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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二十二章 归程 上 ...

  •   璧山失守,惊了赵国上下。自成康八年后,这是赵国第一次失地,虽然对楚来说,叫做收复失地。朝臣私下议论——林侍中确有远见,自也有人说——那女人就是个灾星,从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年前,北程州发生了民变,流民和不堪司徒清冷酷统治的百姓在北程州西面举起叛旗,他们短暂的攻打下一个县城,掠夺一番后遁入周边的群山中。司徒清很快亲领兵马加以围剿,自然是一战告捷。对于捕获甚至投降的叛贼,这位北程州刺史全部当场处决。叛贼打下县城时候开了粮仓,自己取了部分,其余都分给当地百姓。司徒清又下令所有拿了粮食的一概重罚,按他的意愿,也当全部处决。谋士、州官们都被他的嗜血吓坏了,经过他们多方周旋,终于保住了这些百姓的性命,却也都受了杖责并带枷示众的惩罚。
      平定叛乱,按理有功,吏部据此拟定了奖赏,门下复议的时候却将此驳回。林晴朗的理由是——官逼民反,主事者有罪无功。
      百姓作乱,平叛后要彻查民变的原因,而当地行政官员则会受到降职旁调等处罚——这是留国的法律,在赵国是没有这样的传统的。即便是官府错误导致百姓叛乱,最多事后赦免叛乱者,主政者并不因此受到惩罚。林晴朗的主张自是没有结果,她愤怒的在朝廷上说:“能攻城掠池却不能善待百姓,纵为当世名将叶早晚得而复失。”她甚至指责赵元戎言而无信,当年夺取留地之时,他曾下圣旨要求前往新领土赴任的官员“视当地百姓为赵国子民,纵有抵抗者,当尽力安抚,化干戈为玉帛”。然而这些年来每当朝廷用度不够就向这些新领土加税——当下旧留地、晋地赋税比原赵地的州县多四五成。
      赵元戎并未怪罪她的放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一日与宋彦榛闲谈,说到此事晴朗犹自愤怒,后者安慰她说“并非仅对新领地增加了赋税,至于官吏不知体恤百姓,也是沉年旧疾。当下非常之时,待到天下统一,陛下定会加以调整。冰冻三尺自难一日融尽,侍中大人不可太过焦躁。”刘呈之更让人给她带话说“君恩已不比往昔,林卿莫再多方树敌。”
      很快,“多方树敌”的下场终于来了。那次晴朗出了个外差,回京途中经过肖归雁任职的虞亭县,恰逢当地发生了蹊跷命案。肖归雁到驿馆请教,她一时兴起留了几天将繁杂之处理清这才回京。没两天就遭御史弹劾,说她越界行事。晴朗刚上了道认罪自责的折子,转眼又被弹劾,这一次翻的是旧账——翻出她在童县时“与山贼私结盟约”的旧账,更翻出梁卓元的前妻乃是山贼魁首等等。这一下,连带将肖归雁也弹劾了进去。好在赵元戎深知这些朝臣相互攻击的毛病,只要不是原则大事,一概不闻不问、不加处理。朝廷上跟着起哄的不少带着点试探的心思,弹劾了一阵,见不到任何反应,这位林美人照样出入宫廷,朝堂上依旧一丝不苟,顿时又觉得或许君恩没有薄到哪里去,果然消停下来。
      这件事却让晴朗认真考虑王琅的建议,春末的时候,她终于向皇帝提出了外调地方的请求。赵元戎当时正在批阅折子,听完后继续批,头都不抬一下,她坐在那里静静的等,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等到赵元戎终于放下笔,抬头望向她,晴朗见皇帝神色平静,眼底还有一点笑意,顿时松了口气,此时方觉汗水已沁透了中衣。元戎笑着说朕等你来使这个小性子等了大半年了,怎么你的如意郎君回程在即你反要离开京城?又说这样可让朕有别的念想。
      晴朗心定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神情语气都活泼起来,君臣二人倒是坦诚相见。晴朗说她一介平民子弟,在满目贵胄的朝堂上立足不易,虽然自中书舍人而到鸾台侍中,算得上一帆风顺,归根究底依赖天子恩宠。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她笑着说陛下,臣已年近而立,美人终将迟暮,臣但求效仿沈慕岚,此生此世为陛下效命。
      元戎当时没有答复,晴朗也没指望那么快成功。却没想到几天后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说元戎传召沈慕岚——给林卿寻个刺史的缺。她是四品官员,外放地方按例提升品级,能适合的只有上州刺史。赵国十九州中上州只有五个,分别是京兆、豫州(留国豫阳)、忻州、安海和北程州,一时并不得缺。
      暮春时,北程州再一次发生民变,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司徒清是能征惯战的将领,却根本不是治国之臣。晴朗将他称作王仲道、冯彦军之流,司徒清听了暴怒,可确实是正确的比较。当时连赵元戎都觉得她的说法过了,斥责她不该将国之名将与叛臣贼子相提并论。晴朗却道:“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英皇帝若在,王仲道依然是留国肱骨重臣。”
      北程州的这一次民变来势汹汹,而且不再是单纯的山贼流寇,而是一县百姓揭竿而起,与汇聚于此的流民形成洪流。他们在占领了璧山县后知道司徒清的大军不日即到,也知道自己不是红袍修罗的对手,于是派出了几个人前往涌江城向楚军求援——壁山百姓恳请重归故国。
      南程州刺史立刻答应了这些人的请求——壁山原本就是楚国国土,百姓冒着生死族灭的危险投奔故国,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旋即派出兵马前往壁山,保护百姓并且迎击赵军——长霆军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四月下旬,州府大军蜂拥而至的时候,壁山城头已经飞扬着“楚”字大旗。在壁山迎战赵军的是长霆军的校尉钟长缨,时年刚满二十。司徒清这一次也没有亲自出战,壁山是平原小县,在他看来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派去一两千人,足以平定。
      壁山一场攻防战,赵军傲慢轻敌,壁山却军民同心。五百长霆军将士气势如虹,壁山城中更是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尽皆迎战。赵军三次攻城都被击退,不得不在城外扎营。深夜,钟长缨率五百长霆军劫营,杀的赵军措手不及。待到日出东方,赵军营地上但见旗倒帐掀、尸横遍野。残余的赵军一路狂奔,钟长缨追出三十余里。等赵军终于安定下来,清点人数,伤亡竟超过四成。
      司徒清闻讯大怒,亲点人马前去交战,等他们赶到壁山县,城上却一片宁静,只有“楚”字大旗迎风飘扬。司徒清惊疑万分,先将城池团团围住,然后派人侦察。没多久,各军回报说城上依然毫无动静,四门中三门紧锁,只有西城门虚掩。等到前去侦查的小队人马回来,这才知道整座壁山已经是空城。其实不仅是壁山县,连周围几个村落也已人去楼空。
      南程州虽然接手了壁山县,但刺史和廖云清都清楚,壁山小城一座,城不高、池不深,根本无法长久防守。两人商量后,决定撤离百姓,放弃壁山。
      绝大多数百姓接受了这一痛苦的决定,在击退赵军十日后,壁山及其周边村落数千百姓在一片哭声中告别故土。钟长缨率领长霆军断后,经过数日奔波抵达涌江城,随后分乘船只渡江南下。这些百姓中的一部分领了州府发放的少量银两后前往楚国各地投亲靠友,绝大多数由官府安排到南程州各地,他们将分到一点田地,开始新的生活。好在多年战乱,各地人少地多,安置起来并不困难。
      司徒清兴师动众得了一个空城,自觉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大的侮辱,当下上书朝廷请求攻打涌江城。赵元戎听从沈慕岚、刘呈之的意见,下令驳回,同时调司徒清回京。
      返回京城的司徒清并没有受到责怪,相反他被任命为左卫大将军,加上仪同大将军。
      五月,迁鸾台侍中林晴朗为北程州刺史。
      同月,赵元戎下旨大幅征兵。

      江靖五月,丁香花落,菡萏含苞。转眼间,齐燕之已经在楚国过了八个多月。此时,他在江靖已经很有了些名声,开年的时候他受邀参加了赵王府的宴会。赵王令传花做诗,皆以“人日”为题。传到齐燕之,江靖名流齐齐观望,他略一沉吟,吟诵到:“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梅熟后,思发在花前。 ”
      二十五字惊动江靖,名不见经传的赵国使臣一夜之间成了江靖名流竞相结交的风雅人物。当日席上,赵王抚掌,将一支珊瑚雕成的牡丹赠与他——传花做诗占魁首。融入了江靖贵族名流之中,燕之深刻体会到,同样是醉生梦死,江南的这些中州后裔果然要比中州新贵风流儒雅许多。江靖的贵族,一样是逍遥散、神仙散的浓郁气息弥漫;一样是美人在拥的冶艳浪荡。但朝凤贵胄的夜宴可以除了迷药美人别无他物,在江靖,这些是压轴的放纵,在此之前则是正襟危坐的玄谈或者曲水流觞的唱和。
      前日夜阑风雨,燕之一夜好眠,醒来时已是日照窗前,但闻鸟语窗外,听得风过树梢,树影投影在窗纱上,一阵飘摇。江靖的春格外长,年后就绿草依依,到了四月依然风轻花艳,雨雾蒙蒙。燕之已经喜欢上了江靖,虽然冬天潮湿阴冷的有些难耐,可这种缠绵入骨的寒意他并不讨厌,到了春和景明,更是流连于大街小巷的柳条如丝,黄鹂鸣叫。他想他确实就是晴朗常常挖苦的那个性子,天生的懒惰,什么地方都是习惯,习惯了就不想动。这趟差出的也舒服,大半时候闲散无事,比在京兆府任上忙忙碌碌舒服得多。他从小懒散惯了,在王府里非主非奴,爱做什么做什么,苏长安从来不指使他,旁人更不敢劳动。他从王墓归来,代行总管之职也好,后来跟着苏长安起事,为他辗转奔波也好,都是水到渠成,没有半点勉强。他常想若是自己做到一半撂挑子不干了,苏长安大概也不会怪罪。等到一时冲动接了个官职,从此再也没了自由,桩桩件件都是赶着要做的,他这一辈子总算也尝到了不得休闲的滋味。但是,时间长了,好像也就这样,依然是过得下去。
      或许是窗外黄鹂的鸣叫太撩人,等他醒过来才发现躺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刚起身,一人轻手轻脚的掀开了帘子,见他已起,顿时扬起满脸笑意,叫了声“爷”便替他着衣整装。
      叠翠在他身边几个月,不但脸色红润,体态丰润起来,神情举止也不复初来时的胆怯畏缩。还有变化便是初时少女的双髻换成了少妇的云髻,一支银簪簪着,钗头蝴蝶戏花,行动处蝴蝶的触须轻轻颤动。她是个细心又本分的女孩儿,本分的有些认死理,仿佛在他丢下银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此身只当属此人。齐燕之把她带上床的那晚,她也是害怕的,不停地发抖,却温顺的服从,而在她心里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第二日,燕之亲自替她梳头,给她挽了个高高的云鬓,亲手插上蝴蝶簪,又吩咐苏忠叫来裁缝给她做了几套新衣,料子都是他亲自过了眼。叠翠知道这便是在带来的一群下人面前给她立了名分,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向她道喜,一时间她竟有了新嫁娘的喜悦。
      苏忠急在心里却不知怎么好,这次出使,燕之带了八个家奴,为了伺候廖婉方便,其中还有两个女佣,一个便是苏忠的娘子芳琼。芳琼和苏忠结缡三年,已有了个女儿,夫妻感情也颇好。芳琼算得上聪明伶俐,这些年在齐家也算管家娘子,在燕之面前倒比她那个老实的男人更敢说两句。她那年被燕之在病中抓着手叫了声“阿琼”,还没惊喜过来就被晴朗吓了一身冷汗,后来真给她打听出来到底那个“阿琼”是什么人。她也是后宫出来的女人,见过几次“王皇后”的样貌,自然的也明白这叠翠能让自己主人上心的原委。等燕之摆出要收了这女孩儿的样子,芳琼终是忍耐不住,大着胆子在他面前提了几句,无非还是廖婉一早就转在口边的那些话——晴朗不待见他这么做。燕之笑笑:“费心了。”
      叠翠是闲不住的人,他没什么事交待的时候,这女子便绣花缝衣,见了他微微抬头抿唇一笑。她本就生得好看,在他身边好吃好喝养了大半年,越发嫩得能掐出水来。燕之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其实一点都不象当年的王琼。他抱这女孩儿的时候心里是十分清醒的,翌日倚着枕看她羞涩的着衣的时候甚至在想“燕之啊燕之,这下你算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了”,虽然这么想着,却一点不后悔。他抱了这个女孩子之后,才真正清晰了自己对王琼的感情。
      那一段年少恋慕,其实,早已成云烟。
      就像他早就知道,晴朗对他对王琼的迷恋嗤之以鼻,讽刺挖苦,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迷恋着与她敌对的“王皇后”,而是因为他觊觎苏长安的女人。
      晴朗对他的敌意来自于对苏长安的挚恋,恰如他对王琼的执著其实是对无法掌握的命运的不甘。
      现在,他对王琼的执著已经消散了,而她对苏长安的执著或许永无止境。
      叠翠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爷,东西都收拾好了。”
      “明日起程回国。”
      此行还是很有些成果,预定要做的事一样不少,疑难事务的商榷也有所前进,称得上不辱使命。随员从人想到终于能回家,一个个喜形于色。只有叠翠高兴不起来,私下里问芳琼“主母是怎样的人?”芳琼瞟了她一眼,缓缓道:“我家主母啊,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过了一会儿叹口气,回身又道:“主母待我们这些下人一向宽厚。”这段对话恰好被燕之听到,心想“是啊,晴朗会怎么个反应呢?”又想:“若是她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又该怎样?”
      五月末的一天,齐燕之带着随行人员离开江靖踏上了归程。
      出发后不久,江南进入了多雨季节。连绵不断的阴雨让行程时断时续,六月里燕之莫名其妙生了长大病,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恢复过来。于是,一直到了七月里,一行人才终于抵达了南程州。
      在路上,齐燕之已经得到晴朗调任北程州刺史的消息,北程州州治是回京必经之路,意味着夫妻团圆比预定的又能早大半个月。燕之想到分别时她的那段话——待你归来之时,我会竭尽所能做一个真正的朝臣,那时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
      这一刻,望向叠翠的时候,他真正有了点烦恼。

      近乡情怯也好,心急如焚也好,齐燕之一行人终于又一次望到沅江的滚滚波涛。
      江北就是要塞涌江城,再往北就是北程州地界,是赵国万里河山。
      使团按照规定向南程州刺史提出申请,请求允许他们渡江归国。原本这是件很简单的事,一方呈递申请以及礼部发放的通关文书,另一方审核无误后发放通关凭信,这个凭信在渡江和出涌江城的时候都要校验,在涌江城通关后还交楚国。发放凭信的过程用不了半个时辰,通常象他这样的大国使臣离开,南程州刺史还会亲自设宴送行。然而这一天申请承递上去,没多久南程州长史来见,请他们“暂在驿馆等候。”
      齐燕之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半天后,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带来的果然都不是好消息。说南程州如临大敌的样子,城门严密盘查,更从商人那里打听到十来天前楚国封锁沅江,禁止任何船只越过江心,有些商人已经在此羁留半个月,他们天天跑官府也没得到个说法。燕之和随员商议,都说这是要打仗的样子,就不知和哪家打仗。
      燕之心想这还需要想么,沅江以北能和楚国对垒的只有赵;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楚国内乱。只是当下楚国有可能闹出事来的两个亲王的封地都在江靖以南,他们闹事也不该涉及沅江封锁。他想通关文牒着急也急不出来,便让众人散去,等明日再到刺史府走一趟。
      翌日清早,燕之刚刚起身就得报说廖云清求见。
      长霆军的年轻主将一身军服,在几个亲随护卫下健步走来。燕之起身迎接,拱手道:“廖将军,幸会幸会。”云清笑道:“齐叔叔这样说,折杀小侄了。”
      “廖将军此来应该不是叙旧吧?既然如此,自是官职相称。”
      两人分宾主落座,廖云清道:“侄儿此来是告诉齐叔叔,江北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请齐叔叔安心留在程县。”
      “敢问原委?”
      “两国开战。”
      燕之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廖云清将两国间的事简短说了一遍。原来林晴朗五月末就正式到任北程州,一个半月来连下达了几条政令,都是劝农安民的政策。其中最得人心的一条是对壁山的善后。壁山百姓大多跟着钟长缨逃往楚国,可总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想走或者没走成。壁山这场动荡让司徒清脸面全失,自是怒气冲天,下令严加搜捕——不可逃脱叛贼一人。幸好手下人没认真去做,当地百姓也知道他的手段,纷纷逃到周边的山林里。
      林晴朗一上任就张榜安民,又命衙役到各处乡镇乃至山林里敲锣打鼓的宣告,说这些留下来的人都是赵国子民,只要没有别的作奸犯科之事,朝廷不会处罚他们,约定了期限让他们回归乡里,如果逾期不归,那就当流民论处。如此半月期限,大多数百姓都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紧接着州府又发出公告,说皇帝仁慈念他们许多人或许有至亲在楚国,不忍他们骨肉分离,因此允许他们前往楚国。以一月为期,想走的到官府领路引和出关凭信,还能领到一份路费。如果选择留下,那么从此就安分守己当赵国的子民。
      这一次乡民相应的快多了,一个月期限满的时候有百来号人选择前往楚国。官府果然发给路费,还派一队士兵护送他们到两国边界。
      这一套怀柔之策果然让北程州百姓折服,到任不过两个月当地百姓提起已经点点头说:“来的兴许是个好官。”现下林晴朗正忙着在壁山劝农,要让百姓赶上第二季耕种,免得一整年颗粒无收,整日常往返壁山与州城之间,又恢复到了初到平州、荆左时的样子。燕之对她认真做事时的情景最熟悉不过,不用详说,眼前就仿佛能看到她策马田野、决断堂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廖云清更笑着说:“林姑姑好大名头,就连涌江城的守军都找到机会就到边界上伸长脖子,盼望一睹芳容。”
      燕之笑笑,并不接他这句话。
      林晴朗致力于北程州治理的时候,赵元戎却在厉兵秣马。朝廷大举征兵,几乎到了户户抽丁的地步。六月末,蔡萱先发,领蔡州兵马直扑郑国,郑军根本无力抵抗,不到一月已攻到都城之外,眼看着这个逃过留国征伐的国家最终难逃亡国。郑国一旦灭亡,赵军就能直插沅江中游,且能获得郑的水军力量,从而与楚国平分天险。
      赵国是楚国的第一大敌,尤其是楚国近来政局不稳,赵王郑旻一掌权就下令严加注意赵的动静。好在经年对垒,两国在对方国内都有不少细作,这边赵国一动,消息就层层传递到了江靖赵王府。
      如果仅仅是对郑用兵,楚国还不至于紧张,但是大举征兵这一项,却让楚国朝廷不做他想。郑旻一得报,就下令封锁沅江,全线戒备。锁江令是十天前到的,燕之若是没有生病,此时早回了赵,如今只能说造化弄人。
      廖云清又说两国对垒此间是前沿要塞,齐叔叔留在这里歇息无妨,可请约束手下人,千万别乱跑更别好奇,闯了不该闯的地方非常时期侄儿也保不住人。
      “多承廖将军关心。”
      廖云清前面几句话说的时候神色严肃,此时忽然一笑,目光顿时柔和下来,温言道:“照小侄看来,齐叔叔还是回江靖得好。”
      “江靖繁华温柔乡,确实是好地方。只是我归乡心切,纵然没本事在廖将军眼下闯关渡江,可每天能远远眺望也是好的。江靖再好,终与我无干,你说是不是?”
      “齐叔叔的才干,在楚国得一官半职易如反掌,那时,江靖不就成了故乡?”
      燕之一惊,朝着面前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廖云清倒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带着点笑由着他看。过了许久燕之也微微一笑:“嗯,这几句终于有了当年廖家少爷的样子。”云清一愣,却听他淡淡补充道:“只是这句笑话不如当年说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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