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禹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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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哥，那孙子家里没人，行李散在屋里，但身份证银行卡都不见了，八成是跑了！”门外急冲冲地走进一个满头大汗、胡子拉碴的糙汉，一边摘帽子一边拉扯被汗湿的蓝色衬衫，嗓子沙哑黏合，“哎呦我的天哪，电风扇，电风扇，快让我吹吹！有水没？这个天真是要了人命了！”说着，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屋子里唯一一张红漆长椅上，“禹哥，以后这种跑远路的活能不能换个人？”
长椅上在那糙汉来之前刚坐下一个小女生，看见糙汉径直坐到了她旁边，皱起了眉头，脸色霎时苍白，身体也不自然地往外边挪了挪。她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目清秀，竖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一定是个好学生”袁妮心里想着。
“换谁？大家谁不是刚从外面回来，要不要把你调到文职岗啊？看你这一身臭汗，别熏着小姑娘，坐那边去！”那个被叫做“禹哥”的女人拿了一瓶水抛给糙汉，同时眼神犀利地瞥了个角落的地方，示意他坐过去，“军儿那边怎么样？”
“禹哥，你先让我缓缓呀！”糙汉利落地接住了水，然后一个转位就换了位置，只是可能在外奔波太累了，打了个趔趄，没坐稳，翻倒在了地上，只是他倒随意，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动作熟练地盘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灌起水。
禹哥看着糙汉轻轻点了点头，没再问话糙汉，只是挨着那个女生坐了下来，也递了一瓶水，眼神随之变得柔和：“小姑娘，你不要害怕，先喝点水休息休息。”
那女孩微微颤动了一下，又往外挪了一点，却没有接水，只是整个人有些微微蜷缩，像一只躲在巷子稻草屋的流浪狗，看起来渺小又柔弱。
“范文芳，你是叫范文芳吧？”禹哥看着女孩，眼神里透露出特别多的情绪，恍惚间，袁妮好像看到了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个温柔的人正在抚摸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狗......
而那个女孩，居然也真的好像被人触碰了一下，整个人都一怔。
“军哥那边已经赶去车站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盘查了。”盘坐在地上的糙汉没有观察到这一切，很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温情的画面，边说还边解着衬衫扣子。
女孩像受惊了一般，原本就没有放松的身体更强烈地蜷在了一起。
禹哥随着女孩的变化看了糙汉一眼，脸色瞬时变得不好看，说着还伸长了腿踹了糙汉一脚：“干嘛呢？想换衣服回休息室。”
“平时——”糙汉本来还准备反驳些什么，但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立马把原本解开的两颗扣子又扣了起来，然后很乖巧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你别怕！”禹哥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把水递到了那女孩手里，“我们是帮助你的人，没有恶意的。”
“你真的能帮我吗？”那女孩被动地接过水，轻声嘟囔了一句，好像在问禹哥说，又好像在问自己。
“你要相信我们。”禹哥说道，语气坚定，“我们会抓住坏人，还你公道的！”。
那女孩看了禹哥一眼，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过了好久她才再次嘟囔道：“可爸爸妈妈根本不希望！”
“什么？”禹哥刚准备起身去拿资料室窗口递出来的文件，听到女孩声音，只好又维持了原来的姿势，“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那女孩紧紧握着水，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禹哥皱了皱眉头，再次揽住了那女孩：“阿姨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你父母来了，我们了解了详细的情况，就会把你们送回去，到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好吗？”
“能不能现在就问？”那女孩咬了咬牙，闷下了头，好像在下偌大的决心，停顿了许久，最后居然轻轻啜泣了起来，“爸爸妈妈只会抓我回去，他们准备让我跟大姨一起去温州。”
“什么？”禹哥一愣，但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爸妈准备让你出外务工？”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眼泪掉的越来越汹涌。
禹哥表情复杂，额头都拧出了老人纹：“可是——文芳，抱歉，这在程序上不合规，你需要在家长的陪护下，你——”
气氛突然凝重，禹哥没再说话。可是这一刻，原本盘坐在角落观察着这一切的袁妮心里却有了一些触动，尤其是从禹哥说抱歉时那百感交集的表情中，袁妮似乎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对于一个孩子的理解、尊重和平等的沟通，而不是——
袁妮不禁再次打量起这个禹哥，高高盘起的发髻，露出清爽的额头，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鼻梁高挺，像个男人，犀利干爽，还透着一些威严，但是她的嘴巴又很小巧，说话时会露出一颗小虎牙，衬托着整张脸，又有点和蔼，有点慈悲。“倒挺符合叫一声禹哥的！”袁妮心里暗自嘀咕着。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很久的沉默之后，那女孩不再是默声掉眼泪，而是带着委屈大哭了出来，“你们根本帮不了我，爸爸妈妈拿了钱事情就会了结了，我再也上不学了。”
听到这话，袁妮一阵惊讶，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乖巧的女孩子，会有这么成熟的心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蕴含了太多信息，而那一刻，袁妮心里的某些东西好像破开了尘土，她开始渐渐意识到，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和施加在范文芳身上的，是同一种东西。
禹哥大概也被范文芳的话震惊到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范文芳，过了好久好久才缓缓开口：“文芳，这件事你之前是不是跟家人说过？他们——”
女孩还在哭着，大概哭得太过撕心裂肺，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却打起了嗝。
但看女孩痛苦难抑制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的父母确实早就知道此事。
禹哥握了握拳头，把女孩完全揽在了怀里：“文芳，你放心，我们会引导你的父母，以正确的态度面对这件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待会儿把自己知道的照实说出来就好，好吗？”
“引导吗？”袁妮看了禹哥一眼，又看了范文芳一眼，心头的触动越发浓厚，她的手放在裤兜里反反复复地揉搓着一张字条，终于，在字条断掉的瞬间，袁妮做了个决定：“我知道他在哪儿！”
也许一切总要有开始，才会有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禹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