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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到原地 ...

  •   江北的天气就像北方的汉子,说下雪就一点都不吝啬,几分钟就能把大地铺成一片洁白。
      夏鹿一边抖羽绒服上的落雪,一边跟店员要了两杯热奶茶。
      云棋已经找好位子坐下。
      是夏鹿最喜欢的靠窗位置。

      小店平时客流量不大,这会儿下雪,整个店里除了她和云棋,也就只有另一对情侣,正临着巨大的落地窗赏雪。
      听口音,女孩子应该是南方人,第一次看雪,好奇之心强烈,偶尔有几朵雪花撞到玻璃上,她就激动的大喊大叫,还扯着男朋友的袖子让他看。
      男朋友是本地人,对雨雪天气见怪不怪,却陪着眼前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雪景。

      云棋见夏鹿望着角落的男女出神,假意咳嗽了几声。
      夏鹿意识到失礼,忙落座摘口罩。
      小店气温温暖,夏鹿嫌穿着羽绒服活动不开,便脱了搭在椅背。

      店员小妹送来两杯奶茶,一杯原味,一杯草莓味。
      夏鹿留下草莓味,将原味奶茶推给云棋,大方的说:“请大作家喝奶茶!”
      云棋忙表示承担不起作家这个名号:“我就是一个在网络靠贩卖文字吃饭的人,不是什么作家学者。”
      “谦虚!”夏鹿笑眯眯的说:“你的书都卖到欧洲了,外国佬对你的见解赞不绝口,我还收藏了几本,不过其中几册好像绝版了……”
      “其实,当年以你的成绩,你若想走写书这条路,未必会比我差……”
      “哈哈。”夏鹿笑道:“我小打小闹,糊弄一下阅卷老师还行,真让我长篇大论参悟人生,我可写不来。”
      云棋说:“你现在有写书的打算吗?我正好认识出版社的人,可以帮你出版,至于卖书……销量这事包在我身上!”
      “云棋学长还是一如既往乐于助人啊!”

      云棋掌心摩挲着透明的塑料杯,小声说:“乔乔临走前,最放心不下你。”
      夏鹿顿时安静下来,下巴搁到光滑的胡桃木桌面,眼中泪花翻涌。
      下飞机前,她就默默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已经盖棺定论,她是恶人或者无辜者都不重要了;死去的人永远埋到了地下,而活着的人还要面对每天初升的太阳。
      所以她和郑亦都对那些充满鲜血腐臭的往事只字不提。
      这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禁忌。
      而今云棋旧事重提,夏鹿反而最能理解。
      她在欧洲孤身一人,只有一个说意大利语的保姆。
      夏鹿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夏鹿不想懂。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要是凭空出现一个说中文黄皮肤黑头发的人,能陪她聊聊祖国的大好河山,说说唐宋元明清史也好,至少证明这个世上还有同行者,而不是被所有亲友背叛抛弃,流落异国他乡。

      云棋说:“照片上的她还是老样子,青春温柔,只有我们老了。”
      “夏鹿,我好像开始想她了。”

      人活着的时候不懂珍惜,弃如敝履,死了之后才假惺惺的掉两滴泪,说几句想念。
      “云棋学长,你想念是有人爱的感觉,还是只是因为想念而想念?”
      云棋垂眸望着奶茶杯上的简笔画,一个长发女孩穿着黑白条纹连衣裙,眼睛微闭,坐在碧绿的草地,仰头望着天边的太阳。
      云棋笑了笑:“不知道。平时不觉得,只有夜深人静赶稿子时,偶尔才会出现她的身影,就在我身边。

      夏鹿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云棋:“乔乔死之前写的信。她好像有特异功能,十五号出事,十四号晚上写了这封信。”
      云棋抬了抬手,竟没去接:“我还是不看了。”
      夏鹿保持着抬手的动作:“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云棋再次拒绝。
      夏鹿把书信装好,吸了一大口奶茶:“云棋学长,其实这些道理在你书里翻来覆去写过好多遍,说服了书中主角配角,也说服了读者,怎么就说服不了自己呢?”
      “你不和我一样?否则也没必要回国了。”

      夏鹿不搭理他,自说自话道:“乔乔若是知道,死后反而被你惦记了那么多年,我想她九泉之下一定很开心。”
      云棋忽然问道:“你信人有灵魂吗?”

      夏鹿看着云棋那双漂亮的瑞凤眼,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所以我要做打不死的小强,顽强活着,等待事情水落石出。”
      “也许你一辈子都等不到真相呢?”
      夏鹿望天道:“那就算我倒霉呗。”
      “为什么不主动查清当年的事?”
      “因为那件闻名国内的丑闻,我妈出意外死了,我爸怕我这个讨债鬼影响他生意,不惜重金把我送到国外关起来。六年了,好不容易人们淡忘了此事,我若再烧把火,你说我爸还有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会不会找人暗杀我?”
      “真羡慕你,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要是有你一半洒脱就好了。”

      “但我始终不明白乔乔为何会从高楼坠下,她那么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子,按理说不应该啊……”
      “警察不是说了吗?她有精神病。”

      “云棋学长,我想问你件事。”
      夏鹿登时正经起来,吓得云棋差点被奶茶噎到。
      “什么?”
      “你心里有没有过乔乔?”
      云棋身子后倾,苦笑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只是习惯了被人爱被人追捧的感觉,换成任何一个人爱我追捧我,不惜为我跑几千公里为我带来新鲜的明前茶,我都会怀念她。”

      这时,夏鹿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有没有带伞?’
      没头没尾的半句话,也许是别人发错了手机号码呢?
      夏鹿关掉手机,刚要开口,云棋的手机收到了一则消息。
      他快速浏览完消息,脸色霎时间惨白。
      夏鹿问:“你怎么了?”
      云棋就要收起手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被夏鹿抢先一步,看到了黑体加粗的标题。
      《恐怖小说》更新了!

      不,不应该定义为“小说”!
      这本小说若是普通文学类作品也不至于让夏鹿如此心惊。
      《恐怖小说》开始连载于大三那年,被她上网无意中发现,看了开头,故事女主角背景经历都和她惊人般相似,更离谱的是父母辈的恩怨也在小说中丝毫不漏的写了出来。
      带着好奇心,夏鹿将小说下载打印出来,逐字逐句解读标记,并将故事脉络梳理出来。
      她更加确定写这本书的人是某位深入了解过她的人。
      就连第一次见到林深的时间,地点,天气,甚至说了哪些话都不差毫分。有些连她都忘了的小细节,都在《恐怖小说》中表露无遗……

      换种说法,这本小说以夏鹿的模板创造出来,女主角安莉就是夏鹿的另一个名字。

      在小说连载一年整,故事里的时间线和现实重合起来,甚至开始预言将要发生的事。
      这时,《恐怖小说》开始暴火,作者又在更新章节最后点名故事女主角原型是江北大学生,学生之间口耳相传,消息一出,立刻刷遍论坛,上课下课成群结队,纷纷猜测女主角是谁。
      大三那年,林深开始自己创业,工作艰辛,二人虽然还是你侬我侬,但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在一起,他也抱着手机联系客户,没一刻停歇。
      夏鹿想和他聊聊最近发生的事,可才开口,他那边的客户就打来电话。
      等挂掉电话,夏鹿也失去了和他交流的兴趣,默默捧着奶茶,低头欣赏乌木桌面精美的木纹。

      《恐怖小说》以每天两万字的飞快速度更新,疯狂充当预言家,像一只无形的上帝之手,掌控着夏鹿的未来生活走向。
      有时夏鹿失眠,就会登录网站查案最新章节,将里面预测将要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在接下来的几天,夏鹿就会倍加小心不去触碰雷点,可就像计算机的矫正功能,明明朝着相反的反向去做,却总会回到书里描绘的场景……
      渐渐地,就连她也深信不疑这部《恐怖小说》的作者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掌握着她的命运。

      后来,她出走国外,《恐怖小说》便断更了。
      这一停更,就是六年。
      谁知她今天早上才落地国内,小说就应景的更新了。
      多年前的旧小说,当年再火爆,现在也成了一堆垃圾文字。
      《恐怖小手》却在恢复更新的一个小时内,成功抢占各类APP头条,想忽视难于上青天。

      桌上电话响了,是郑亦。
      “喂,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夏鹿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一代新建起来的商业街并不熟悉,只得向对面云棋学长求助。
      云棋学长接过手机,说了具体位置。

      奶茶刚喝完,郑亦的车就出现在马路对面。
      夏鹿起身到柜台付账,被云棋挡住。
      “我好歹也是蝉联作家富豪榜冠军的人,一杯奶茶还是请得起的。”
      “谢了!”

      告别云棋,钻进郑亦车里,夏鹿掸去衣上雪花,开始用手机阅读《恐怖小说》。
      暌违六年,作者文笔依旧用词华美。
      才看了一半,郑亦就夺去手机,丢到一边:“陪我去K歌!”

      原来学校今日百年校庆,郑亦攒了个局,把几个要好的兄弟邀去附近一家ktv,准备通宵一晚,结果刚到地方,就听到有人讨论《恐怖小说》复更这回事,就给夏鹿打电话问她人在哪儿。
      对于郑亦的举动,夏鹿千分感动万分感激,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但无损不友嘛。
      她问道:“那个小姑娘呢?”
      郑亦一个漂亮甩尾,停在ktv楼下,淡淡的说:“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哪像我们都是无业游民。”
      “我也想像你那样,什么都不做就身价千万,公司遍地开。”
      郑亦回道:“行啊 ,嫁给林深,做林太太,到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家过百亿,还会拥有一个年轻才俊的丈夫。”
      “我们两从小光屁股一块长大,怎么胳膊肘儿净往外拐,替外人说话?”
      郑亦说:“夏鹿,你走了六年了,林深守了六年,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们不会明白的。”夏鹿推门下车,走出地下停车场。
      江北市这几年发展迅速,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站在出口处远望,视线被楼栋分割。黑色的是看不见顶层的高楼,白色是纷纷而落的大雪,在黑与白之间,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罩住了脑袋,雪花却狡猾的驾着北风,斜落到他黑色羊绒大衣。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半个身子都白了,就像堆了一半被人遗弃的雪人,看上去有点可怜。

      听到身后踏雪声,林深缓缓转过身,望着将要擦肩而过的夏鹿,努力控制住汹涌的情绪:“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郑亦很没义气的说:“你们先谈着,我还要去接美女,就不奉陪了。”

      “郑亦,你这个王八蛋!”
      郑亦回身比了个耶,然后一溜烟消失了。
      留下两人尴尬的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林深才后知后觉把伞往她这边偏了偏。

      “我想去唱歌!”
      林深把她送到郑亦的包间。
      “你不许进来!”
      夏鹿下发了指令。

      郑亦今天请的人都是他的好哥们,知道夏鹿和郑亦的关系后,不敢造次。其中一人出去上洗手间,看到鼎鼎大名的金融业传奇站在门口当保镖,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在座的都是江北大学同学,或多或少都听过夏鹿和林深的事,有眼色的看到如今这般情形,估摸着两人不是和好了,就是在和好的路上,为了以后财运顺畅,更是对夏鹿礼让三分,每每开酒,必到面前敬酒。
      夏鹿也不谦让,一杯接一杯,冰冷的液体灌进胃里,却像烧了一把火,整个人都软绵绵热辣辣的。
      郑亦把她扶到双人沙发,找服务员要了条毛毯,帮她盖上。然后关掉音乐,示意其他人离开。
      等所有人走后,林深才进来坐在她脚边,熟练的帮她脱掉鞋袜,用毯子裹住。而后他盯着夏鹿的睡颜,很久很久之后,才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从衣服里寻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刚点燃就立马在玻璃窗上碾灭。
      一个灰色的烫疤便留在了上面。
      夏鹿翻了个身,嘟囔着:“公共场合,禁止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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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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