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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幡动,心亦动 ...

  •   黎明之前,世间迎来一场最为盛大的黑暗,一切都被浓稠的黑色包裹着,落在礁石上的海鸥为即将到来的飞行贮备能量,海浪也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一夜劳累,夏鹿歪倒林深怀中,像只迷路的小熊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找到落脚点,清隽的眉毛微微皱起,带动周围皮肤紧缩。
      手指从她眉毛滑到眼角。
      被泪水打湿的皮肤已经干燥,只留下滑滑的触感。
      夏鹿把双手缩到又长又宽的毛衣袖筒,然后环抱住林深,树懒一般挂在他身上,只要微收下巴,就能闻到林深身上特有的香味。
      洗衣液的薰衣草香和海水的咸腥混织,有种抚慰心灵的神奇疗效。

      林深把手伸进袖筒,找到夏鹿不算漂亮的手掌,十指相扣。
      夏鹿说:“我前想后想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在我印象中,我好像一直给你找麻烦来着。”
      “公交车上相遇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林深说:“只是那时候你从不正眼看我,还诬陷我抽烟,害的我被叫家长。”
      林深挠了下她手心,夏鹿痒的发笑。
      夏鹿说:“我一想到你独属于我一个人就很高兴。”

      林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拥有的了。
      太阳公公艰难的爬上山顶,把光芒洒向大地。
      迎着金色朝阳,林深开车回家。
      云棋学长已经搬走,新租了房子,离这里很远,他们只赶上搬家工人处理最后一批家居用品。
      把车子停好后,林深下车等夏鹿,但夏鹿怎么都不肯下来,非要他抱上楼。
      夏鹿这阵子瘦的飞快,林深只需用一点点力气便把她公主抱到门前。
      韩琴正在屋里不耐烦的等他们。

      她看到林深抱夏鹿,便气冲脑子,口不择言:“你自己没长脚啊!”
      夏鹿松开林深,倚着门框,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韩琴把林深拉进屋里,然后用力关门。
      夏鹿被隔绝在了门外。

      然而那一扇薄门并不能隔绝里面的吵架声。
      婆婆不满意儿媳妇,儿子又坚持要这个媳妇儿,矛盾就此产生。
      天底下所有的婆媳矛盾均来源于此。

      夏鹿无所谓的站在门外,云棋从楼上走楼梯下来,邀她去附近咖啡店坐一会儿。
      夏鹿敲了下门,里面顿时安静了。
      “那个……云棋学长喊我去喝咖啡,你们慢慢吵,不着急!”
      云棋散布阴霾的脸上有了一点光彩。
      夏鹿还穿着林深的那件毛衣,穿在她身上,当作毛衣裙正合适,但她还光着腿,在这深秋不胜凉意,,进了咖啡店才算好受一点。
      云棋简单的问了她接下来的打算。
      夏鹿当然说:“我会继续画画,已经和宁先生说好了,一个月后出版第二册漫画书。”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孙冕那边虽然被夏寒和楚湘搞定,但各大媒体对于新晋美女漫画作者绑架本市富商女儿的报道却覆水难收。
      简单来说,夏鹿的名声已经坏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再想在出版界混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

      夏鹿对此似乎早有打算,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时好时坏。
      好了怎样,坏了又能怎样?
      不耽误她拿画笔写故事,也不影响她中午吃几顿饭。
      说白了,那些人的愤怒和骂声不值一提。

      云棋向店员要了两杯咖啡,终于说到乔乔的事。
      “她死之前和你说什么了吗?”
      夏鹿毫不犹豫的说:“希望我们所有人幸福。”
      “她对我没有埋怨?”
      服务员是个勤工俭学的小姑娘,孩子气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夏鹿用勺子搅着棕褐色液体,热气升起扑到脸上。
      “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
      云棋说:“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该准备毕业论文了,我们大学卡的紧,查重率必须低于百分之十,否则不能毕业。”
      夏鹿说:“但愿我能顺利毕业,然后和云棋学长一样,做一个不用担心柴米油盐的富婆。”
      “据我所知,林深的创业非常成功,如有神助,已经开始盈利。”云棋说这话时别有深意,但夏鹿不想追究这些东西。

      夏鹿说:“那好啊,多赚点钱,等我们一毕业就去阿拉斯加和爱斯基摩人作伴,住在冰块砌成的屋子里,吃鱼肉看书画画,他不用为钱奔波,我也只为他作画。一场大雪就能把我们的房子淹了,我们两个就会拿起铲刀开垦出一条路,捉几头饿傻的驯鹿,再用藤条和绳子做一个雪橇,林海雪原,处处都留下驯鹿蹄印。”
      云棋微笑着说:“你拥有丰富的想象力,很适合文学创作。”
      “我就算了。”夏鹿呵呵道:“看看还行,一天到晚坐在那儿对着电脑,想想都可怕。”
      “对于中国文学和日本文学,你有什么看法?”
      夏鹿说:“我哪有资格评价人家。”
      云棋喝罢咖啡,便乘车离开。夏鹿到前台拿了几本时尚杂志,晒着太阳慢慢的翻着。
      到吃饭时间,林深来了。
      马路对面韩琴坐上了公交车。

      林深坐她对面,挠了挠头发。
      夏鹿说:“我们去超市买菜,回来一块做饭!”
      林深颔首道:“我也这么想。”

      小区附近有座大型购物超市,平时林深都是在那里买菜和家居用品。
      夏鹿陪他去,还是第一次。
      今天也不知什么日子,超市里的人格外多,排了好长的队才轮到一个购物车。
      夏鹿喜欢去各种小精品店,什么情侣陶瓷杯,情侣牙刷,统统被放到购物车,林深哭笑不得道:“家里的杯子和牙刷都能开一个大型会议了。”

      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廉价而且审美粗糙的皇冠发卡镶满水钻,顶光一打,布灵布灵的闪烁。
      夏鹿在镜子前随手编了一个侧发辫,戴上那顶最华丽的皇冠,臭美的转了几个圈。
      林深用渔夫帽扮演西部牛仔,逗得夏鹿哈哈大笑,然后旁若无人的接吻,拥抱。

      到蔬菜区,林深打开手机备忘录,只买那些紧缺的蔬菜,而夏鹿单以颜值决定,比如五彩缤纷的辣椒,就买了半车,水灵灵的芦笋也买了一斤……
      林深看看购物车,又看看自己的记录,索性把手机放进兜里,不再参考此前做的计划。

      林深推着购物车到餐具区,夏鹿说要买几个新盘子,用来盛西红柿炒蛋,林深忽然想起需要买生抽等调料,便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去吧去吧!”夏鹿在景德镇烧出的瓷器中流连忘返,等一会儿也无妨。

      购物车就在身后,被路过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肇事者是个年过五十的大妈,穿金戴银,恨不能把所有家底都套到脖子上。
      夏鹿没等来道歉,便有些恼怒,下意识的拽住她:“你碰到我了!”
      大妈皱纹密布如同核桃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杀人犯!绑匪!”
      “你凭什么污蔑我!”
      “网上都说了,你把人推下高楼,还绑架了孙冕的女儿!”
      总之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夏鹿说:“你说我杀人,可有证据?你说我绑架,你见过哪个绑匪主动把人质交出来的?”
      大妈没回答,而是走到商品架尽头,吐了口唾沫。
      “真是晦气!”
      夏鹿的脾气一下上来了,拉住那个大妈,疾言厉色道:“你撞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向我道歉!”

      大妈非但不道歉,而且往地上一坐,便哭天抢地起来:“哎呦,杀人犯不讲法了!”
      她一哭闹不要紧,把售货员和观众全部吸引到这边来了。
      夏鹿向所有人狡辩,但没一人相信她的话。
      杀人犯的话是不可信的。
      网络上关于她的帖子被传播的到处都是,真实虚假,在他们看来没那么重要。
      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站在道德高峰,便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人越来越多,大妈的哭声,旁人的责骂声,刺激着神经,夏鹿的脑浆像进油锅炸了一遍。

      他们自发围起一堵高强,把她困在原地。
      夏鹿喊林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摆满瓷器的货物架在推搡中倒下。
      碗碟的碎裂声仿佛世上最优美的小提琴协奏曲,那些嘈杂聒耳的声音终于停止。

      林深听到动静便往这边赶,却被隔绝在外面,挤不进去,帮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压在货物架下。他把始作俑者推到一边,大妈重心不稳,摔地时把旁边那人当救命稻草,结果误伤一大片,看热闹的人像多米诺骨牌连连倒下。
      林深和售货员一起把货物架搬走,夏鹿就趴在一堆碎瓷片中,脖子被碎片割伤。
      伤口大约一尺长,像红色线圈系在纤细的脖颈上,在锁骨中央汇聚成一颗璀璨的红宝石。。
      林深想抱着她,夏鹿却坚持自己走路,到刚爬起来的大妈面前,阴恻恻的说:“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小心夜路走多了撞见鬼!”
      她用毛衣袖子擦去脖子上的鲜血。
      林深目光如剑,逼视着周围,毫不怀疑谁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杀死。

      夏鹿按照标价赔偿损失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采买蔬菜和水果。
      那些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偏偏要做一个幸福十足的样子出来。
      林深也超级配合的挑选菜品。
      “买几个土豆,回去做酸辣土豆丝,对了,家里没米了,我们去买点大米,要选热带米,吃起来口感才好……”
      林深喋喋不休活像七八十岁的长舌妇,夏鹿只听话的跟着他,听他指挥。
      也就是这时,夏鹿才意识到他不仅在数字上天赋了得,做菜方面更是一把好手。

      回去时,林深让她在车上等候,自己跑到药店买了止血药和消炎药。
      一到家,林深把沉重的购物袋放在墙角,帮夏鹿清洗伤口上药。
      他们知道这种事情以后只会更多,信息交互的便利,给这些耀眼提供了温床,别人只需不费力的消耗点流量,便可以和全世界的人交流观点。

      夏鹿被欺负这件事不过几分钟便传到全国人民的耳朵,热搜一个接一个的上,讨论度是上次签售漫画的数十倍。
      郑亦星夜来访,多半也是看到了那些垃圾信息。
      林深简单做了几个菜招待他,人家也不客气,坐下来便吃,边吃边说:“鹿鹿,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跟人置气?要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伤害到你自己。”
      盘子里的红烧肉被他一点不拉的全吞到了肚子里,夏鹿望着满嘴流油的郑亦,忽然说:“你说当年要是没有我,夏寒和楚湘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郑亦喝了点茶水解腻:“没有你的话,我的童年得多无聊!”

      夏鹿中断这个话题:“你今天来不会单纯的想蹭饭吧?”
      郑亦呵呵一笑,坏点子全在眉梢:“我来的目的第一是看望慰问你这个病人。”
      “第二?”
      “第二,高小姐怀孕了。”郑亦的筷子有节奏的敲在碟子上:“你们不用惊讶,她暗恋我很久了,趁我喝的人事不省,霸王强上弓,把我给睡了。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她光着身子把我抱住,说要为我守身如玉,还要我娶她……,我娶她?你们听听多可笑,谁不知道我郑亦是个只管睡觉的浪子,要我为一个改邪归正,不说得有玛丽莲梦露的性感,最少也得是你这种清纯挂的吧?结果呢,人家两边不靠……”
      郑亦痛心疾首的后悔某天夜晚喝多的事儿,接着他怒而拍桌:“说了一百万遍,这个孩子不能生,为了这个,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人家却轻描淡写的说不图我的钱,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
      “那再过几个月,你不就当爸爸了?”
      “后来我一想,有个孩子也不错,让我妈提前抱个孙子,省的以后老催我结婚。”

      夏鹿和林深用目光交流了一番,说:“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我想郑阿姨不会拒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吧?”
      “肯定不会拒绝!”郑亦保证道:“但她会把我打成终身残疾。”
      夏鹿说:“这样你就老实了。”
      “喂!”林深拍拍桌子,震得碗碟乱响:“请你对受害者保持最基本的同情心好吗?”
      ……

      脖子上的伤好了以后,夏鹿开始和以往去学校上课。
      大四上学期的课程很少,但她还是想善始善终,给大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林深只要手头没事,就陪她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查找资料,尽他所能,给予夏鹿最大程度的保护。
      尽管如此,夏鹿还是会听到关于她的议论。
      什么杀人放火绑架偷盗,全都安在了她头上。
      如果这样,她也可以容忍,但是有人偏偏踩在了她的底线上。

      《A星球》漫画抄袭一说甚嚣尘上,所到之处必定有人指指点点。
      “本来以为是个才女,没想到是个不要脸的抄袭者!”
      “抄袭必死!”
      ……
      夏鹿为了追寻真相,特意跑到书店买了传言被她抄袭的书。
      是本中篇小说。
      漫画和小说的信息载体不同,一个用线条描绘心中故事,一个则用文字描述幻想,但归根究底,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用来表达作者的思想。
      小说和《A星球》无论从故事脉络,还是人物塑造,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确实没读过这本小说。
      作者笔名非常陌生,出版日期就在她签署协议后三天,出版《A星球》数月前。
      依照时间顺序,不懂内情的人确实有可能误以为她抄袭。

      林深半夜回来时,夏鹿正对着玄关鞋架上那盆绿萝发呆。
      绿萝被小橘啃了一半,没想到又焕发生机,逐渐茂盛起来,鲜绿的叶片无风自动。
      夏鹿盯着那几片叶子,一如禅学大师,誓要分清幡动还是心动。
      叶动,还是心动?
      叶片每摇摆一下,她就数一次叶动或心动。
      两次一轮回。
      叶动?心动?
      门开了,绿萝被藏到门后,林深拎着那本她涉嫌抄袭的小说出现在门口。

      是心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幡动,心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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