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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罗门·格兰迪在星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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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玩笑过后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似乎什麽都没有改变,除了伍越对着牆壁發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东岳将其归因于大学的「期末忧鬱症」。
这不会持续太久。东岳猜测,因为两人绝大多数的报告都是他在做,伍越并没有太多理由感到忧鬱。
当然,除非他不知足。
这个想法令东岳感到好笑,毫无根据与包容的说法实在缺乏人类应有的同理心,也许期末同样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于一週后的星期三他的猜测得到了证明,被压抑于平静表面下的未知情绪最终在沉默中彻底崩落。桌上零碎的物品被突然起身的室友一把扫下,或易碎或坚韧的物件随着引力坠落于地,碰撞与碎裂声清脆如咬下苹果的瞬间。
东岳从床上坐起,神色漠然地望向始作俑者。破坏没有结束,落地破碎的镜子更像是个开始、先兆,宛如启示录中天啓前的沉默。情绪失控的创作者很快将愤怒导向他的造物,不甚精緻的建筑模型被从底板折断、白色的碎纸在空中飘散其中参杂着些许金黄色的碎片。
五秒钟后东岳重新躺下、翻身,假装什麽也没看到,将最后一点不和谐的杂音屏除在身后。当天晚上,他作了一个梦,这不太寻常,因为他几乎从不作梦,他的睡眠总是浅而轻,有时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是否正在睡眠。
「你知道吗」梦境中名为奥列的守塔人站在窗前,高举手中的皮鞋油缓缓向下倾倒,「假如我们只是某人脑中的声音,那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睡去,我们才能清醒。」
「那个人本该是你,你醒得太早,在花园没有玫瑰时出现。」守塔人回头对「他」漾起孩子般真挚、纯真的微笑,指尖的皮鞋油不知何时化为鲜红的花瓣,轻贴于守塔人的唇边。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弯起眼角念出书中学生的台词,「只需要一朵玫瑰。」
「But I\\\'ll give up for you.」守塔人奥列抛开花瓣高声宣布,「因为最伟大的作品值得掌声,为了最鲜红的玫瑰。」
「我会用一个夜晚让它盛开,在最后一秒爱上它,于黎明前夕亲手交给学生。而现在……该你离开了!」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的世界开始崩塌,龟裂的石牆后是一整片灰色的空虚,带着熟悉且恼人的溼气,沉重、冰冷……窒息。「他」想要大叫,将胸口的空气吐出,但大脑却叫嚣着更多。
「他」所立足的地面在瞬间塌陷,「他」开始下坠。溷乱中,「他」看见守塔人站在教堂最后一块完整的地板望向他,笑着举起陈满红酒的高脚杯,长着红色尾羽的鸟儿从中飞出,「敬,这绚丽、残忍的世界以及挣扎其中所有残缺的人类。」
东岳醒了。
伍越的床上空无一人,宿舍被收拾的很乾淨,像是昨晚什麽都没有發生似的。东岳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起床,许久不曾出现的梦令他头脑發昏,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一抽一抽的疼痛,像是方才当真经历过一场溺水般。他向厕所望去,白色的门敞开着,裏头空无一人,无声的说明宿舍确实只有他这件事实。
外头是灰色的天空,阴沉、潮湿,与之相呼应的是窗前地板上的水滩,显然两人睡前都没有记得关窗,如丝絮般的雨珠此刻正随着冷风飘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