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落平山雪》刘拟

2、第一章

　　他们两两相看，大眼瞪小眼许久，仍未有个了结。

　　剑虽是抵在衣面上，但感到隐隐痛感。眼前漠然的人，令寞末开始哼哼轻笑了。那神情模样倒与初见一无二别。
　　傲冷得过了头，再近都不愿，仿佛只能像在木头旁上却大气皆要缓缓压低，怕惊扰这木头。

　　不变的素白衣，在高台上仿如居高临下般垂垂眼睫睨了下寞末，便让那时的她打了个寒颤。
　　现今那双眸子仍旧深冷令她寒意胀胀。不过的是并站高台，著大红喜服。不错，今日是他们的婚期，而顾平之预杀寞末!
　　为何——

　　见剑尖抵着之人，背脊豁然展开一双翼羽，风中羽毛起伏，看去有着好多颜色。五颜六色变幻着不断映入眼帘。
　　温热的肌肤渐渐吹冷，凉意上延，令寞末不经抖瑟一下。

　　如所见，了然显明。她是妖魔。一只混进此四野八方浩浩为首仙派姑逢山的…不，漏了两个。

　　他们正在下方与众仙人斗争。兵戈铮响，哧啦哧啦，一剑一个，刀光血影。似要与枝粱上的红绫成个对比，这样才舒坦了。
　　方才还是霞光满布的天此刻不知怎的顿然暗了下来。一坨沉重重的乌云铺盖了整个天穹，遮天蔽日。
　　愈来愈浓越来越沉，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时的姑逢仿如一只小小蝼蚁，顷刻之间便能压个粉碎。
　　狂风骤起，大雨即到。今时本是个好日子却出了这么个……小意外!

　　风中硕立了一女子。一袭紫衣飘飘然，袍纱下袂绣满了紫鸢尾花，摇曳空中，宛如活脱脱的仙子入凡。但见额间花钿，这刻一切推翻。暗紫色鸢尾花花钿生在那，似也随风飘扬，如活的!
　　那是坠魔应有的!
　　她是徽鸢。姑逢的大师姐，顾平之的师妹。却已是往昔。如同名字爱极了鸢尾花亦爱惨了他师兄顾平之。

　　不然便不会这般。现今魔族早几百个年头覆灭，她如孤魂野鬼般荡走四处。无所依。
　　现在局面皆由她一手。徽鸢望向高台心中暗暗，默默手握成团:她的位置该是我的!

　　弹指前还是喧嚣热闹一片，仙族各大小仙派皆皆纷纷至此祝贺。不是上赶着来而是不得不。姑逢可是赫赫有名的，仰望是青天白日梦得罪了是灾。顾平之且是板上钉钉的来日掌门，定是要碰碰面的。直直是哪哪都不易。
　　他们巴不得不至，眼不见为净。所有恨不得自家是仙派为首，那可高高在上神气扬扬了。
　　表面功夫贺喜着，背地里却不知说什么。一众素衣上，两处红十分显眼。

　　不料，徽鸢的到来打乱了节奏。大喝道:“她是妖魔。”
　　随后不知扬撒向了什粉末，白色的，纷纷扬扬的在空中。落在寞末身上。细尘于喜红的衣裳上切非显眼，宛如是雪花，但春余初夏时又怎会下起雪来呢。
　　众人还不明了徽鸢做的是什么而两两相看，皱眉疑惑满腹。但再看时，一对翅膀豁然在眼。

　　“呛”一声响，顾平之旋即抽出佩剑，冷直直抵在寞末心口。

　　刹那间，她征愣了下。此刻周旁的喧嚣皆随着眼前人的动作淡化，愈来愈小愈来愈听不见。

　　寞末看着面不改色的人执剑于自己，不明所以又有一丝念头当击心头，令其冷汗夹背寒毛速立。
　　“这是何意!你要杀我!”

　　风大得甚是嚣张狂妄了些，几近盖过了这句锥心刺骨的话。裙袂翻折好些下。
　　随及又哼哼冷笑了起来。在嘲讽她问出的笨问题。怎会说出口呢！
　　她狂点着头，药柱子一般捣着:是了是了，他可是个匡扶正义誓斩天下妖魔的人。又是个这般模样的仙道弟子，自古仙族最是出这模样的人了。
　　她是妖，如今暴露了却从来未能想过有日他也会举剑于前，包括今日。寞末想道。
　　一切都了然于胸却还是不可思议般问出了那句。

　　不知是狂风在作怪，抵在心口的剑轻轻偏抖了一下，透过布衣划出了道小口子渗出血来，却在红灿灿喜服下瞧不见。
　　执剑人眸底闪过缕什物，立刻又同往常样子。冷如寒月。

　　“你为妖魔，自当斩杀之。”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又一次的击中寞末的心头。
　　好疼，好毒，好个顾平之。

　　风中传来几声冷笑入耳。寞末在自嘲，一个劲儿的笑啊，风吹动着她肩胛骨展开的翼羽。
　　她可真笨，这么久了他是怎样之人还不清楚于心么？

　　他是匡扶正义之人，他是仙道弟子，他恨不得天底下再无妖魔他无心他薄性凉情。
　　同他姓字一般平平淡淡，了了而之。她也如名字，末了末了。没了没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摇首。头冠在狂风中铮铮而响似极了心瓣瓣落地的脆声，又怕是比这还要惨烈些。
　　她同样一字一句说道:“妖魔便当该杀么？我们究竟是错了什么令你们如此痛恨。妖亦分善恶两等，我从未行恶为何该死！顾平之……”
　　那声音歇斯底里，在风中散开去向远方，在空中，在云里，在树杈上，在任何处……
　　这么久了难道他就看不清么，连她是怎样的都不晓得，就因这是令他痛恶的妖便要义无反顾的执剑斩之？寞末痛心疾首。
　　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错。难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吗!

　　与此同时，脑中闪过彼时蜘蛛精曾与她说的话:“你动了情那伤的只有你自己。在这世上情爱是最薄弱的东西，如层薄纸轻轻一捅，用不着多大力气就是一个窟窿。你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只会更惨”。
　　那时不以为然如今果真应了。一切都降到了她身上，不晚不早。

　　一步一步的迫进，利剑渐渐刺入皮肉。已然剑尖没在了心口间，温热的鲜血开始渗出来如盛绽在心口的一株曼珠沙华，又鲜又艳，如活的。
　　顾平之见状不晓然后，宛如天下了道雷，焚得心好生的烈。几不可见的一次蹙眉而寞末却未见着，若是看见或许会感叹感叹罢。
　　原来顾平之也会有皱起眉头时。
　　她一双丹凤眼中盛满了泪。眼前一片皆在热泪上蒙上了水帘。
　　瞧着人见犹怜。堪堪如秋风里的花，一副干干涩涩，没了精气神样子。

　　对面手在猝不及防之际一退，带血的剑尖一现而出。腥血更似破堤而出，来势汹汹。
　　这一举动，令寞末万是想不到的。她已作足了准备，只待眼前人用力自个就可入轮回，暗自举誓愿下世为猪狗就是不要再遇他。
　　捂住心口，疼得将要跌下去。佝偻着身子，血一点点从指缝流下一滴滴在地上，眉尖快皱成山脉样。

　　那双丹凤眼再也眶不住泪，猜是这一难料的不及防牵动了神经末梢才会连线般落下，滴滴叭叭，与血于着地前先后交融一块，在地上炸出朵朵小花，或咸或腥亦或苦涩。

　　顾平之本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扶，却怎的依是忍住将抖动的手强行背在后面，压忍起条条青筋，唇齿间的腥甜让他不安。自个的心拧巴在一起，似要就地扯成两块。
　　他似乎慌极了……
　　对的，他慌极了。

　　且他头痛欲裂，好似有人与他说话，吵吵杂杂，扫过心头，挥之不去，去之又起。
　　但尽管如此言语却依旧压得平静，凄神寒骨。如此毅力倒真是修仙的好料子。
　　“该死！是妖便该死，是妖便万点容不得。你，亦是如此。”

　　听闻此话，寞末当头一棒，脑子空白，平地炸出朵血红蘑菇云，高高窜升，“澎”的一下，蔓延全身，连眸中皆是，似是杀红了眼的人。
　　倘若晓得要听这种话语不如方才就死得个痛快轻松，何苦现在遭了这罪。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却字字伤身，遍体鳞伤。

　　句句于脑中徘徊来去，挥之不去，愈来得大让她再闻不见周旁兵戈打声。

　　慕行亭很无情，慕行亭心是坚石捂不热。今日这么久了算是彻彻底底见识了。
　　寞末又哈哈笑了起来，慕行亭觉得她是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