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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初识 ...

  •   再一次睁开眼,杜少初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
      也对,当你主动放弃的某样东西,又几次三番地以某种形式被强迫接受,恐怕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只是杜少初一时没有拒绝的力气,去把这样“礼物”用最简单的方式推开——他正被环抱在一个高大男人的怀里,宽厚的大手生疏地摩挲着他的头顶,似乎想要安抚下他从醒来后便不停挣动的身体。
      而小了不止一号的手脚也明确地告诉他,他的确是活了下来,却不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原本的生活——也许,这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要不要喝点水?”男人托起杜少初的身体,立刻有人递了茶杯上来,清亮亮的茶水让杜少初原本还在四处打量的眼睛定格。
      “来。”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生硬的肢体显然不经常做这种服侍人的动作。
      只是……

      “呕……”杜少初用力把他推开,弯下腰就是一阵干呕。
      “拿……拿走……”
      看也不看再次递过来的茶杯,杜少初软软的靠在了男人的身上,任他帮自己擦干嘴角。抬眼,对上男人专注的神情。
      别扭地移开目光,杜少初方才看清男人的模样,顿时一怔。

      你是谁?
      “姬重礼。”男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你的……”他迟疑了半晌。
      “我是你的父亲。”男人说。

      父亲?
      念着这个并不怎么熟悉的称呼,却听到男人在头顶轻笑,环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抱着他走到门口。
      杜少初这才发现,他们身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门外却奇异地站满了人。
      看到他们出现,为首的人赶忙迎了上来:“陛下……”

      姬重礼挥挥手让他退下,就着搂抱的姿势让杜少初面向众人:“这,就是你们未来的主人,我大秦的二皇子——姬少初!”
      姬……少初!?
      与前世相同的称呼让少年一愣,头随即被抬起,对上男人带着笑意的眼睛:“别怕。今后你是我的孩子。”

      陛下……皇子……父亲……
      完全陌生的称呼让杜少初——不,现在也许应该叫姬少初了——完全傻在当场,却引来姬重礼更加灿烂的笑脸。
      “走,我带你回家。”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两人刚要上去,就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阵喧哗。
      “怀梓!怀梓!”
      似乎有人不断地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却被侍卫挡在了外围。

      是谁?
      姬少初疑惑地看向姬重礼,后者把他放下地,轻声在他耳边说:“你哥哥,颜怀疆。”
      不过一个眼神,外面的人已经被放开,转眼跑到了姬少初面前:“怀梓,你没事吧。”来人上上下下检查着他的身体,完全是关心则乱的模样,直到姬重礼受不了地把人拉开。

      “我……没事。”久未发声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姬少初仔细打量着高他一头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像是经常在外面跑动的缘故,皮肤是一种很健康的棕褐色,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自己”的哥哥吗?

      “这位公子,舍弟刚刚多蒙照顾,现在该跟我回去了。”颜怀疆随意地道着谢,伸手就要来拉姬少初,却被姬重礼挡下。
      “孟良。”
      侍立在一旁的人紧趋几步,拦下了执意上前的少年,似乎在劝说着什么,只是姬少初已经看不到了,因为他早在姬重礼说话的同时,便被重新抱起来,放到了马车上,厚厚的帘子紧跟着放下,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不愧是皇家出行的气派,马车大得离谱,躺着、坐着、卧着、趴着,怎都能伸展得开,两侧的座位下面更是时不时地被姬重礼变出各种好吃好玩的糕点、杂耍,各地的风土人情、所处的时空背景,三天的路程,倒是被姬重礼有意无意地讲了个通透。
      有什么不同呢?无论哪个朝代,都少不了朝堂的流派争斗、远疆的动荡制衡,为了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爬到众人头顶,虚以委蛇、合纵连横,在所谓“皇家”的华丽舞台上表演着一出出勾心斗角的大戏。心理年龄再年轻个十岁,不,也许只要五岁,姬少初都可以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去,可如果换到五年前,他也决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逃兵”。

      人,总是会变的。

      不过,“二皇子”这个身份倒也不错,至少可以让他不必再像前世那样,为了生计辛苦奔波,做个富贵闲人,听上去也是个很有前途的事业呢。

      层层叠叠的宫殿,锦锦重重的帷帐,远远望出去,星空却是得璀璨得耀眼。
      姬少初勾起嘴角,随即又撇下,只可惜,富贵是富贵了,闲人却只能停留在遥远的遥远的梦想中。

      “在想什么?”
      一只手搭到了面前的窗沿上,修长而有力,明明应该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却在关节指尖长出了薄茧。
      “想……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姬少初转过身,被姬重礼挡在面前的大脸吓了一跳——虽然男人用他前世很挑剔的眼光来看,也能算得上英俊,可如此近距离的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还是忍不住想躲开。

      “怎么?烦了?”
      姬重礼低低笑着,把姬少初从窗沿上抱下来,搂到自己怀里坐下,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从窗口灌入的晚风。
      “嗯。”
      姬少初恨恨地点头,跳下地,从书箱里抱出一摞书堆到姬重礼面前。
      “《千家言》、《百子辞》、《策论》、《秦风》……,谭夫子真得知道我只有七岁吗?”
      “还有礼仪、算术、骑射,虽然不讨厌,但能不能不排得这么紧?”他掰着手指把一天满当当的学习数出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多月,除了最开始的认祖、祭礼之外,几乎是被“填鸭式”地灌输着属于这个时空的知识。

      “谭谨之是太过严厉了点,但挑剔也是出了名的。皇后当年可是托了几次,都没能让少钦拜入他门下,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姬重礼好笑地看着姬少初满是抱怨的表情,再次把他捞进了怀里,“再过半月就是冬祭,到时会有每年一度的捕猎大赛,皇族子弟按例都要列席的。”
      “那我也可以去?”姬少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然。前后算下来能有十天,够不够你偷懒?”
      “什么偷懒,这叫放松,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姬少初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在姬重礼的胸口,已经开始幻想冷兵器时代喧嚣热闹的围猎场景,“那颜怀疆呢?”他忽然问,这个半路来的哥哥虽然陌生,却很讨他喜欢,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已经知道要努力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他被姬重礼安排认了书吏颜嘉宾为义子,入了国子学读书,隔几天才能短短见上一面。
      “学里也会放假,你要是想见他的话,带上他就是。”
      “好。”姬少初慢慢闭上眼睛。男人的怀里很温暖,跟这个季节完全不一样,他想。
      “围猎会很热闹吧。”
      “当然。”
      “会有熊吗?”
      “会。”
      “狼呢?”
      “……”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姬少初任姬重礼一下一下抚摸着头发,渐渐地模糊了意识,完全睡着前,他隐隐约约地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很小很小的孩子,还能够靠在父母身边任性、撒娇、淘气,还没有遇到那个人。
      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一旦想起来,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忘记吧,当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当从没有发生过,当做只是一个开始。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姬重礼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四五个内侍已经依序而入,在书桌上摆好奏章、茶水,把蜡烛调到足够明亮,却又不会影响到少年睡眠的程度。
      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半点。

      姬重礼在窗前坐下,厚厚的奏章在他面前堆成了几座小山,朱红色的字迹不间断得在笔尖流出,偶尔停顿,也是因为纱帐内的人动了几动,让人不得不去留心。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换下变冷的茶水或者拿走批改好的奏章,远远送出去,变成黑夜里、驿道上奔波的政令往来。
      深秋的风从窗前吹过,带下枝头还在张望的枯叶,尚未落地,就已被人接住,消失得不带任何痕迹。就像曾经的、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的一个普通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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