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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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好久不见
“苏医生，刚又送来一个，初步诊断是胸部被坍塌物撞击导致失血过多——”
“马上过来！”听到同事的话，苏荔飞快的站了起来，拿起椅子上的汤一饮而尽，汤罐旁是早已冷掉的盒饭。
今天是福泰县地震的第三天，也是苏荔随院医疗队支援当地的第二天。至于那碗汤，是她今天除了早上的一块压缩面包以外吃的唯一的东西。
海安市作为福泰县的直接管辖市，市里收到地震的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就组织了海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队医疗队支援震区。
苏荔本来是不在这次安排中的。
只是同科室的一个医生的妻子一收到福泰地震的消息就立马跑来医院，一听自己的丈夫要去福泰，说什么都不让他去，还放话要是他想去除非先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院里组织的医疗队本就是临时安排的，哪里想到会有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医护人员家属跑来闹。
不能因为一个人拖累了全队的进度。但好巧不巧，院里心胸外科的大佬们，几乎都在前一天去参加一个隔壁市的研讨会了。
现下心胸外科除了苏荔和临阵脱逃的那个医生，剩下的只是几个刚进医院的实习生，经验不够丰富，即使去了震区也是不能主刀。
地震中的伤员一刻都不能多等，多一秒中，可能就会多失去几条鲜活的生命。而苏荔作为心胸外科目前唯一剩下的主心骨自然而然的只能接过了这个任务。
福泰县作为海安市经济常年稳居倒数第一的后进县，基础设施本就不尽完善，如今又遭遇了如此激烈的地震，自然是倒的倒，塌的塌。
就连当地医院也没能幸免。
医院坍塌，一起出现的最致命的问题就是当地医疗药品的缺失，这就意味着医护人员在展开救助时所需的药品要完全依赖外界的供给。
因此市里在派出的医疗小队中几乎所有的救护车都拿来装药品器材，而医护人员们能挤就挤一下，尽量的节省空间。
“你说谁的命不是命，那个女的什么意思啊？”
“当初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自然要做好这样的准备的，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谁知道啊！也不知道他老婆想的什么！”
“真的是——”
支援震区，本就是危险至极。大家的心情自然高涨不到哪里去，加上在医院发生了那样的事。
所以那对夫妻自然而然免不了被说两句。
这回临时调派出来的人很多。有五六十岁德高望重的名医，也有三十出头事业刚刚起步的年轻医生，更少不了那些一腔热血的实习生们。
他们没一个人不是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更何况又有谁是不畏惧死亡的呢？
只不过，对于车上的这些人来说——比起失去生命，他们更害怕的是没有坚守自己的信仰。
此时的苏荔，正靠在一个角落浅寐着。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连轴手术了没有休息了，本来今晚开始就是她的休假时间，结果......
“苏荔啊，你说你们室的家伙也太会挑时间出差了吧，就剩你和张软饭啊！”
听到云睫的话，她应声睁开眼睛。
“你们主任心也真大！你说他怎么不把你也带去呢，这样你就不用替张软饭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云睫感叹道。
苏荔也很无奈，当初主任说要带她去出差，她为了三天休假硬是拒绝了，现在不仅连加了七天的班，计划好的休假也没了！
“唉！”苏荔苦笑着叹了口气，“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会选择和主任去出差，非洲都行。”
*
手术结束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苏医生，你先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说话的人是市二院心胸外科的医生，他是第二批来的医生。虽然他也一整天没休息过了，但是和苏荔这种最早一批来的比起来还是精神一些。
“好。”她不坚持，也没有力气坚持下去。
去派发食物的地方拿了一桶泡好的泡面，苏荔找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吃了起来。经历了一整天的近似于空腹的高强度作业，现在手中最为廉价普通的泡面也成了珍馐。
四周有很多像她一样狼吞虎咽的吃着泡面的医护人员。只不过与她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和电话那头或是父母或是爱人的人报着平安。
想到小姑姑在国外，应该不清楚国内的情况，加上自己也没告诉她自己来支援震区这事；而楚见欢早在半个月前就去闭关写歌了，深山老林里连网都没通，估计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一时之间，连个能报平安的人都没有了，苏荔顿了一秒，随即将掏出来的手机又默默放回口袋。
“苏医生，昨天上午送来的那个人醒了，但就是说什么都不让我们靠近。”有护士急匆匆的跑来找她。
来不及感伤，苏荔三两口吃完手里的泡面，麻溜的随着她去了病房。
临时搭建起来的病房上，男人半坐在床上，脸上缠满了冷白的纱布，让人看不清模样。只是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中不难看出，在这之前这人的相貌应该是很好的。
此刻，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猩红，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听见响动，他抬眸，看见进来的医生时，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苏荔突然就想到了他，想到了那个和面前人有着相似眼睛的少年。
算起来，她已经有九年没见过他了。
九年时间太长了，长到她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长到她都快要忘记青春里是不是真的存在那样一个人。
视线从男人的眼睛移开，苏荔慢慢的靠近病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没有苏荔想象中的抗拒，只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走到床边，就在苏荔要伸手向他要镜子时，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毫无预兆地开口道，“可以换个医生来吗？”
伸出的手顿在了一半，要是换成几日前苏荔才不管他的话呢，这么紧急的时候哪里还容的了挑剔。
男人声音喑哑，对着边上的小护士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以换个医生吗？”
小护士也被他整懵了，只能无助的看向苏荔。
收回手，苏荔压住心里的不悦，淡笑着看了小护士一眼，“没事，去把普外的云医生叫过来吧。”
在大灾大难面前，能够保全性命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但这个道理，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
苏荔也不多说，看他没有大碍之后就离开了。灾情严重，还有很多的人需要她去救治，她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这个接受不了现实的人身上。
就在刚才，市里又增派了一队医护人员。这也使得她们第一批来这些的医护工作者们终于可以缓一口气。
长夜宁静无风，月亮洒在坍圮的破旧建筑上，让黑夜变得光亮。结束了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苏荔和一起的同事们都围坐在一起稍作休憩。
“这次结束之后，我回去就休息他个十天十夜！”
“那我要去公园里好好吹吹牛，为我家那小子的婚事加个码！”开口的是医院里一个很有资历的医生，此话一出，引得在座的人纷纷哄堂大笑。
“陈主任，就您儿子那条件，还需要您来加码啊！追他的人怕是连医院的病房都放不下吧！”
“陈主任，您看看我有机会不？”
“陈主任看看我，985大学生会吃饭会睡觉会花钱会开颅，无不良嗜好！”
“陈主任，我……”
“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苏荔积攒了多日的阴郁被一扫而光，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对了，苏医生，你有男朋友吗？”
见有人开口，在座的年轻医生护士们也都纷纷发出疑问。
“小苏，你别看我现在有点福气样，我家那个可是一表人才！”
“小苏，别听老陈的！他儿子也就一般般，我那些棋友家的小子才是一个个都是玉树临风！”
苏荔反应了两秒，没想到他们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脱，刚才不还在讲病人来着，怎么一眨眼就引到她身上了，但笑了笑，“没有。”
“别说男朋友了，我们苏医生可是出了名的不近男色的！”云睫那边刚结束，一来就听到这些打趣的话，也跟着附和。
“难怪呢！一直就听苏医生在学校的时候，追她的人从华医大的南大门的入口到出口再绕十圈。这么多追求者，结果一直到苏医生毕业了也愣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一个和苏荔同校的师弟给他们科普到。
苏荔没想到会被说的这么夸张，“不至于，十圈夸张了，最多五圈哈！”
大家没想到平时正正经经的苏荔也会参与这种无聊的吹牛，一时间被她逗的眉开眼笑。
“别苏医生长苏医生短的了，怎么不问问你们云医生我啊？”云睫在苏荔身边坐下，佯装不满，“你们苏医生就是个母胎solo，有什么好问的！”
“什么！”
“苏医生这个实力，这个脾气，这张脸，这个身材！竟然是母胎solo！”在场的人都有点震惊。
云睫不以为然，依旧笑嘻嘻的打趣，“那可不是，不然你们以为“华医大铁观音”是说说而已的啊！”
“那苏医生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吧！”
云睫不知道这些小朋友们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自己像是苏荔的经纪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来都是喜欢你们苏医生的，能让你们苏医生甘心下凡的人还没出生呢！”
“生了的。”
“高中的时候，是喜欢过一个人。”苏荔浅浅的笑着，话一出周围的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从前别人问她这种问题的时候，她都是笑着打哈哈过去的。而今天，她突然有了想要让别人知道的冲动。
这么些天下来，她清楚的看见了生命的无常。
她怕等不到自己释怀的那一天，她的喜欢会连阳光都没见过就随着她的离开永远的被掩埋起来。
再没有人知道，曾经的曾经，她喜欢他很久。
“哇！能被苏医生暗恋，那得是个神仙吧！”
不用苏荔刻意回想，记忆暗格里那些有关他的画面全都如春日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确实很优秀，长得很帅，打架很厉害！”
她话没说完，已经有小护士们开始对着她冒星星眼了，“wow！没想到苏医生喜欢校霸类的啊！”
苏荔被看的莫名其妙，她说的不是自己啊，为什么对着她做这种表情。
云睫有些意外，这件事她之前倒是从没听苏荔提起过，“这事，楚见欢知道吗？”蹭了蹭身边人的肩膀，她压低声音。
苏荔偏头看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复，云睫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荔：“......”
还有人欲问关于那个男生的，苏荔却不说了。
她没有和大家分享隐私的习惯，之所以会选择告诉大家，只不过是想让这一份喜欢也见一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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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福泰县天空的星星格外繁多，异常明亮。
苏荔和同院的医生们一起躺在帐篷里休息，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提到了他的缘故，这些年来本来已经渐渐忘记了的的片段，都在今夜变得清晰分明。
夜里风大，吹的帐篷有些摇晃。苏荔浅浅的睡着，帐篷一摇便醒了。
轰的一声，她听到有重物坍塌的闷响声。
“是余震，大家快到安全地方去！”扩音喇叭中嘹亮的声音如一把利刃划破寂静的黑夜。
苏荔在察觉到异常之后第一时间叫醒了帐篷里的同事，撤到了安全地带。
余震强度不亚于几天前的主震，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人群一窝蜂的涌入，推推搡搡，苏荔踉跄了一下。
“昨晚送来的那个被截肢了的伤员还在里面！”说话的是和苏荔一个科室的一个实习生小女孩，这几天一直是她在照看伤员，余震前她还在查房，只是等她查完房之后就发生了余震，来不及去帮助伤员撤离。
截肢，苏荔记得刚才吃完饭她被小护士带到的那个病房的病人就是被截肢了的。
“是最里面病房的齐谙吗？”
云睫的话像一块顽石丢到苏荔平静的心湖里。
没有多想一秒，她飞也似的冲向那摇摇欲坠的病房。
身后是同事们的呼喊声，一声一声的“苏医生，快回来！”，她全然未闻。
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双眼睛，九年前错过之后就再也未曾重逢的眼睛。即使他不是他......
只是，还不等到她跑到最后一间病房，就被不知名的重物压制住。
在倒下去的那一刻，苏荔眼前骤然开阔。
在一片白茫茫中，迎着光，有人出现。
来人穿着灰白相间的校服，眼角眉梢是压制不住的少年狂妄。
九年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的差不多，只是现在却连他左半边脸上猩红的小痣都记得分明。
“好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