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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八章 长霆 ...

  •   豫国公寿筵后,郑王到元戎那里负荆请罪,说自己“酒后失仪,玷辱朝廷命官”,请求处罚。同时,也强烈的弹劾豫国公的行为。此后,郑王躲了好几天,只有独孤绣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下药,来陷害我的儿”,在元戎面前哭哭啼啼。赵元戎“龙颜震怒”,软禁邢敛,又将豫国公府的官员、总管等,并太子府方昊然等一干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全部下狱,着刑部查问。在方昊然被扯进来之前,元戎虽然生气,并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等到发现与太子府有关,独孤绣此前那些被元戎看作“胡思乱想”的话顿时有道理起来。元戎更是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次他忽然十分思念在陈州的郑王,当时正与独孤锦等几个心腹官吏喝酒,醉后叹息着说“朕看这些儿子,还是郑王最好,你们都说太子仁厚,乃是守成之主,朕看来,纵是失之王气。可惜郑王不是皇后所生,不然就算是次子,朕也把皇位给他。”
      酒醒后,元戎颇为后悔,但想想这些人都是心腹高官,知晓轻重,也就过去了。现在冒出针对郑王又涉及东宫的事件,元戎不禁要想,是不是什么人透露“禁中语”,乃至东宫产生不必要的恐慌。对元戎来说,不管是“东宫设计陷害郑王”还是有人透露他的醉话来挑动兄弟残杀,都是让他愤怒到极点的事情。尤其是前者。在他看来,太子最大的价值就是——仁德,若是做出用如此下流的手段陷害兄弟的行为,那么他也就没有资格继续当太子了。
      当时执掌刑部的是蒋栊,也算是世家子弟,戎狄人,早在北赵时期,家族就已经代代仕宦,只不过从来没有出过尚书之类的要员,在气势上就低了独孤、谢等几大家族。到了蒋拢的父亲,当上了户部尚书,自此之后,蒋家连着几个朝廷高官。蒋拢的幼妹许给独孤誉的大儿子,他得以执掌刑部也多承独孤誉之力,现在分明站在了郑王一边。因此,林晴朗反对过让刑部主审此案,元戎批复说太子若是无私,谁审都一样。晴朗不禁为太子叫屈——还没开始问,皇帝就偏向了郑王。
      郑王躲在府里避风头,一躲数日,这天独孤绣生日,他终于躲不了了,一大早进宫为母亲上寿。见了独孤绣后,又去向皇后请安,行过长廊忽见一人窈窕身影,郑王一惊,往旁边一闪。刚行出不远,又是一顿。
      廊内栏边,一人盈盈起立,深深施礼。
      郑王无处可避,也一抱手,喊了声:“林侍郎。”
      林晴朗上前几步,柔声道:“郑王殿下好像不愿见到臣。”
      郑王苦笑道:“小王实在无颜见林侍郎……”说完转头又要走。却听那女子道:“殿下为何在皇帝面前毁小臣的清白?”
      她的声音也不是太响,可听在郑王耳里好像晴空霹雳,慌忙转身连连摆手道:“侍郎轻声!所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小王自知有错,自然向陛下请罪。小王在陛下面前再三说了,全是小王的错,与林侍郎无关。”
      林晴朗冷笑了一下,缓缓道:“那日豫国公府酒中有异,徐彬提醒我之后,我便已离开公府,路上遇到刚回到京城的京兆齐长史,由他送回家中。我家花娘子、婉儿守了我一夜,倒不知我什么时候,以什么形态与殿下交欢?”此话一出,郑王顿时失色,晴朗见他惊诧莫名的神情到不象有伪装,神色略和,又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那女子……”郑王嘟哝了半天,一拍手:“对了,那女子分明是落下出入宫禁的鸾台令牌。”
      隔墙传来“哼”的一声。
      郑王大惊,抢到花窗前,却见赵元戎的身影,又愣了愣,再望向晴朗时眼中带了感激之色。晴朗含笑点头,又道:“小臣所说句句属实,齐长史和我家中的人均可为证,虽不知那日到底在殿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朗朗乾坤在上,鬼蜮伎俩终有昭然之日。”
      待到郑王离去,晴朗走到旁边朝着一人躬身道:“多谢姜公公。”
      傍晚,姜濯又到了林府,皇帝赐绸缎若干,明珠百颗。姜濯又说“圣心甚悦,郑王那里也赏了不少东西。”
      事后,花月娘来问原委,晴朗一边拨弄郑王送的那架琴,一边道:“我赶着郑王进宫的时候拦着他问那日发生的事,又让姜中侍把皇帝引去听壁,如此而已。”忽然噗哧一笑,喃喃道:“这次帮了郑王一个大忙,改日想法子敲他样好东西去。”

      林晴朗得了赏赐,算是从这件莫名的事情中脱身了,与赵元戎自然也重归于好。同样牵扯在内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方昊然首当其冲。最初几天,方昊然的态度就是否认到底,不管什么都说不知道,没有做过,太子府的酒全无异样,送到豫国公府后什么人碰过就不知道了。问急了便闭上嘴,不管对方威胁诱惑都是一言不发。
      天子动怒之案,森森刑部大牢。
      方昊然连续受了几次刑求,风度翩翩的东宫官员在三木之下不成人形。那日又是刑求,到得傍晚,方昊然终于是挺刑不过的样子,蒋栊叫住差役,摒气凝神盯着他。
      “酒中逍遥散是我投的。”
      蒋栊眼中喜悦之色顿显,上前两步:“何人指示!”
      “无人指示。豫国公曾轻慢于我,昊然报私仇而已。”
      蒋栊大怒,喝道:“还不老实,再给我打!”
      “慢着!”
      “林侍郎……有何见教?”
      “人犯既然招供了,就不能再用刑,让他签供画押才是。难道……”她眼睛微微眯起,神态娇媚,缓缓道:“难道蒋尚书与他也有什么私仇?”
      蒋栊更怒,可他着实不敢招惹眼前这个“皇帝的女人”,更不要说晴朗在此听审乃是皇帝亲自下令。忍着气道:“人犯满口谎言,分明是要替人开脱。”
      “咦,这就怪了,蒋尚书是亲眼看他与人密谋的么?”
      “你——”
      “要不然,尚书为何一口咬定他的口供不实。”说到这里顿了顿,晴朗侧身望定蒋拢,又是嫣然一笑:“又或者,在蒋尚书心里,什么样的口供才叫做‘真话’呢?”
      蒋拢彻底无语。
      刑部官员帮上司说话,说“在朝廷要员聚集之时投药,甚至不惜犯下损伤皇子的重罪,区区私仇的理由不可信,必然还有隐情云云。”
      “倘没有新的证据,便不能说方昊然的口供是虚假。私仇么……年少气盛,一时糊涂也不奇怪。人犯已经给了口供,咱们要么去找证据来反驳,要么就此结案,提交皇帝。将来让三法司来判断可不可信。”
      蒋拢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林晴朗有意偏袒方昊然,之前他和这位鸾台侍郎在公务上有过几次冲突,每次都是铩羽而归。更有几次,尚书府拟定的政略到了门下省反复被驳回,且屡屡发生在这位林侍郎当值的日子,谢谨亲自去兴师问罪,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最让蒋拢惊讶的是,在什么事情上都没有对路过的刘呈之和独孤锦在林晴朗这个人上却达成一致。
      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降臣威胁”论也早已销声匿迹,而闹得最起劲的几个人相继降职外调,更有倒霉的被人弹劾在任地时强占民田落得个丢官发配。
      前车之鉴,蒋拢自然不会随意招惹这个女人,当下令方昊然画供后继续收押,自己写了折子回皇帝。第二天早朝,自然又是一番争执,赵元戎也不决议,众人更是茫然,朝议就在大臣们的窃窃私语中结束了。
      林晴朗出来的时候遇到谢谨,后者似笑非笑道:“林侍郎昨日在刑部大堂好生威风,不想林侍郎对我赵国刑律也如此熟悉,下一次本官向皇帝保举你做大理寺官员如何?”晴朗嫣然道:“下官先行谢过,若能举为大理正卿,下官必登门道谢,从此以谢尚书马首是瞻。”
      谢谨讨了个没趣走了,晴朗唇边刚一缕冷笑,便见沈慕岚从后面过来,笑吟吟道:“大理正卿——这是林美人的愿望么?”
      “啊呀呀,下官难得走一次捷径,便被吏部尚书大人听到了,这下可麻烦了。”
      沈慕岚笑笑,忽然低声道:“方昊然怎样?”
      “一力承担,并无牵扯。”
      沈慕岚顿时松了口气。
      这些天太子一党的人如履薄冰,豫国公被软禁自不用说,东宫也遭到了严密监视。赵佑的性格,原本是凡事均容忍的,这次听了呈之的话,也跑到宫内向元戎哭诉,说自己恪守礼仪但愿兄友弟恭、同兴赵国,如今却被人怀疑有灭弟之心,实在是伤心到了极点云云。元戎倒是被他这段话感动了,又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嫡子,即便真的对郑王下手,也要怪自己三心二意。当下安抚了太子,当天又回到皇后那里。宫里顿时传出私语——太子没事了。
      朝议后,原本这天晴朗不当值,和沈慕岚、谢谨说了话后心念一动,转身又进了宫。她有赵元戎赐予的腰牌,纵然深夜也能随意出入宫禁。皇宫里的头面人物都和她熟悉,见了行个礼,问一声“林侍郎”好,位高一些再寒暄几句,甚至喝一杯茶,说说宫内的新鲜事。最初的时候,她恪守外臣规矩,并不与后妃往来,时间长了看赵元戎对后宫的约束不如苏长安,沈慕岚、独孤锦等外臣也经常出入内宫,结交后妃,她也渐渐与那些有心示好的人往来。现下四夫人里倒有一半与她私交甚好,连元妃也不复初时的冷嘲热讽,心情好的时候还拉她到自己殿内饮酒作诗。
      径直入了皇帝寝宫,元戎见她招招手:“朕正要传你,你在刑部听审,方昊然的口供是真是假?”
      晴朗许久不语。
      “今日怎的惜字如金了?”
      “陛下这些日子龙颜易怒,臣不敢妄言。”
      元戎揽过她笑道:“朕怎舍得对你发怒,但说无妨。”
      “若说真假,必不是真的,方昊然何等人物,岂会为了一点私怨自毁前程。但是,臣愿意当他是真的。”
      “嗯。”
      “方昊然做此违心供状,无非是两个原因——若是太子真做了这样的事,他身为东宫谋臣,一利承担,替太子分忧。若是太子无辜,他便是牺牲自己,以求在此百口莫辩之时将此事止于他。他用心良苦,陛下不愿成全么?”
      元戎尚且犹豫,晴朗推了他一下:“陛下向来仁德,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俘虏的敌方官员只要肯降皆愿重用,便是以往有深仇大恨也宽恕。安乐王叛乱之罪,陛下也没有杀他。就算这件事是东宫所为,陛下就偏偏不肯原谅太子的过失么。若是陛下并不打算废黜太子,又何必将此事查得太明,东宫终究要有东宫的尊严。”
      元戎拍拍她:“朕再想想。”又指指案边:“替朕看了,检紧要的出来,剩余替朕批复。”
      午后,北程州紧急军报。
      独孤锦率领一万兵马,逼近涌江城。
      这是南楚最后的江北阵地。

      初夏的北程州,江水如蓝,绿树成荫。
      这里是沅江以北,但在物候上和江南也没有太大分别,这一年沅江上下游风调雨顺,此时正是丰水季节,江水盈满,浩荡东流。江岸种植着杨柳,绿条如丝,而一望无垠的平野在阳光下展开,稻田绿的生机勃勃。
      一支军队行走在夏日的原野上,士兵们整体的步伐和闪亮的铠甲打破了夏日午后的宁静。为首的将领一身红袍,眉目如画,身后彩旗被风吹得笔直,五彩绣线绣“司徒”二字。
      “红袍修罗司徒清”的名号已经从北方大漠传遍了江南腹地,他身上那件鲜红的披风更被人说成“人血染成”。这种说法当然是充满了恶意的,但是死在这个青年将领手下的人流的血,不要说一件披风,就是一处池塘也能注满。
      北程州百姓远远的看到“红袍修罗”的军旗,带着嫌恶的表情互相看看,心想“不知道哪里的百姓又要遭劫了”,然后沉默的低下头。司徒清这个时候的官职是右翊卫大将军、程州刺史,除此之外还有公爵爵位和一大堆勋官。作为将领,司徒清在战场上的本事毋庸置疑,作为地方官,也不乏处理政务的能力。然而,他在战场上的冷酷与日俱增,杀死俘虏已经习以为常,胜利之后必定纵容军队掠夺百姓,还经常烧毁村庄,只要有反抗的,无论妇孺尽皆斩杀。这种行为势必招到官员的弹劾,就连当年为他屠杀北戎降兵辩护的沈慕岚,这个时候也与司徒清有了矛盾。林晴朗更是对此猛烈抨击,有一次她在赵元戎身边时,捷报送至,元戎高兴的时候,她却皱着眉头说:“这样的残忍,简直就是王仲道第二。”
      这是非常严苛的批评,甚至带着不祥的意味,元戎并没有责怪,但这句话很快传到司徒清耳中,这个青年将领当场就摔了手中的杯子,骂了句“忘恩负义!”
      但是总的来说,离开战场,对于这个青年的评价,总体上还是正面的。司徒清不好女色,对金钱的欲望也很淡,他和范阳公主感情和睦,对待士兵赏罚分明。更关键的是,他确确实实是东赵首屈一指的将领,赵元戎统一扶朗的大业里少不了这个青年的一席之地。
      这一天,他的目标是北程州最后一处仍在楚国统治下的要塞——涌江城。城池临江扼路,地处要冲,城高十丈,城内守军四千,是一处纯粹的军堡。南楚在北程州打败的时候戍守涌江城的是老将刘商,他面对强敌而不乱,依靠涌江城的严密防守硬是逼退了东赵军队。北程州之战后半年,刘商去世。几个月后,司徒清亲临城下。
      这次出兵原本计划在一个月前,只是南方连续不断的雨水阻碍了司徒清的计划。行到涌江城外三十里,一道营帐横亘眼前——楚军出城迎战。
      此时天色已晚,司徒清传令扎营,两军距离三里。
      司徒清没想到楚军竟然敢出城迎战,要知道楚军并不擅长骑兵作战,江北一望无垠的阔野正是东赵骑兵用武之地,上一次涌江城能守住,也是仗着城高池深。当下,司徒清放眼一看,营帐扎得到是整齐,但看规模,最多两三千人。这么点人马出城应战,分明是来送死。他不由暗叹,刘商一死,楚国再无战将。
      深夜,东赵军队发动袭击。
      楚军营帐顿时一片混乱。
      两军一交,楚军兵败如山倒。
      营帐坍塌,辎重丢满一地。
      楚国士兵惨叫着“红袍修罗来了”,在夜色里四散奔逃。
      司徒清一瞬间也想过“是不是有埋伏”,但是想到这一代一马平川,布置不下什么陷阱,而他更有自信应付野战中的一切变数。
      追出数里,身下的大地忽然变了。
      马蹄陷入柔软的泥中,一些战马立刻失去平衡,骑士翻滚着摔到地上。
      地上是一层水,大地一片泥泞,身着重甲的北赵骑兵顿时寸步难行。
      一声呼喝,四周火把通明。
      经过连天大雨,涌江城旁的河流漫堤,大水在平野上横流,道路、草地、农田都淹没在水下,成为泥沼。
      这是北方人从未见过的景象,也是他们无法理解的特殊地理。
      楚军皆身穿轻便衣衫,着草鞋,马蹄包草,这些生长在南方的子弟,雨季战斗是家常便饭。
      东赵军队挣扎在泥泞之中,落马的骑士还来不及从泥泞里爬起来就被斩杀。战马的蹄子陷入泥浆,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迟缓,往日锐不可当的东赵骑兵在这一夜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
      司徒清好不容易从混战中挣脱,收拾残兵败退的时候,正是东方破晓。
      对应着东赵军队的仓皇奔逃,南楚士兵发出喜悦的欢呼。
      司徒清在马上回首,最后看一眼让他初尝败绩的伤心地的时候,一杆旗帜刚刚竖起。晨光下,飞扬的旗帜上绣有这样的字眼“长霆.廖”。
      “原来不是涌江城的守军……连对手都没弄清楚,难怪要吃败仗,我确实是太轻敌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司徒清返回北程州,旋即命细作打探这支军队的来历。
      没几天,回报来了。
      在涌江城以野战的方式打败司徒清的,是一支建立不满一年的军队,因为建营在长霆山下,故名“长霆军”。主将,是一个不满二十五岁的青年将领,名叫廖云清。

      成康十三年四月,长霆军于涌江城外旷野击败司徒清。
      这是长霆军建立之后的第一场战役,也是廖云清第一次独立指挥战斗。
      涌江城在北程州陷落后被划入南程州管辖,说来南北程州一向以沅江为界,现在江北的城池却划归江南,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户部官员也苦笑着吧。长霆军在编制上独立,但在管辖上却受南程州节制。楚国的细作们将“司徒清正在准备再次发兵涌江城”的情报带到南程州的时候,刺史孙直原本想发州兵前往抵抗,但是将军们面对“红袍修罗”的名号都露出胆怯的神情。
      “这些家伙都是懦夫,勉强他们出战也只是让士兵白白送死罢了”,在这样苦闷着的孙直面前献上计策的是程州军曹——“让长霆军去作战吧,虽然是流民和稚气未脱的将领,至少更有勇气一点。”军曹又压低了声音说:“即便失败了,程州主力还在,靠着沅江天险保全自己没有问题。”
      就这样,长霆军接到了出击的命令。此时,长霆军全军八千余人,全部都是强健的流民,廖云清挑选了三千名精干士兵,亲自领队,横渡沅江,在大雨磅礴的午后抵达涌江城。
      “这样的天气,司徒清是不会进犯的。”廖云清这样说明:“即便是中州人也没有在这种大雨中运用兵马的能力,更何况来自更北面的陈国将领。所以,在大雨停止之前,我们有充裕的时间来研究战术。”
      廖云清花了三天时间熟悉涌江城的地理环境,大雨过后宛若沼泽一样的平野让他产生了兴趣——“就在这里设下陷阱,让红袍修罗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廖云清将三千长霆军和原本的涌江城守军分成三部分,守军的绝大部分留在城内,一旦野战失守,他们就是最后的屏障。另外五百守军担任诱敌的任务,他们率先出城,在距离城池三十里的要道扎营,并且扎出远远超过五百人需要的面积的营帐,伪装出有几千人的样子。他对士兵们说:“司徒清年少得志,心性骄傲。他一定会选择夜袭,以便一战而胜。你们不需要交战,只要做出逃亡的样子,将他们引入伏击的圈子。”也有人怀疑是不是能这么顺利,廖云清带着十分轻松的表情道:“一定能成功。虽然说出来很惭愧,但昔日确实有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分析过司徒清的大小战役,对于这个人,我应该比楚国其他的将领都要更为了解。”
      担任诱敌任务的是涌江城守军中的一名下级军官,因为对廖云清这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缺乏信任,当选择诱敌军的统领时帐内一片宁静。廖云清正考虑“是不是让我的人来做算了”的时候,站在最末位的一员小将站了出来。
      这真的是一员“小将”,年龄大概在15、6岁,年轻的连本人都被称为“稚气未脱”的廖云清惊了一下。这个小将皮肤黝黑,眉目到还算英俊。
      “末将钟长缨,愿为将军驱驰。”
      打扫完战场,挥舞着得胜的旗帜返回涌江城的楚军虽然也是一身泥水,却一个个神采飞扬,涌江城守军一片欢腾,文官和武将到城门口迎接。
      “昨天的夜战,赵军折损上千,只要情报没错,一段时间内不用为敌军来犯而伤脑筋了。”
      这次没有人提出“你怎么知道”的问题,虽然只隔了一夜,廖云清说话的分量已经截然不同了。廖云清也嘉奖了钟长缨,他喜欢这个少年人的勇气,以及在战场上的灵活,当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奖赏的时候,钟长缨回答道:“下一次战斗,希望能当前锋。”
      回到驻扎地的长霆军受到南程州刺史的赞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的孙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报。孙直一方面向朝廷传递捷报,另一方面亲自前往长霆山下嘉奖年轻的勇士。不久后朝廷的奖赏也下来了,或许是皇帝觉得这场胜利让他们终于在与东赵连战连败的阴影里找到了一点希望,赏赐给的格外大方。廖云清将自己的得到的大多数才钱财都分给了麾下将士,同时他完成了一项人事任命——将小将钟长缨调入自己麾下。
      所有这一切完成的时候,司徒清战败的报道,以及“长霆军”这个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了东赵朝廷。
      看着战报的赵元戎一边惊讶于“司徒清也吃了败仗”,另一方面对“长霆军”产生了兴趣。面对垂问,北程州特使的回答是“长霆军都是流民组成,主将叫做廖云清”。至于廖云清是什么人,使者也只能一问三不知的摇着头。让使者退下后,赵元戎对着沈慕岚苦笑道:“好像廖姓和我们赵国反冲啊。”
      沈慕岚也只有回之以苦笑,君臣二人都想到了十余年前荆左之战——纵横天下,睥睨列国的东赵军队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廖江城。

      四月末,蔡萱受召至朝凤述职。
      自从投降东赵后,蔡萱依然被任命为旧蔡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尽管林晴朗在各方面对他评价都不高,然而,蔡萱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地方官。在他的统治下,蔡地又一次恢复到平江王统治时代的平静。作为蔡国皇子,蔡萱在当地民众心目中原本就有很高的地位。蔡国亡国之后,蔡地百姓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动荡,内心上又倾向于昔日的主君。蔡地大半中低层地方官员都是蔡国时期就任命的,他们也很愿意接受前太子的指挥。加上连续三年风调雨顺,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下,蔡萱将故国一点点带出战乱的废墟。
      在皇宫拜见了赵元戎,并接受了他的嘉奖后,蔡萱骑马回到馆驿。一个容貌艳丽,体态妖娆的女子迎了上来。
      “看侯爷神情,面君必然顺利。”
      “皇帝嘉奖了我对蔡州地方的治理。”
      女子“噗嗤”一笑:“一国太子治理好区区一州,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蔡萱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你真是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冯瑗。”
      冯瑗——昔日的冯昭容,在归入东赵后原本想要勾引上赵元戎而重新获得荣华富贵,却因为刘皇后的干涉而被赶出后宫,并且赏赐给了蔡萱。
      蔡萱当然早有妻室,而且是在留国的时候经由苏长安赐婚,迎娶的贵族女子。这个女子性格温婉而且与世无争,蔡萱对她也颇为喜欢,两人育有三个孩子。除此之外,蔡萱当然有不少妾室,而这其中最得宠的就是冯瑗。
      蔡萱其实是深知冯瑗这个人的性格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她的美貌吸引,沉湎于她的妖娆风姿里。除此之外,冯瑗也是一个难得的,蔡萱能和她议论政务的女人。她熟悉宫廷计量,更是长袖善舞,对蔡萱来说,必要的时候,她也能成为一个很好使用的利器。
      冯瑗伺候着他躺下,又道:“妾听说当年赫赫有名的林刺史,现在越发的赫赫有名了。就连这次东宫和郑王的纠葛,最后也是她在皇帝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硬是替东宫压了下来。”
      “郑王送琴已成佳话,难道林美人却是偏向太子的么。”
      冯瑗嫣然道:“错了错了,叫我看,林大美人谁也不偏。她心里怕是更偏爱郑王,但朝廷上,她一定会拥护太子。太子即位才是正道,才能保证东赵朝廷的安稳,才能统一天下——这是我们这位大美人的算盘。”
      “她更偏爱郑王?”
      “林晴朗到了赵国后小心谨慎,不是说她这两年连沈慕岚都疏远了。这么一个人居然会收下郑王的礼物,爷觉得是为了什么呢?”
      蔡萱微微一笑,看了眼时计翻身坐起:“准备一下,有客人要来。”
      冯瑗露出疑问的表情。
      蔡萱笑得意味深长:“此人是我在蔡州时认识的一个趣人儿。”
      没多时,果然有人求见,此人一身便装,腰悬长剑,见了蔡萱行礼道:“沈唐参见侯爷。”蔡萱抢步上前,双手搀扶,笑道:“少年之交,何必多礼?”又道:“漓河碑的事闹得本爵远在蔡州都听说了,正想着永川王该派你这个吏部尚书大人的侄儿来打探打探才对,果然就来了。”
      沈唐连连摇头,正色道:“在下乃是为了婚事而来,与漓河碑无关。”
      蔡萱自然问原委,沈唐又将那番话说了一遍,话音未了,蔡萱拍手笑道:“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你若得了这桩婚事,漓河碑的事还不是林美人一句话就能安下的?”
      两人少年相识,此后各自多番机遇,免不了把酒夜谈,到得睡下已经过了三更。冯瑗缩在蔡萱怀中笑着低声道:“爷今儿心情极好,看来那位沈大人果然是妙人儿。”
      “你知道他来找我为何?”
      “妾想不出来。”
      “永川王现为众矢之的,他到京城打探情况,自不敢大张旗鼓,他是想要通过我探听消息,并且结识林美人。”
      “林美人的未婚夫么……”冯瑗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戳戳蔡萱:“爷竟然要掺合这趟浑水?”
      “你说呢?”
      “爷有没有兴趣妾不敢妄自猜测,可是有一个人一定有兴趣。”冯瑗凑在蔡萱耳边,低低吐出三个字——司徒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十八章 长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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