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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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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相遇。
九月的朔州,秋意正浓。
孤身的旅人牵着马,拖着疲惫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落叶前行。连赶了半个月的路,人和马都已困乏不堪。
已经是日暮时分,旅人放了马到河边喝水,自己则爬到一棵树上。远远望去,入目的是无穷无尽的林木,秋季萧瑟,便黄黄绿绿的斑驳了一片晕彩,扩展到远方,和晚霞连成一片。
其实是很赏心悦目的景致,然而旅人毫无赏玩的兴致。好像是说沿着河走,一直走一走,到了河的尽头,就是朔州城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已在这片林子里转悠了三天,而林子满满长长,丝毫没有到了尽头的样子。
在这样下去,随身带的干粮的就要吃完了啊。而且这林子古怪的紧,旅人走了三日,硬是没见到半点鸟兽的影子。
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叫,旅人摸了摸早已干瘪下去的干粮袋子,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犹豫再三,她从袋子里找出最小的那一块烧饼,掰了一半,塞到嘴里。“马儿马儿,真羡慕你啊。”旅人看着树下大嚼青草的马儿哀嚎,随手抓住一从树叶,愤愤地地扯了下来。
没错,这个倒霉的旅人,正是离家出走的宁慕容宁二小姐。
半块烧饼下了肚,已是夜幕低垂。夜间小路难行,宁慕容放弃了赶路的打算,心想要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在明日早起赶路。一连半月奔波,身体早已困顿不堪。尽管是在树上,宁慕容几乎是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似乎是做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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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了殷容,梦见了娘,梦见了父亲。梦见了大姐和宝儿。
梦里有溺了水的感觉,挣扎、窒息,然而手和脚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看着自己笔直笔直的坠入水底。所有人都在叫她,慕容、慕容,一声一声地,不断地呼唤着她。
很多双手伸过来,拽着她,不是要让她浮出水面,而是拼了命地把她拽向更深的深渊……
于是就莫名地难受了起来。
眼睛里湿漉漉的,哭了吗?
这个梦嘈杂不堪,隐约能听见相互追砍的搏杀之声。
是噩梦。
被魇住了吗。
慕容这才醒了过来。脑海里混沌一片。可那搏杀之声依旧真切地回绕在耳边。竖起耳朵一听,可不是嘛,就在离河不远的地方,乒乒乓乓的,可不是有人在打架么。
不是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想睡个觉,竟然遇上凶杀案件?!
打一个激灵,慕容一骨碌爬起来。幸得她躲在树上,茂密的枝叶掩住了她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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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低沉,昏暗的光线下只能朦胧地看到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儿在河滩上打斗。二人的武功均是不弱,兵刃交击是蹦出的光芒竟盖过了弯月。
刀光剑影,可就连慕容这样的三脚猫都能看出那白衣人已受了重伤,不过是凭着一股意念勉强支撑。胜负渐分,白衣人已有不敌,招式渐渐地慢了下来。他这一慢,右肋下破绽尽出,数招之后,便被对手逼至死门。
下一式,便定生死!
“郁无双,受死吧!”黑衣刀客一声朗喝,手起刀落,便向对手右肋攻去。白衣人急急挥剑格挡,然而黑衣人比他更快一步!
只见黑衣人凌空变招,刀走险势,以一招雁翔四海直取白衣人胸膛!然那白衣人竟不闪不避,向前紧逼一步,任凭刀锋透胸而过!几乎就在同时,白衣人,反手击出,硬生生将一截断剑打入对手心脏!
时间在那一瞬仿佛静止。
黑衣人的瞳孔骤然放大,眼睛里写满最后的震惊于恐惧。
——是什么时候,他折断了自己的剑,作为这惨烈一击的杀招?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谋划着玉石俱焚的结局?
就在黑衣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分明地看到对手脸上的那一抹冷酷的笑意。郁无双……果然不愧是郁无双……
一笑之后,白衣人凭着仅存的力气将对手的尸骸远远推开,而自己借势反退,跌入滚滚水涛。
风从枝桠的缝隙里穿出,发出喑哑的莎莎之声,卷携了河水浩荡,轰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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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睹了这一切,宁慕容短促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
那个人……不惜舍弃性命,也要将对方杀死。那酷烈决绝的打法,就是要和对手同归于尽啊!
顾不得其他,宁慕容飞身从树上跃下,奔至河边。所幸河滩水浅,白衣人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但头还露在外面。宁慕容连拖带拽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右手探上他颈部动脉,感觉到血脉还有轻微的搏动,宁慕容轻舒了一口气。
“还没死,算你好命。”女子喃喃,从包袱里翻出一粒药丸,和了水给对方服下。
再去看那黑衣人,一剑穿心,早已没了生的气息。宁慕容摇了摇头,就地抱了些树叶,堆成一个简易的坟茔。“你就没那么好命了,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祝你早死早超生,来生别再和人搏命了。”
夜色沉沉,河水一浪一浪地翻涌,无休无止。
因为担心还有追兵过来,宁慕容用毯子和树枝铺成那个一个简易的担架,拖着白衣人一路北上。她的马大概因昨夜受了惊吓,挣脱了缰绳,跑的无影无踪。
于是宁慕容只好自己当马,走了大半夜,差点累到虚脱。
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天际终露初一线鱼肚白。而宁慕容实在是走不动了,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静下来的时候,慕容这才发现,她救回的这个男子身上,竟然受了这样多、这样重的伤。而那一袭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他身上的水还没干,身下晕散开一片潮湿的血迹。
算了算时辰,白衣人服下九转续命丹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了,慕容拍拍白衣人的脸,“你还活着吗?”
白衣人静静的躺着,脸色惨白,毫无生气。慕容皱了皱眉。不对啊,以九转还魂丹的药效,就算是死人也应该醒过来了。
记得以前听师父说过,一般人都对自己的名字比较敏感,所以现在喊他的名字应该比较有效吧。郁无双,她听到那黑衣人是这么叫他的。
“郁无双,起来啦!”
“起来了,郁无双!”
……
“郁无双,你给我醒醒!”
尝试了无数次之后,慕容的法子终于有了效果,郁无双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虚弱的比了一个口型“水。”
“是水,你要喝水吗?”见他还有口气,慕容露出欢喜的表情,忙从水袋里倒了水,用叶子接了,喂到郁无双嘴里。喝到了水,郁无双练了终于有了丝血色,有气无力的咳了几声。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否则我都要以为宝儿给我的是假药!”慕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大大地舒了口气。而郁无双喝足了水,两眼一翻,有昏睡了过去。
“喂、喂!郁无双,你醒一醒啊……至少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医馆你再睡啊。”
于是整个山谷里,都回响着女子哀转久绝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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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果是,宁慕容又拖着郁无双走了三个多时辰,居然真的找到一间的采药人留下的草庐。
比较令人气愤的是那位“昏迷”了的郁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
“为什么救我?”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但就是这样,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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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这凛冽而又苍白的男子,只教她心疼。
她看着他微蹙的眉和紧抿的唇,用帕子沾了水,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很漂亮的男子呢,比京城里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都要好看。但想起他那不要命的招式,慕容仍旧暗暗心惊。这个人……和她差不多大的吧,却年纪轻轻的就出来和人搏命。
“带我去一个地方。”郁无双看着她,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