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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徐子弥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声说:“真的?沈师兄答应跟我一队了?”

      裴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山海秘境的试炼是修真界的大比,由九大门派共同主持,十年一次,两百岁以下的青年才俊皆可参加,有单人试炼跟双人试炼之分,为的就是历练优秀的青年弟子。

      自裴济有资格进入山海秘境起,都是他与叶鸢沈重一道,三人抓阄决定谁去参加单人试炼,剩下两人组成一队,报名双人试炼。

      向来如此。

      可是今年忽然就变了。叶鸢出嫁,自然是要跟秦槐之一起,他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与沈重重修旧好,可是现在,沈重要同徐子弥一起。

      所以……只剩他一个了么?

      裴济有些恍惚,他看向沈重,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沈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理解,手上一顿,复又继续动作。将徐子弥伤口处的衣服剪开,露出里面红肿起泡的皮肤,有一小块半焦的布料与伤口黏在一起了,揭开时有些狰狞。

      徐子弥年纪小,娇生惯养,疼的龇牙咧嘴。

      沈重沉默了一瞬,终是点点头。徐子弥欢呼出声,连痛也忘记了。

      到这个地步裴济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提起精神,想了想从储物戒了里拿出一瓶金丹,强打起精神道:“都是师兄的错,怪裴师兄太紧张了,这瓶金丹给师弟赔罪,预祝师弟山海秘境拔得头筹。”

      徐子弥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也不记仇,笑着应下,顺势在刚铺好的床上打了两个滚。

      裴济把房间让给徐子弥,自己去睡客房,离开时他听见徐子弥有些雀跃地说:“床这么大,沈师兄今晚就跟我一快睡,我还没有去过山海秘境,师兄给我讲讲!”

      他本能地磨蹭了一下,沈重没有立即回答,把目光投向了他,徐子弥也顺着沈重的视线看过来。

      裴济像被什么烫了一下,急忙低下头,落荒而逃。

      他没回自己房间,在院子里没头没脑地来回踱步,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沈重房门外,里面黑灯瞎火的,裴济屏息放出神识探索一番。

      里面没有人,沈重甚至没有回来过。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不舒服,一整天的郁闷不满在这一刻仿佛到达顶峰。但冷静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不过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这有什么,他们……他们又没喝醉酒,徐子弥又没有自己那么荒唐。

      裴济抹了一把脸,苦笑出声,他背靠这门板坐下,月光朗然,落得他一身萧索冰凉的意味。

      他忽然想起,除了最开始那段冷淡期,后来小沈重就一直是跟他睡,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青松似的挺拔少年,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愿意跟他一起睡了。

      有段时间沈重仿佛叛逆期到了,躲他躲得厉害,同一屋檐下仿佛都像碍着他什么,一声不响地搬去了朔风堂。

      裴济当时也气,想逮着这死没良心的揍一顿。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与其跟他反着干,不如顺着他脾气来,便由着他。

      收拾了些平日用得上的东西,带着叶鸢一块送去了朔风堂,他深知沈重做好的决定,旁人说再多也没用,裴济便只嘱咐不能荒废修炼,每日还得回云山院练两个时辰的剑。

      裴济现在还记得他说这话时沈重的表情。有些挣扎,抗拒,就好像被嫌弃被抛弃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样,低垂着眼帘有些伤心,要哭不哭的。

      裴济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那么丰富的表情,心里暗暗好奇,想掰开沈重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他要搬出去,现在一副被抛弃的模样。

      但他顾忌着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什么都没有问,挥了挥手招呼叶鸢回云山院。

      沈重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抓住他袖子,有些失魂落魄:“叶鸢不搬出来?”

      裴济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搬出来?”

      他有一瞬觉得沈重要哭出来了,但是没有。

      裴济有些心软了,他说:“觉得没意思就回来……”

      沈重神色有些受伤,却很坚定地摇头:“不回去了。”

      竟是一点都不迟疑,一点都不留恋。

      先前怎么折腾裴济都纵着他,可如今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他这句话给伤到。裴济不过比他大那么几岁,也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场就甩袖子走人,头也不回。

      ……

      这应该是他跟沈重闹得最凶的一次,后来是怎么和好的呢?裴济记不得了。

      只是从那以后,不管裴济怎样软磨硬泡,沈重像是在朔风堂扎根了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云山院住。

      就像他自己说的,“不回去了”。

      师弟说话一向算话。

      裴济忽然就想到那个早上,沈重轻描淡写的那句“师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忘了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句话算不算话呢?

      如果算话的话,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上一次他能躲进朔风堂,这次要躲到哪里去?

      裴济简直要恨死那个醉酒的自己,生生毁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偶尔也会疑惑,关系僵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坚持什么?

      沈重对于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了好久想不出个名头,只是要这样轻易放手是断不可能的。

      裴济在贺青山长大,无父无母,他没见过贺青山以外的世界。每日里跟着师父练功打坐,那时候贺青山还是修真界一个不出名的小门派,师门上下加起来十来口人。

      他一个俗世来的孩子,夹在其中多少有些寂寞,所以后来他那么爱热闹,也见不得别人寂寞。

      别的师弟都是十几岁后入的贺青山,他们都有各自的生平跟过往,一起聊天时说起俗世的家乡族人,裴济笑呵呵地听着,搭不上话,眼角眉梢偶尔流露出几分寂寥来。

      他一直将贺青山当做自己的家,将师父同门当做家人。但到那一刻他才恍惚地意识到,不一样的,他们都有真正的家人。

      只有他没有。

      直到有一年,师父牵来了一个俗世的小皇子,乌溜溜的眼珠子,雪白的肌肤,眼神有些怯怯的,紧绷着脸有些倔强,又好像什么都不怕。

      那个小皇子在他的云山院住下,从此桌上多了一双吃饭的筷子,冰雪天里有人帮忙暖被窝,能皱着眉头吐露心事,踩进浴桶里才想起没拿帕子时,也可以大声喊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有家的感觉,裴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

      那几年,他几乎生出一种,与沈重相依为命的错觉。他甚至认真地想,沈重也没有家,没有家人,他们是彼此的家人,彼此的唯一。

      他虽然来迟了,但到底还是来了。

      裴济在贺青山长大,到了饿不死自己的年纪,就被孤零零地丢进云山院,对着云山院那些苍松古柏,飞禽走兽难免落寞。

      可是他那些师父师伯们,个个都是活了几百岁的世外高人,喜怒哀乐爱恨嗔痴比燃犀津的江水还淡,早忘了自己十几岁时是什么德行,哪顾得了他那点少年人的细碎心思。

      ——好在他有了沈重,沈重填补了他少年时关于家与家人的全部空白。

      在他将少年人此前无处倾泻的温情,都注射到小沈重身上时,沈重也懵懵懂懂地,回报了他所能给予的所有信任跟真心。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沈重是他严格意义上第一个家人。师父神出鬼没个定性,叶鸢是后来才上的贺青山,况且她与裴济与沈重不一样,她是有族人有家的,从始至终都有。

      唯独沈重,唯独沈重跟他相依为命,他们才是彼此的唯一。

      裴济睁大了眼睛,想起“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心里有些戚戚然。月光忽然暗了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近,在离他两步的地方生生停住脚。

      沈重问:“师兄怎么在这?”

      裴济干笑一声,扶着门想要站起来,坐久了脚有些麻,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沈重手都伸到跟前,他却自己站住了。

      沈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裴济不愿意把气氛弄的太严肃,故意玩笑似得说:“别生师兄的气了,师兄该打,该打。我不还手行不?”

      说着就嬉皮笑脸地拉着沈重的手往自己脸上抽,他面上一派轻松可心里压抑得很,下手完全没留着力。

      沈重没防备,被他拉着重重一巴掌下去,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

      沈重把手从裴济手里抽回,有些无奈说:“没有生气。”

      裴济不信,依旧要沈重抽自己。沈重心里有些烦躁,捏着他下颌,把人拽到月光下看他脸上伤势。

      月光下裴济雪白的面颊上,赫然可见一个红肿的手印,简直触目惊心。

      沈重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从储物袋里倒出瓶瓶罐罐,有些严肃地一一查看上面字和说明,最终寻到消肿活血的,有些着急地给裴济上好药。

      脸上有些不耐烦,下手却很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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