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十一凉

15、十四，裂痕（二）

　　慕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密帐的，她满心抑郁无可发泄，苍白着一张脸，幽灵般地在军营里游走。水无痕奉了殷容的命令跟在她后面，不至于让她被当做奸细捉住。后来走的次数多了，水无痕军务在身便不再管她，只留了一个亲身侍卫看着，自顾自地忙自己的去了。
　　慕容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在军营里转了多久。
　　终于，她在围栏旁停下脚步。这里是军营的边缘，抬起头就能望见远处无穷无尽的青山绵延。天际泛着惨淡的灰色，与北方黑白分明的山水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回首看去，偌大的营地里，竟没有一处容的下自己。就连殷容的大帐里，也住着一个更需要呵护的女子。
　　那一块玉佩尚且藏在袖间，慕容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殷容，既然我们都无法背叛各自的家族，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们的姻缘就这样尽了？那一日未来得及将它送出，或许这一生，就都不再有机会了吧。
　　天空依旧灰沉沉的，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慕容抬起手，接住一片落雪。她的手已冻得冰冷，雪落在指尖，竟没有融化。
　　“下雪了……”慕容低低地，轻如呢喃。“北方的雪……真美。”
　　跟在她身后的侍从听了，只当慕容是在与他说话。他是殷容从府里带出来的心腹，麻利地脱下大衣，替慕容挡住飞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朔州冬季来的早，而这场雪却落的迟了。”
　　“迟了……么？”轻呵了一口气，那雪花便在指尖化开，冰凉地没有温度。
　　雪越落越大，渐渐地有了纷扬的神采。不多时，露天而立的两个人身上便积了薄薄地一层雪。
　　“宁小姐，您回帐子里吧。这雪不知还要下多久，北方天寒，当心着了凉。”侍卫已冷的不行，轻轻地跺着脚，劝道。
　　慕容摇了摇头：“我自己再呆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侍卫还欲在说些什么，见到慕容那不容置疑的表情，乖乖地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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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在雪中站立太久的缘故，慕容果然着了凉。回到帐子里，便发起高烧，昏睡不醒。
　　梦，一片混沌的梦境。
　　她在梦境中跋涉，脚下是蜿蜒而无尽头的小径，一边连着险峰绝壁，一边临着万丈深渊。她小心翼翼地攀着岩壁前行，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眼前的风景不断地变幻，时而是十里桃花竞妍争丽，时而是灵台临水烟波浩淼，时而又变成宁府的花园小径……然而更多的是零碎的记忆片段，有殷容的，也有郁无双的。
　　是殷容出征前的前一日，她在馨香园与他道别。她抬起头，看到他明亮的眸子。猝不及防地，她被他揽入怀中。“打仗的话……我是说战场上，很危险的吧。你要小心。”靠在他怀里，她落了泪，却这样对他说。
　　“慕容。我回来的时候，你嫁给我，好吗？”殷容对着怀中的她，语调温柔。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熟悉的气息，温暖而美好。
　　而眨眼之后，她却又深处摘星台上。“高台浮云看，唾手可摘星。这便是摘星台了。”郁无双指着极远处，“夜尽晨来，微光初露，是要破晓了。”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地平线上隐隐泛起鱼肚白，进而云霞乍现，一缕日光穿透层层夜幕，呼之欲出。
　　日光穿透重重浮云直射而来，刺的她眼睛生疼。前前后后纷繁错乱，她终是筋疲力竭地停下了脚步。悬崖下传来殷容的声音，一声一声低呼唤着她的名字。微风从耳畔轻柔地荡过，她看到殷容站在悬崖的对面。他身着银色戎装，翩然如玉，静静地对着她微笑。
　　身披战甲的殷容是那样的好看，但他的身后却是一片血染江山的画卷。那大概是在战场上，血流满地，伏尸千里，殷容就站在血光最盛之处，纯银战甲上纤尘不染，衬得他纯净的宛如神明。
　　“殷容……”她远远地望着他，伸出手，想要触及那温润的面庞。
　　“没事了，慕容，我在这里。”耳畔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分外地真实，近在咫尺。“都是我不好，慕容，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眼前的景象如潮水般轰然退去，所有的感官渐渐地回复，掌心的温度真切地传至心底，慕容缓缓地睁开眼睛。“殷容……”
　　眼前的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脸上挂着青色的胡茬。此刻他们离的是那样的近，她几乎能感受到身畔之人呼吸时的温热。“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见她醒来，殷容露出狂喜的表情。不知是多久未眠，殷容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眼眶黑黑的，全然没了平日里谦谦公子那静润如玉的风度。
　　“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大一圈，都不像你了。”慕容若无其事地，轻轻握了他的手。“我睡了很久吗？”
　　殷容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在她眉间印下一个轻吻：“你只是累了，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慕容凄然一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倦怠地和上眼帘。她睫毛长而微卷，宛如张开的蝶翼静静栖息。她一连昏睡四日五夜，整个人已瘦了一圈，显得愈发地清秀起来，又着着男装，竟有一番书生如玉的韵致。见她瘦脱的模样，殷容心中一阵不忍，替她掖好被角，又将炉中炭火拨的旺了，才道：“累了就再睡一会儿，等药煎好了，再叫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