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86、八卞

　　那是一次赌斗。

　　生活在自己世界的仙人们，于人类无异。他们也会有嫉妒、怨愤等不良情绪，会有吃喝玩乐等消遣方式。

　　一个原本还算是正直善良的人一旦沉迷赌博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张三就是不幸沾染的一份子。

　　他输钱、输物、输仙力，无可奈何之下，他将自己第一颗种子，也就是诞生生命的那颗黑石放入赌桌，并不出意外地输掉。

　　只能说，旁白将其取代号为“张三”不是没有缘由的。

　　在这个世界里，第一颗种子的意义重大，有时候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个人，故而，有些有着特殊爱好的人格外喜欢收集他人的第一颗种子，特别是明面上不可为之后。

　　闫书乔看着黑石在不同人手中流转，它有时承载着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有时成为炫耀自己身份地位的展品，有时候又被藏于黑暗中生出尘埃。

　　她既觉得悲哀，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在别人眼中也不过尔尔。同时又充满信心。瞧啊，他们难以相信、无法表述的高质量生命，与人类也没区别嘛。

　　闫书乔目光死死盯着黑石，当它的某一任主人在陨落于魔之手，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仙人曾言，他们所谓鬼物就是魔，现在这就是魔入侵之始吧。但心中又涌起疑惑，她不是没见过别的魔入侵，就连佛国都都会在瞬间被侵染为魔国，遑论他们这群人类？

　　难不成是时间流速不同？

　　正疑惑间，又见一人斜刺而入，将黑石挑飞，落入那人之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张三！

　　此时再看，张三神采奕奕，再无沉溺赌博的颓丧之气。

　　或许本是个浪子回头，重回巅峰，夺回自己物品的爽文故事。远方轰鸣阵阵，各种恐怖气息骤然而来，双方大部队纷纷赶到，剑拔弩张。

　　此时此刻，双方人马为何为战，又为谁而战已经不再重要，只有跟随拼杀，分明是有着呼风唤雨、削山填海本事的仙人，在这里都如凡人，拳拳到肉。

　　至于黑石，谁知道在哪呢？

　　“第一颗种子到底意义非凡，张三临死前将一件法器送入种子空间，这是他能为其中生灵做的最后一件事。”随着旁白声音悠悠想起，闫书乔感觉眼前一阵恍惚，重新回到亭子里。

　　仙人远去，茶水氤氲。

　　看完了“电影”，闫书乔也明白，眼前仙人对她的另眼相待，如此直白地告诉她事情真相，不是什么善心、也不是什么真的有青睐，无非顺手而已。

　　就像邻居牵着狗出门遛弯儿，自己明明觉得那条狗不好看、也不乖，出于礼貌或者无聊或者其他什么的，也会摸摸狗头，并给他一块吃的。

　　如此而已。

　　转念一想，又如何呢？

　　他们确实得到实惠。

　　人类的事情终究要人类自己来解决，甚至他们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有可能自己决定未来命运。

　　就连此世界所谓寻仙，所谓宗门收徒，对他们而言，可能就是一次娱乐。

　　闫书乔大步走出，不理睬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直接借用仙人名义，要求学习宗门法术，借阅宗门各种书籍。

　　仙人名头异常好用，闫书乔尽自己最大努力记住知识，搞学习，恨不得饭都不吃，觉也不睡，如此一段时间过去，整个人看起来颓丧异常，眼里却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光彩。

　　专注一件事情不知岁月，闫书乔只觉这个世界里逗留时间异常短暂，见到大树流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旅社。

　　“别说话，等会！”

　　闫书乔心随意动，幻化出纸张，立刻将自己脑海中所有能记下来的东西都写出来。纸张漫天飞舞，都是智慧结晶。

　　许久之后，闫书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是神色清明，浑身如浴仙光。

　　见得闫书乔此番请客，流光面露郑重：“到底是你的。无需多言，你也明白一切因由。八卞塔就是仙人留下的法器，用于帮助此世界抵抗魔族入侵。但法器终究是法器，需要主人驱使，我自生出灵识以来，就在帮忙寻找八卞塔主人，故而化为八夜旅社，即是镇压魔念，又为合适之人，可惜啊。”

　　闫书点头，向着流光深深鞠躬，“谢谢。”

　　流光不闪不避，坦然受之。

　　“希望你们能成功。我也对外面的世界相当好奇。对了，如何驯服八卞塔，哪里去找你朋友，就靠你自己咯～”

　　闫书乔思索片刻，脸上也露出笑容，那是少有的轻快与放松。

　　陈晶正在属于她的机缘里，闫书乔无意打扰。而徐益谦……

　　脚下向前，眼前就又换了天地。

　　这是前一个世界，闫书乔变作死尸，被一群盗墓贼惊醒，闫书乔假装控制盗墓贼，让其去寻找功法秘籍，其中一个人给她送来本无字书，在她手上显现为请神法，此法有些邪异，却被她借鉴其中原理，“请”来大树流光。

　　再临此墓，闫书乔依旧能感受到墓室深处的深深压迫，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还弱小之时面对徐谨一般。

　　强大，窒息，好似下一刻就会因打扰其深眠而被瞬间击杀。

　　那时候的她，凭着本能也要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更何况现在的她。

　　劈开山石，碎石崩裂，带来地动山摇，危险气息扑面而来，烟与尘卷入半空，恍如末世。

　　她无视重压，一步又一步向内走去。初时压于肩膀，随着她的接近，不断地向人类躯体施加压力。脚步越发沉重，咚咚的脚步声也越发沉重，却又坚定无比。

　　压力从外而内，化为大磨盘一点点地挤压着她的内脏，疼痛丝丝缕缕，扣入她的大脑，一向没有变化的表情也出现裂缝，红色从唇边溢出，她都没有力气去擦一擦。

　　继续踏步向前，挤压的力量蔓延至灵魂，身体与灵魂都被挤入其中，被砸碎、揉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后又被重新聚合、塑造。

　　当着一切最终结束之后，闫书乔又发生变化。她进入八夜旅社时，冰冷无情；接着重拾回人性，二次进入旅社，从仙人世界返回后，变成神的高、冷。而此时，经过一番“打磨”，她变得平平无奇，就是这尘世里的每一个人。

　　这又是流光留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默默将其记在心间，闫书乔继续向前。脚下的每一步都变成一个世界，映照着她的一路前行，重新再看，有不足，有收获。

　　当变化的记忆渐渐与闫书乔现在所经历的重合时候，闫书乔便知道，她已经来到终点。

　　那是一颗巨大的蛋，一个成人便躺在蛋中，等待着破壳而出。正如流光曾经给她展示的那样。

　　闫书乔走上去，手指轻敲蛋壳，“老徐，起床。”

　　蛋壳应声而碎，沉睡的人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起床，拯救世界去。”闫书乔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徐益谦弯了眼睛，“好，跟着我的英雄。”

　　“不，为了未来而奋斗的我们，都是英雄。”

　　***

　　人类纪史。

　　公元2050年，不知从何而来的灾难开始萌发，并在一年内迅速席卷全球。死伤过亿，人类用生命筑起应对灾难的生存法则。

　　同年底，“八卞”悄然成立。从此开始，人类形成团结一致的有生力量，由此，开始了人类与魔物的长久攻坚战。

　　……

　　今后的历史，将由新人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