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上无双》风回雪舞

4、莫园守从严

　　“锦国啊……”
　　晴空万里，云轻如絮，莫莲平躺在莫府里绿湖边的草地上，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眼阳光，喃喃自语，“幸好这身子的原主人也叫莫莲，倒也省去了顶着他人名字的麻烦。”
　　这些天，渐渐适应了这副身躯，若不是每日照到镜子瞧见那张不是自己的脸，她甚至有时都忘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这段日子托府里的丫头求来的护身符起了作用，那奇怪的梦魇与那女子也没有再在她睡梦中出现过。

　　碧空如洗，一望无际，莫莲平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心中长叹。

　　吃喝有人伺候，睡觉有人掩被，就连咳嗽一声也有人跑来嘘寒问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的是舒坦极了，只是……
　　不爽，实在不爽。这屋子上下总共就这么大，每日见到的除了红蓝两个丫头，就是那个一脸温柔俊俏模样骨子里却表里不一的少主和那位看起来忠心无比高习老伯，每次当她在屋子里呆的闷了想出去，却总被拦在门口，爬窗户，假装晕倒，声东击西，什么都试过了，红丫头倒是好骗，就是那个看来文文弱弱的碧儿不上当……

　　有一日，莫莲气不过，再三想了想，决定趁着天黑摸出门再也不会这个鬼地方来，大约过了四更天，瞧见两个丫头在偏屋睡熟了，偷偷扯了床单把所有首饰打了个包，顺利溜出屋去，不想，刚出了外屋的园子，就被一只手给拎了回来，紧接着抬头见到了夜色中慕容少主那一张薄怒的面容犹如鬼魅。
　　莫莲努力想挣脱那只冰凉的手，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半点力气，随后也就明白了，这真的莫家小姐毕竟是常年养在深闺中，这身上又哪里来的力气。
　　后来她也知道了，她所住的莫园日夜都是有人看守，所以为什么她一出房门，就被逮个正着。

　　这是莫莲第一次见到不是维持着一副温柔外在的慕容叶，那双幽沉的褐眸冰冷的让人心怯，总之，很可怕。莫莲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拎回了屋子，随后跟着进来管家高习和两名守卫模样的人。本以为自己会被罚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怎料慕容叶的怒火却是朝着茫然闻声而来的红芙和碧儿。
　　屋内点了烛灯，闪烁着跳动的昏黄火焰，她二人就这么伏在冰冷的地上，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罚去柴房做三月苦活。

　　莫莲难以置信，心中不平，走到那位年轻少主面前，质问，“为何罚她们？”
　　少主盯着她，冷冷言道，“看住你是她们的责任，她们早发现你有逃逸的心思却仍然大意，如何不能不罚她们？你要明白，你的过错，她们就要承担。”

　　“我的过错要她们承担？那她们的过错岂不是要你承担？”莫莲直视着他，“她们会犯错你事前无所觉也是你用人不善，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她们该被罚，你岂不是要被罚的更重更重？再说，我也不认为我有错，这莫家是我的家，难道我在自己家连半点自由都没用吗？”

　　一屋子的人都被震慑了，谁也不会料到，这往日极其沉静的莫家小姐会公然和少主顶撞，包括高习在内众人为难了，这莫家真正的主人和少主较起真来，是谁也插不上嘴的。

　　慕容叶眼神冷漠盯着她乌黑晶亮的眼睛半晌，显然是怒极，空气中流动的呼吸安静到极点，突然间，那双如雪玉般冰凉的手就这么握住了面前之人那纤细的颈项。
　　“少主！”高习惊呼，上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

　　“我的莫家大小姐，”慕容叶笑了，手上力气却没减半分，“你何时这么能说会道了。”
　　“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那曾经让她失神、恍若玉雕的手此时就扣在她的动脉上，只要他多使几分力气，自己就命在旦夕了，莫莲眼里半点畏惧都没有，就这么直直望进他的眼中，可她明白自己的心却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下一刻，慕容叶松了手。
　　“时候不早，都回去歇着吧。”那声音淡然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莫莲偷偷松了口气。

　　此次逃跑失败的结果就是，她因祸得福，被允许在莫家随意走动。
　　不过，她被禁足这个事实还是没有改变。

　　.

　　事后，红芙丫头拉着她坐下，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敢和少主顶撞？”
　　“为什么不敢？”莫莲拍桌子而起大声说道，一想起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差劲到极点，“你们说说，你们说说，我没道理吗？这里不是我家吗？在自己家被外人禁足，这也太扯了。”

　　“可是少主他是……”红丫头迟疑着，瞄到了碧儿使来的眼色。
　　“他是什么？”莫莲越想越生气，气到嗓子冒烟，端起茶壶一口气饮尽，权当解恨。

　　“红丫头的意思是少主为莫家也尽心尽力这么久了……”碧儿忙插话。
　　“所以啊，”莫莲望了眼她们，“我给他留足了面子，没赶他走。”

　　居然还想赶少主走？
　　两个丫头傻眼了。
　　两人对视一眼，方才明明差点被……

　　经过此事后，碧儿还是如往常那般，但是红丫头却似乎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不再似从前那般中规中矩唯唯诺诺了，于是莫莲轻松从她那里获取了不少这个时代的信息。

　　听闻这锦国不过数十年历史，建国之时也有过极大地动荡，然而最终却被一批江湖之人平息，继而锦国与江湖便存在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紧密联系，朝廷与江湖的平衡前所未有，而整个国内也安定的让人生疑。
　　江湖之首，七玉庄，乃是盟主白渊之居，传闻当年白渊大战三大门派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后又独自一人剿灭邪教，如今，在江湖的地位已是无人可撼，
　　而三大门派，分别是，万尘寺、沐云观和暗器凌烟阁。
　　又传数年前，江湖曾出现另外两派——碧风府与凤水宫，此二者虽神秘在江湖也均有盛名，然而二者却又同时在江湖销声匿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原因旁人无从得知，事实究竟如何却也是众说纷纭……
　　江湖之外便是在朝廷下庇佑的寻常百姓家，莫家人也可说上是寻常百姓之中，然而莫家所经营的无双阁乃是做些寻常金银首饰生意，却可与以暗器著称的凌烟阁并称人间双阁，与人道来实在有些稀奇。

　　日头西斜，微风轻抚，荷塘里的倒影泛起了涟漪，莫莲躺在荷塘边的草地上晒着太阳，双手叠在脑后，眯着眼望天，自语，“整天就是喝药，又半步不准踏出府邸……真是烦啊。”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低咒一声，该死的慕容叶。
　　突然猛地坐了起来，自言自语，“不行，还是想法子溜出去比较好。”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一时没听清，红丫头诧异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说，今天天气不错。”莫莲打了个马虎眼，糊弄了过去。

　　在莫家呆着的这几天，莫莲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大的多，莫家共三处独立的园子，亭台楼阁，长廊回坊，假山池塘应有尽有。还有几处不小的花园，只是都是一副破败景象，而数数这家里的下人却发现没几个，烧火的王大婶，厨子赵钱叔，劈材的李子哥和洗衣服的兰儿，在前厅扫地端茶的小厮石头，包括红丫头和碧儿在内才七人，游走在这空荡荡的莫府，倒是挺吓人的。但据红丫头所说，原本莫家并不止这些人，慕容少主来莫家时，也带过不少护卫来，那些人都在暗中保护莫府的安全，而如今莫家这些人只是原来莫家可以信得过的下人，其余的都遣散了。
　　莫莲曾问过为何一次前遣散那么多人理由，红丫头道年余前莫家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爷夫人一夕间双双逝去，而老爷夫人临终前修书一封给至交慕容家，然后慕容少主就带着高习管家来到莫家，其他的也就不清楚了。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仗着有莫家先人的托付……莫莲暗自腹诽，垂头丧气，那也拿他没办法了？
　　“小姐。”袖子被人扯了几下，红丫头低声说道，“少主来了。”
　　“慕容叶？”听到这个名字，莫莲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来准没好事。
　　抬头人已在面前，猛地撞进一双带着淡淡温柔笑意的褐眸中，那瞳泽如玉，璀璨若星辰，依旧是一袭蓝玉袍，玉带束发，身形挺拔，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是那个年及五旬，看来稳若泰山，气势也绝不输年轻人的高管家，那位老当益壮的管家人望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红丫头给两位作了一礼，退到一旁。

　　“莫莲。”慕容叶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又如往常般温润清泠。
　　“什么事？”莫莲抬头挺胸努力壮起声势，虽说在身高上本身就落了半截。

　　“下午城南云华楼的金掌柜邀你我前去商讨金饰出入之事，你可要去？”慕容叶含笑问道。
　　“要去，当然要去。”闻言，莫莲欣喜若狂，随后怀疑，“你那么好心肯让我出门？你莫不是想要骗我玩吧？”
　　慕容叶摇头，直直望着她，“我何时骗过你？”
　　被他这么一望，莫莲心中反倒没了底气，“好，”
　　慕容叶微笑，对她身后的红芙说道，“带小姐回去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