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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梅耶的日志-1 ...

  •   写在扉页:
      该日志本于银属46年秋季启用。

      946年9月23日

      我们用雷诺·克里斯汀飞导师留下的信息成功定位到了森林圣殿的翠湖大厅。那里面的空间已经彻底错乱,三楼被移动到了地下室的东南边,二楼和一楼则分别碎成了好几块,以不同的方向嵌合到其他楼层之中,而重力却仍然与原本的空间挂钩,因此我们不得不待在斯嘉丽女士的宇宙结界里行动,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避开充斥在空间碎片之间的虚空乱流的办法。

      与会者的尸体分布在属于一楼的空间碎片中,说明他们可能是在聚会尚未正式开始前就受到了袭击,但我们没能在尸体当中辨认出雷诺·克里斯汀飞,尚不能为他的失踪定性。

      我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翠湖大厅的资料回收,费森诺提雅导师在对空间稳定性作出了粗略估算后,认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往地下室进行探查。翠湖大厅的地下室一般用于仪式,很少存放重要资料。但根据雷诺·克里斯汀飞的说法,森林圣殿消失之前的那次聚会本就是为了讨论如何处理上一次仪式的结果才召开的,所以我们猜测,地下室可能留有一些关键线索。

      踏上属于地下室的那片空间的一瞬间,我确信我接收到了某种感召。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定要形容的话,我会把它比喻“成头皮发麻的前一刻”。

      我顺应着感召走进了一个门口放有鹰首石像的房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生物。它在一条几乎与天花板齐高的空间裂缝中现身,或许是因为裂缝不够宽敞,我没能观察到它的全部形体。它在裂缝中显露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类似于肢体的东西,而是各式各样的眼球。这些大小不一的眼球镶嵌在浓黑色的肉块当中,随着那个生物的运动而改变着位置。它们几乎塞满了整条空间裂缝,令后者看起来仿若一只巨大的复眼,而它们视线的焦点则全数落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向地面坠落的苹果与地面可以被称作是“相互吸引的”,那么充溢了容器的水和容器底部的孔洞也可以称之为“相互吸引的”。我认为我先前所受到的感召应当也是一种“吸引”,将我与这个生物联系到一起。这样的现象在我之前的三个契约对象中从未遇见过,是否说明它对我而言是独特的?

      我打算再观察一下它,但它却没再做出其他动作。费森诺提雅导师觉得它可能是卡在了那条裂缝里,建议我先将它带回学院,以便后续研究。

      我同意导师的看法。再者,地下室虽然并未像其他楼层那样发生了空间错乱,但从监测仪器的示数来看,这里的稳定也维持不了多久。

      裂缝的强度是次三级,这样的裂缝可以容许通过的灵魂强度上限是5个塔玛斯。而5个塔玛斯也是目前能够做出的魂量瓶容积的上限。要是它超过了5个塔玛斯,那么就只能考虑就地让它降临或是放弃它——一般来说,后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前者。

      它似乎也懂得这个道理,因为它使出了浑身解数要将自己塞进面前的魂量瓶里。

      变故是在它完全钻入魂量瓶时发生的。费森诺提雅导师率先发现了征兆,据她后来推断,是空间乱流侵入了地下室空间里原有的豁口,进而撕裂了它。地下室的空间稳态本就处于一个临界值,因此,当平衡被打破时,它的崩溃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尽管我们当机立断开始撤离,却仍没能在空间完全坍缩前抵达出口。

      我对于那一段经历仅存的记忆是充斥了鼻腔的血腥味和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仿佛置身于一只无形的巨手之中,随着攥握成拳的姿势被挤压成一团。

      我本以为我会就此死去,但出于某种我目前无法得知的原因,我成功地活了下来,手脚健全地躺在学院的医务室里。

      校医泽内尔告诉我,探查之间在三天前发生了爆炸,从残留的能量波动来看,应当是空间陷落导致的。按照学院的规定,在发生了空间陷落区域附近的导师及以上职位者应当组成临时队伍前往该区域进行搜救和警卫工作。泽内尔的一位朋友也在当日的临时队伍行列之中。根据他这位朋友的描述,当爆炸产生的烟尘散去之后,事故现场留下了一道弱二级的裂缝,有一只从未被记载过的巨大怪物从里面爬出来。他们一开始将那只怪物当成了其他位面的入侵者,打算现场消灭或者驱逐它。但就在其中一位导师准备对它使用攻击性法术时,它“那如同实质化的黑暗所凝聚而成的躯体开始涌动起来,如星辰般遍布其上的眼球重新排列,让出一道没有被填充的空隙”,把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悉数吐了出来。(引号中的内容来自校医泽内尔,下同)

      这五个人便是当日在执行翠绿大厅资料回收任务的我与导师一行。

      把我们五个吐出来以后,那个怪物的体型迅速缩小,轮廓也逐渐变成了类人生物的模样,“就像一个立体的影子”。它相当安分地待在临时警卫队的包围圈中间,没有任何攻击意图,只是一直重复着两个词,分别是玛迦语的“帮助”和精灵语的“梅耶”。

      (这一行字写在书页的边栏:玛迦语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使用玛迦语的文明实力强盛,因此它在上一个时代被当做是通用语,在整个祈蓝流传。但纪零时代开头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无数的文明因此覆灭,那个强盛一时的文明更是首当其冲。玛迦语也随着它的文明而没落,使用者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其他幸存者中,最后销声匿迹。这是一种死去的语言。)

      泽内尔询问我是否与这个生物签订了契约,然而在我再次见到那个生物之前,我都无法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泽内尔说他在治疗我的时候在我右手里取出了几片魂量瓶的碎片,所以用来存放它的那个5塔玛斯魂量瓶应当在空间坍缩时损毁了。理论上,它本该在魂量瓶破裂的那一瞬间被遣返到原来所属的位面;但依照实际情况来看,它极有可能已经成功降临在了某个人身上。它形体上发生的变化可以视为这一点的佐证,因为超过3塔玛斯的异界生物在位面穿梭时无法保持自己原有的形体,只能够根据降临的对象调整和显现。它变化成了类人生物的外形,而当时可供它选择的对象只有五人,再加上我本身的条件,它选择我的概率远大于其他四人。

      这个推论唯一的漏洞是,我没有与它缔结契约的记忆。或许它最终选择了其他人?又或者,它有能力在对方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降临?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与它结契的风险也许会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我必须尽快见到它。

      946年9月25日

      尽管我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不适,泽内尔还是要求我留院观察了一天才允许我离开。我趁着昨天完成了事故报告,任务报告要等清点完留存下来的资料才能写。上午的时候我将事故报告提交到了档案室,然后就前往了危物收容所。

      危物收容所的人告诉我,他们在这五天里完成了对它的初步检测,暂时将它判定为一只尚未归类的炼狱生物。炼狱生物通常都是狂躁的,它们很少拥有智慧,遑论理智,极端的情绪支配了它们的头脑,只有极少部分可以从中清醒过来,而这一部分最终往往选择逃离炼狱,前往深渊。它身上只有纯粹的炼狱气息,意味着它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

      难道在翠绿大厅地下室的那一条空间裂缝竟是连通炼狱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条裂缝很可能就是从纪零时代开始至今所发现的第一条主物质位面-炼狱通道。上一次有关于这种通道的记载还是在冰原之母的传说里,邪恶的女神在濒死之际对胆敢弑神的勇者降下诅咒,“令他的灵魂永堕炼狱”,随后勇者和冰原之母一起“被召唤而来的黑暗吞噬”(引号内容摘自《纪零史诗》冰原篇)。等“黑暗”散去,原处只剩下勇者的尸体和一座无法融化的坚硬冰丘。世界学的学者普遍认为,所谓“被召唤而来的黑暗”就是一条通向炼狱的空间裂缝。

      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么我们遇到的这只炼狱生物将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危物收容所的人认为它拥有与人类相当水平的智慧,可以用深渊语和古精灵语交流,但它无法连词成句,只能凭借它说出的几个词语来猜测它的想法。他们本想借此对它进行深入研究,可惜它除了比较安分之外,其他一概不配合。到了前天,也就是23日的时候,它甚至不愿意再挪动半分,只是自顾自地坐在圈禁它的法阵中央,逢人就用遍布它浑身上下的眼睛瞥一瞥。

      危物收容所的人将我带去收容它的橡兰木之庭时,那种受到了感召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它指引着我走向它的源头,像是催促一般,令我的脚步一再超过领路的人,穿梭在那些充当隔断的粗大枝干之间。当我找到它时,那个炼狱生物仍旧坐在牢笼的中央,它身上的那些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我们走来的方向。在我距离它还有大约三米的时候,它从地上站了起来,移动到门边,用精灵语喊我的名字。

      我注意到它的尾音有一点上扬,跟费森诺提雅导师叫我时的习惯很像。

      危物收容所的人用精灵语对它说,这就是梅耶,你想见的人是他吗?

      梅耶,它说,身上的眼睛依然聚焦在我身上,但这一次它学到了阿拉贝尔(也就是领路的危物收容所成员)的口音。随后它换成了深渊语,说:到期,契约,完成,降临,否则,我,法则,遣返。

      法则。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看向阿拉贝尔,但她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疑惑。

      契约。它再次开了口:梅耶,给我,血。

      到了这一步,我已经理解了它所面临的状况。显然它用某种手段使得自己在没有完成契约的情况下,暂时逗留在主物质位面,现在期限到了,它必须以我的血为媒介完成契约,从而实实在在地降临。阿拉贝尔似乎想要劝我,但风险问题我很久以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失败也经历过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问它。我本以为它会跟恶魔或是魔鬼那样,列一份条理明确的合约出来,但它仅仅是从身上摘下来一枚眼球,将其贴在构成牢笼的橡兰木枝干后面,示意我将血滴在上边。

      阿拉贝尔在这个时候叫了停,然后拿出来一沓诸如承诺书、责任书之类的文件,让我签字之后再完成契约。这是在危物收容所取回物品的常规步骤,她的要求是合理的。我便签了字,然后刺破指尖,将血滴到那个眼球上面。

      血液像发芽的种子一样,在那个眼球上生根,血色的细丝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眼球,它才心满意足似的把眼球收回到身体里。紧接着,它的形体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它身上浓重的黑色以那个眼球为中心飞速减淡、褪去,与此同时,我们四周所有的橡兰木树叶开始瑟瑟作响,叶尖全都指向了这里,就好像我们面前有一个正在疯狂吸气的孔洞一般。这是一种示警信号,叶尖的统一指向表示有单向的能量在橡兰木之庭里流动,树叶的响声则与能量的总和正相关——声音越响,能量就越多,通常也意味着麻烦越大。

      不过这些骚动在引起更多混乱之前便停了下来。此时我的契约对象已经不再是那副长满了眼睛的影子的模样,站在那牢笼中的,是一个有着火红色皮肤、披着金色长发、头上长着一对长角、身后有一条尾巴的人形生物。要是忽略掉它背部那些长在脊椎和尾骨上的眼球以及明显更像龙类的尾巴的话,它看起来就像那些血脉里带有深渊诅咒的人类。

      这应该就是它适应于这个位面的形态。它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新身体,然后用脸上那双有着暖黄\'色巩膜的血色双眸望向我,用深渊语对我说了一句:主人。

      阿拉贝尔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随即便问我,是否知道了这个生物的真名。这次她用的是深渊语,大概是想确保它也能听得懂。

      名字原本是很关键的一环。像恶魔这类的异界生物可以用它们的真名来束缚它们;契约也需要通过真名来对正确的对象进行约束。但我和它是直接通过血肉接触订下的契约,于是真名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无非是个称呼问题。

      它小幅度地摇着它的尾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吐出来一个单音节,听起来像是“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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