他们追逐梦想,十年后,他们聆听情怀。
十年前,台下的很多人还只是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那些塞在他们耳朵里的周氏旋律,一路陪伴他们从校园走向社会再走向家庭。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但年少时就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喜爱却从未改变,随便在什么时候提起,心中都还是满满的感动。
十年光阴,跨越了他人生中的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四个阶段,她有时离他很近,有时又离他很远。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命运让她再次来到他的身边。他就像是专属于她的追光灯,在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守护着她。
激情与热闹散去,他们漫步在深夜的街头,两道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慢慢地移动。白天车流不息的街道也鲜有车辆经过,入夜的城市在橘黄色的装点下显得更加地柔和与静谧。
陈星宇很喜欢这样的悠闲和惬意,像是能真切地感受到时间在缓慢而温柔地流动着。夏夜的风拂过,吹起她肩上的发梢,也撩动着他的思绪。
林樾看着前方,而他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在经历过那些伤痛之后依然如初,只是更多了一份从容与豁达。那高高扎起的马尾正欢快地左右跳动着,他自己也跟着轻快了许多,问她:“姐姐,开心吗?”
“嗯,很开心。你开心吗?”
“我也很开心。”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在任何时候都像是他的开心剂。
“不过我还是很怀念当年我们看的‘无与伦比’的那一场,在我心里就是永远都不可复制的经典。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开场的那套造型,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几缕白色的头发,”她像个花痴少女一样,“真是帅到不行。”
她说:“那个时候的舞台还不像现在这样精美和高科技,那个时候的偶像,还有未脱的稚气,话不多,酷酷的,但是足够真诚,也足够用心。我不是说现在的不好,只是觉得当年呈现的一切都非常珍贵。”
陈星宇很认真地听着林樾讲的每一句话,脑海里也浮现了当年的一些情景片段。
林樾看了一眼陈星宇,“就像现在的你。”
“嗯?”陈星宇有点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对比。
林樾笑着说:“那样安静地坐在钢琴前的画面,我后来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你想到他,还是因为他想到你。大概会弹钢琴的人都有一样的魔力吧。”
陈星宇虽然不太明白林樾在说什么,可听起来总归是好话,就安静地听着,也不去打扰她。
林樾又接着说:“成熟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就是再也回不到当年那个干净清澈的样子了,这大概也是一种遗憾,我们也是这样经历的。虽然大家都在羡慕最后和他走在一起的那个她,可是我觉得当年的那个她也很幸运。”
林樾看着陈星宇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想象着十年后的陈星宇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最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在一起。也许,也会是一个比他小很多,笑起来甜甜的,说话软软糯糯的女孩吧。
而陈星宇已经被林樾口中的“他”和“她”搞得晕头转向,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可是比起那些,陈星宇更想知道林樾眼里的忧伤是因为什么。
林樾却突然笑了,很无厘头地说了一句:“不管最后是谁,反正她都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陈星宇已经被她说的话搞得云里雾里。
“陈星宇!”林樾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喊他的名字。
“嗯?”
林樾一字一顿地,略带俏皮地对他说:“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可我不想当什么少年。”
林樾看着他那满是倔强的表情,不由地又笑出了声,“傻瓜,这是所有祝愿中最美好的那一种。”
“那,我尽量。”陈星宇也看着她,虽然懵懵懂懂的,但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樾再一次笑出了声,这一次是因为他那副认真的少年模样。
“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樾看了看时间,“我们再走一段吧,这会的温度还挺舒服的。”
“好。”
“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我妈妈也把我送去学钢琴的,可我就是死活不学,后来长大了倒开始后悔了。哎!”林樾想起小时候的任性也不免替自己叹口气。
“还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呃,”林樾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我还是等着将来跟我的孩子一起学吧。”
陈星宇浅浅地笑了笑,“也行,一起教。”
“那我可不付你学费。”
“嗯,免费的。”
一个月之后,林樾在陈星宇北京的家里看到了一架钢琴。
陈星宇推她坐到钢琴前,然后站在她的旁边,“试试看。”她一个乐盲,很豪爽地在琴键上一顿乱按,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星宇走到林樾后面,俯下身,他的手心附在她的手背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教你,手要这样放……”他离她这样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有点不太均匀的呼吸,而他也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
“太难了。”林樾很突然地站起来,所以不小心撞到了陈星宇的下巴,急忙问道,“没事吧?”
陈星宇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说:“没事。”
“你来弹一首呗。”
“想听什么?”
林樾想了想,“我最近又复习了那一场演唱会,觉得《借口》很好听,就弹《借口》吧。”
“好,我找一下曲谱。”
这是林樾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陈星宇弹钢琴,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着,像是在跳着好看的手指舞。熟悉的旋律,缓缓地蔓延在她的心上。
虽然只是一段没有歌词的旋律,可她依然清楚地记起了最后两句。
如果要走,请你记得我。
如果难过,请你忘了我。
但有的存在,就是永远也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