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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板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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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裹着黑披风的姑娘被抱出暗无天日的墓穴,还有血迹透过布料滴滴答答地落在土地上,猎魔人在林中埋葬了她,无碑的墓葬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白雏菊。
渡鸦盘旋在天空,无声颂唱着死亡。
杰洛特牵着他的洛奇,再度踏上了旅途。
猎魔人离开一段时间之后,黑雾掀开了空无一人的坟地,从中拿出了那件黑袍方才心满意足地追去猎魔人离开的方向。
塔德利尔被玛格丽特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山雀,艰难地扇着翅膀跟上巫妖的飞行轨迹。
渡鸦回头看了一眼山雀翅膀都快扇断了的模样,有些头疼地在枝头降落:“这是拟态,你可以控制你自己的速度,哪怕飞的比秃鹫快都行。”
她这个侍者虽然比以前那些聪明不少,可为什么总是不习惯使用力量呢?
哦对了,塔德利尔这名字太长了,她还是叫她塔妮比较好。
塔妮不好意思地用翅尖挠了挠脑袋,飞翔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真的太挑战他们的认知了,她很难去相信自己能够变成山雀翱翔在天空,更难相信自己能飞出猎鹰的速度。
“算了。”
玛格丽特见她还需要些时间适应,索性从枝头落了下来,在落地之前变回了她一贯的那副模样,黑头发,黑眼睛,尖耳朵,只是之前力量凝结而成的披风已经换成了猎魔人的那件。血迹都是魔法的把戏,只余下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
巫妖拥有属于自己的半位面,可以把宝贝们藏到那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去,这件披风已经取代了她最喜欢的白骨权杖被放在了半位面最显眼的地方。
“先上车吧。”
她们要跟上猎魔人的行程,黑雾从巫妖脚底升起,变作普通的木质马车,从半位面里跑出来的两匹骨马也在黑雾萦身过后变成了普通马匹的模样。
“我会驾车!”
塔妮落地变回人倒是熟练地很,然后开开心心地坐上了驾车的位置。
……骨马不需要驾驶员……
玛格丽特扶额,到底没戳穿有个马车夫梦的姑娘。
02.
杰洛特走进了道布斯最大的酒馆,猎魔人们去到一个地方总要先来酒馆看看有没有能够换取开销的任务,往往是那些雇佣兵们碰都不敢碰的送命悬赏。
在工作之前,他也会点上一杯啤酒,一点吃食,坐上一会儿,尤其心情不是那么愉快的时候。
猎魔人还没有购置新的斗篷,白发与金瞳在酒馆里很显眼,或许不讨一些人喜欢,但同样也不失为一个迎来任务的好招牌。装着剑的袋子就放在他手边,如果不是脑袋进水,没有人会来挑衅他这样一个“怪物”。
“我是松塔酒馆老板的妻子,最近我的丈夫被小碧池勾去了魂整日不归家,我在这里工作养活我自己,还要填补家用。”
一头黑卷发被挽起裹着头巾的女人从后门走进了酒馆,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听见这段将要镌刻于灵魂深处的暗示,他们记得她就是那家快要倒闭的松塔酒馆的老板娘,有一个不负责任,整日和干那行的女人约会的丈夫。
玛格丽特挽起袖子,接过了吧台的工作。
杰洛特抬起眼。
他进来的时候吧台的人是个粗壮的老爷们,肩上搭着抹布,怎么这会儿就换了个婀娜的女人?
“他下班了,”玛格丽特拿着陶壶给猎魔人倒啤酒,“急着回家陪老婆孩子。”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尾音微微拖长而上翘,莫名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
“不像我们家那个,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一旁有人哄笑,说着老派康恩不识抬举,他们要是有个那么漂亮的婆娘,怕是恨不得死在床上。
“他找女人,你也可以找男人啊!”
那是镇上的一个钟表商人,朝玛格丽特吹起了口哨。
“你看我怎么样?我可比派康恩那个不中用的强多了!”
几缕碎发从女人额前滑落,随着她挺直腰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她把吧台上的抹布丢了出去,正正好砸在那个钟表商人的脸上:“得了吧比奇,我疯了才找你,找你我还不如找这个猎魔人呢。”
玛格丽特说着,绿眼睛落在了猎魔人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你看起来还真不错。”
女人倾身趴在了吧台上,直勾勾盯着金色的瞳。
“但他是个怪物!”被称为比奇的钟表商人不乐意了,他不想被拿来和那种怪物比较,更不喜欢被漂亮女人说连怪物都不如,“他能给你什么?我打赌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十个,不,五个克朗!”矮小的男人咽下一大口啤酒,“猎魔人就是一群穷鬼!”
“变异。”
被称为怪物的猎魔人低声矫正了他们的错误用词。倒没否认后半段,事实上他身上……还真没什么钱。有钱就去买材料,去喝酒,去找女人,没钱就去打猎,去接悬赏,这就是猎魔人的正常生活。
对于随时可能死在不知道哪里的人来说,存下巨款又有什么用。
“声音也不错,”女人似乎对猎魔人真的来了兴趣,从吧台里绕了出来,伸手想要去搭杰洛特的肩,然后被闪开。她也不恼,斜斜看了钟表商人一眼,“那你可说错了,我打赌他至少有十个克朗。”
说完,她直接丢了个袋子在猎魔人身上。
“就算之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杰洛特捏了捏入手的袋子,北方常见的布料,里面是克朗的大小和手感,少说得有五、六十个。
“我不卖身。”
他想要把袋子还给女人,猎魔人不做这行,他也没什么心情。
“那真有够扫兴的。”
玛格丽特嘴上这么说着,却未带上任何不悦的意味。
她为自己之前的精彩表演扰乱了猎魔人的心而感到自豪,事实上他越是拒绝她,她才越起劲呢。
拿回钱袋子的女人不去理会吵吵闹闹的男人们,摇曳着那绝佳的身段准备回吧台里。路上的她朝端着吃食路过她身边的伙计笑了一下,那伙计被这一笑搞的恍恍惚惚地,一整碗汤就这么泼到了等着享用餐食的猎魔人身上。
徽章静静地挂在杰洛特的胸前,昭示着这点儿意外里并没有什么魔法的把戏。
“卖身不行的话……”女人再次凑近了猎魔人,“我有点事情想要委托一位优秀的猎魔人,我知道你,利维亚的杰洛特对吗?关于怪物的,总行了吧?”
用正经的工作换来吃饭睡觉以及换衣服的钱对于猎魔人而言是笔在正常不过的交易,杰洛特这一次收下了女人放在他手边的袋子,他还得看看这笔钱够不够他的这份工作。
“我不是很想闻着洋葱味跟人讲那些事,”玛格丽特看了眼猎魔人有些狼狈的装束,“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再说,至少换个衣服,我那儿有那个混账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得上。还有你这顿饭算我的,不差一副餐具。”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围裙上拍了拍手,又解下围裙挂在了木头柱子上。巧的是立马就有人来接替了她的工作,还连声道着歉说家里孩子闹出的事麻烦她帮忙代班了。
“她家两个小子总喜欢在外面打架,”带着猎魔人走出酒馆的玛格丽特随口解释道,“来工作的时候二儿子又跟人打起来了,我就来帮她顶个班。”
塔妮的演技还是很不错的,玛格丽特十分满意。
猎魔人没什么反应。
“我叫玛姬,”玛格丽特带着猎魔人穿过脏兮兮的巷子,来到了生意惨淡,这个点儿连灯都没点的松塔酒馆,“啤酒在桌上,随便喝,反正现在除了做那事儿的,也不会有人愿意往我们这里来。”
“什么怪物?”
猎魔人未动啤酒,坐在高脚椅子上后用他那令人兴奋到窒息的低沉嗓音询问道。
“她绝对不是人类,”玛格丽特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像极了因爱生恨的女人,“我是说勾引了我丈夫的那个女人,她绝对不是人类。”
这可不是什么为了戏耍猎魔人的胡编乱造,玛格丽特在踏入这座城镇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股不属于活人的气息,有些像她以前见过的血妖,这里的人似乎称之为吸血鬼。那些色令智昏的男性人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吸血鬼豢养的血包,沾沾自喜于美人的垂怜。
至于丈夫……松塔酒馆的老板在今天之前可是个老单身汉了。
“你知道多少?”
玛格丽特刚刚点亮了一盏灯,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映出女人绰约的影。做饭的地方就在猎魔人坐的桌子后面,半开放式的厨房,除了一应俱全的厨具外还有一高一矮两个柜子,前者多半是酒柜,后者就是拿来放些工具食材的地方。
“不算太多,”玛格丽特的从烤炉里拿出还热着的面包,是刚刚塔妮去找她之前来这里弄好的,片成片再刷上同样调配好的酱料,“先垫垫肚子,剩下的得等一会儿,我去楼上给你拿衣服。”
顺道上去问问塔妮烤炉里那条烤羊腿还需要做什么处理。
杰洛特捏起一块面包,加了不少香料的酱汁被热度蒸发,弥漫出一股独特而美好的味道。这手艺倒是不错,猎魔人想,也许这几天他都会来这里吃饭而,不是去吃那除了油盐一无所有的烤土豆和洋葱汤。
正在酒馆里听顾客扯犊子的塔妮接到大人的询问只说拿出来划两刀就行,她是担心凉掉没有拿出炉子,谁能想到巫妖大人连东西能不能吃都无从分辨。
玛格丽特这才拿着衣服下了楼。
她没动那个派康恩的衣服,丑陋且脏,她才不想自己看中的人去穿那种人的东西。巫妖把半位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从箱底翻出了当年神殿的袍子。那时候亡灵从大门涌进神殿,她绕了个道去了小时候上课的地方,顺手摸走了几套衣服,那里有她为数不多还值得纪念一下的回忆。
那个国家崇尚金绿,神殿学者的袍子是墨绿色滚了金边,猎魔人穿上一定很好看。
“换衣服去左手边,浴室门口有更衣的地方。”女人把衣服递给他的时候这样说。
不知道是不是回了自己地盘的缘故,本来就绑的松松垮垮的头巾早就不见了踪影,杰洛特看着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确信自己从未来过这座小镇,更未曾见过这样一个酒馆的老板娘。
只当是错觉。
松塔酒馆只有一间公共浴室,要是客人愿意出钱他们可以送热水上楼,不然就乖乖自己下楼来洗。猎魔人往身上浇了两桶水冲掉了那糟糕的洋葱味方才随便擦了擦,换上酒馆老板娘提供的衣物。
模糊铜镜里的男人被那一身儒雅的装束遮掩去了不少戾气,让杰洛特自己看着都不太适应。
本来就没有上锁的门突然被推开。
“脏衣服给我,”黑头发的女人故意靠近了他,“看起来不赖嘛。”
猎魔人的指腹划过布料,他没有见过这种材质,哪怕在诺维格瑞,那个北方最繁华的港口城市。
杰洛特的剑一同带了进来,除非在极为安全可信的地方,不然他不会让武器离自己太远。只是有的时候像这样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使用长剑,没关系,他的靴子里还有一把匕首,一把锻造的极为锋利的银匕首。
“你是谁?”
玛格丽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胸前,指甲圆润且透着漂亮的浅粉,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经常烹饪劳作的妇人,反倒更像位贵族家的千金小姐。
“我啊……”玛格丽特感受着男人胸口紧绷起来的肌肉,有些哀怨地说,“我只是个被人忽视的女人罢了。”
她说着,双手覆上了男人的腰带。
事实上哪怕是做那活儿的女人都不太乐意提供这种服务,除非加倍的钱,或是一个像利维亚的杰洛特这般英俊的男人。
……
“就当是行行好吧。”
黑发女人仰起头,绿眼睛已经染上了水汽。
……
“……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你终于愿意跟我来……哇哦,居然还有烤羊腿!”
半掩着的公共浴室门外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玛格丽特有些晃神,这听起来像是这里真正的主人,那个派康恩的声音。
继而响起的是女人高傲里掺杂着娇媚的话语:“它闻起来真不错。”
他们在说烤箱里的那条羊腿,那是她准备给猎魔人的东西。巫妖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他们怎么敢去动她给她的情人准备的食物!
那个肮脏丑陋的血妖!那个猥琐废物的男人!
……
她感觉自己又一次失去了支撑点,无力的躯壳只靠猎魔人托着,被放进了外间那留给客人们用的大衣橱里。
……
浴室的门被打开,巫妖小姐清楚地听见酒馆老板和女人调笑着走进来得脚步声,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水流冲下的声音,就隔着一扇没有锁的壁橱门。
“那是你的丈夫和吸血鬼?”
男人压低了的声音复杂的很,愤怒与愉悦交织,透露出了庆幸的意味。
“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