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75、无用

　　闫书乔骤然被妇人变成一条鱼，刚入海便遭到鲨鱼追杀，还没等逃出生天，又被拉入一处又黑又臭的地界，整条鱼都是绷着的。

　　深黑之中，三四个转角一过，豁然开朗。前方盏如月明灯，明灿灿地照亮四周，显得金碧辉煌，犹如童话城堡。

　　仔细一看，那明月灯来自一条红中带黄的小鱼，纵然是个鱼脸，也能感受到它一片娇憨之气。对着闫书乔全无恶意，只有好奇。

　　是以，闫书乔没有太多动作。

　　不多时，又见各色鱼虾游弋过来，有小丑鱼、孔雀鱼，也有普通小鲫鱼、草鱼，还有水晶虾、小麻虾，囊括淡水、咸水，又颜色缤纷，各有美丽。

　　“这次来的是个漂亮妹妹。”里头有个活泼声音道。

　　“啊呀，你别开口，可别把人吓跑了。”

　　“什么啊，你才是……”

　　鱼虾们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悦耳动听。

　　也就是在他们的述说中，闫书乔得知她并不是第一个被变成动物的，这里的鱼都是。她们所遇到的妇人就是传说中的女巫，邪恶无比。

　　对这一点，闫书乔有所猜测，只是不知道女巫竟然是真的有魔法的女巫。

　　“那么，女巫把我们变成鱼有什么目的？”

　　这一问把所有的鱼儿都问得呆了呆，随后就有人道：“女巫就是女巫，坏人！”

　　“她就是想看我们受折磨！”

　　闫书乔想了想道，“但是你们都活得很好。女巫会魔法，如果她想杀了你们，何必将你们变成鱼。”

　　“你居然跟女巫是一伙的，早知道就不该救你！”

　　单纯的小鱼们，脑袋里非黑即白，无法装下弯弯绕绕，只要闫书乔说出偏向女巫的话，她就是女巫一伙，相应地，她再说两句自己可怜，并且仇恨女巫的话，又会很快获得小鱼们的同情，被她们当作姐妹。

　　不多时，闫书乔就已经成功地加入对方阵营。并得到更多消息。

　　这里头的鱼各个来头不小，不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就是公爵女儿，或被后妈迫害，或被商人迫害，还有自己跑来森林打猎的，统统被森林女巫变成鱼。还获得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能力。

　　比如，那条会发光的鱼就是一位公主，能力就是发光。有一条类似金鱼的鱼，就能放出一条鱼的影子，具有真鱼的特性，只是两三分钟就会消失。

　　之前替闫书乔摆脱鲨鱼的追杀，便是小金鱼帮的忙。

　　感受到闫书乔投射过去的目光，小金鱼骄傲滴甩了甩尾巴，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又不好意思明说，就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闫书乔想了想道，“不知道。你们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得知自己能力的？”

　　小鱼们茫然，“没什么方式，就是知道。就像呼吸一样的。”

　　闫书乔感觉心上被插了一刀，无话可说。

　　既然无法通过简单方式找到力量，闫书乔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每天都会去找那条大鲨鱼，训练自己对新身体的掌控能力，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在生死瞬间获得力量。纵然不能成功，她也相信每一次的积累都会带来最后的质变。

　　此外，她还有一只保镖鱼。当她实在坚持不了的时候，就会由之前的小金鱼变换出她的影子，吸引大鲨鱼，将其吸走。

　　可惜大鲨鱼也不是什么蠢鱼，对于闫书乔的多次挑衅，一次两次乃至十次，还会带着怒气冲向她，后来就再也没了兴趣，直接在它面前吃东西都无法吸引注意力。她只能换一个目标，那是生活在另外一片水域的一只硕大的螃蟹。同样的，一次两次挑衅过后，对方也懒得再搭理她。

　　这样反而带来一个好处。

　　附近水域的“霸主”们，对于他们这一群由人类变成的鱼都失去了兴趣。到时不用每日里东躲西藏。

　　一日，闫书乔正想办法感悟，就听小鱼们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个个兴奋又忐忑。蓝色小鱼看着她，不顾闫书乔反对，就将她带至浅水区。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闫书乔看见一群打扮华贵的人。

　　“那是公主呢。哎呀哎呀，看我，看我！”

　　“看我，我们都是公主，你就是个公爵女儿。”

　　画风一下子歪到封建宅斗系。

　　闫书乔甩甩尾巴就要离开，又被蓝色小鱼挡住，“乔，你怎么这么冷淡，不想变回人了？”

　　闫书乔停下。

　　“如果公主愿意代替我们，或者她的哥哥们愿意献上真心一吻，咱们就可以破除女巫的魔法，重新变成人！”

　　闫书乔又看看岸上那些人，有点一言难尽。

　　那位公主，确实穿着华丽，并有十几位卫兵护着，只不过那一看就不是人类。一双青蛙眼，脸上脓包遍布，有的还流着脓水。

　　身子以下……

　　还没等闫书乔仔细观察，就看到一丛黑色虫子，一堆堆眼睛直直地射了过来！

　　闫书乔顿感身上犹如火烧般疼痛，与公主脸上类似脓包自尾巴处开始蔓延，身体中更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她立刻一甩尾巴，钻入重重水草，将那目光隔绝开来。

　　远离之后，闫书乔能明显感受到灼热感有所减轻，身上脓血味道也在逐渐消散。

　　等她恢复过后，再次浮上水面，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藏在鱼群之中，竟然看到那公主手上轻轻抚摸一只受伤的白色天鹅。

　　徐益谦！

　　闫书乔顿时心情沉重。

　　好在她细细感受下，没觉得徐益谦有生命之忧。原来，在女巫将两人变做鱼与天鹅之后，他们之间凭借婚姻之契所建立的联系就有所减弱，目前只能感受到对方安危而已。

　　会发光的金鱼公主靠近闫书乔，问道，“那只天鹅是你的爱人吗？”

　　闫书乔点头。

　　发光金鱼公主眼露艳羡，“那你想想办法求求公主，她那么漂亮，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闫书乔看看岸上流脓公主，再看看在河面上拼命跃起，只求公主一眼的鱼儿们，表示自己见识到此世界诡异之处。

　　她要救徐益谦，至少不能落入流脓公主手中！

　　也许因为不断跃起的鱼儿终于得到流脓公主的注意，她对卫兵说了什么，便有人走到河边，长剑一挑，便有一条小丑鱼被抓上岸。

　　闫书乔记得她，也是一位国家的公主。

　　上岸之后，她的鱼嘴一张一合，漂亮的鱼鳞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的美丽。

　　“看啊，她成功了！”水下的鱼儿们高兴起来，鱼尾摇晃，激起串串水花。

　　“为什么不能是我成功啊，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们更努力地想要跳起来，最好能跳到公主面前。

　　“乔，跳啊，这样才能被公主看到，重新变成人！”闫书乔身边的鱼儿高兴地邀请闫书乔。

　　闫书乔心下沉重，“别，你没看岸上的，已经快被渴死了吗？”

　　水波太大，一次次跃起又掉落地击打声掩盖掉她的声音。

　　小鱼奋力一跃，她的七色鱼鳞格外耀眼，比先前那条还好看。

　　这也终于得到流脓公主片刻注意，她指向七彩小鱼。

　　长剑一甩，瞬间将七彩小鱼定在剑上，点点红色滴入水中，惊呆众鱼。

　　两条没了动静的美丽小鱼被并排放于岸上。

　　鱼群中，有一道尖锐声音，“跑啊！”

　　众鱼如梦初醒，一个个甩着尾巴，疾如闪电。

　　但是渔网已经入水，毫无秩序，只想逃跑的鱼儿们根本难逃，还是有那么好几条被丢入岸上。

　　至少，没有立刻就死。

　　闫书乔夹在众鱼之中，是走是留都难以自决。

　　渔网又一次落下，她看到会放影子的小鱼呆呆愣愣的，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眼看着就要被网入其中。

　　闫书乔一甩尾巴，将其撞开，自己则被落下的渔网网住。

　　晕眩过后，鱼与天鹅终于再见。

　　天鹅一声嘶鸣，拍打羽翼，就想从网中救下闫书乔，却被卫兵一把按住，同样落入网中。

　　太阳很好，岸上很干，闫书乔作为人类时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此渴望水，鱼鳃无法从空气中获得氧气，窒息的感觉令人绝望。

　　“呜呜，这个公主一点都不善良，呜呜，我要死了。”发光公主鱼不住地哭泣。蓝色小鱼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闫书乔安慰道，“别哭，我们能活。”

　　“怎，怎么可能！我的能力怎么就不是逃跑，发光，发光有什么用。”

　　窒息感越来越重，身体本能的拍打力道也越来越轻，闫书乔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要死去。即使如此，她也想在生死之间，找到力量，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发光这样没什么用的力量都行。

　　她只是想……

　　只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太阳在她眼中逐渐褪色，失去温度。

　　闫书乔以及另外几条小鱼静静地躺在干燥的地面上，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