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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裴济听完这个故事,便对沈重多了几分不同的感情,他自觉知道了师弟的秘密,理所当然地要替他分担什么。

      那么小的孩子,却背负了那么多东西,很不容易吧。

      那么多的秘密憋在心里,却谁都不能说,就只能绷着脸沉默,好像怎么也不快乐。

      裴济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感,想要补偿沈重什么,就理所当然地向他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有段时间做梦,总梦见长大的沈重提着剑杀回了皇宫,火光冲天,映的他侧脸有些冷酷阴森。四周都是凄厉的哭声,他沉默地一步步走近那些逼死他父兄的叔叔们。

      身后却突然冒出一柄尖锐的剑,插进他胸膛,血将白衫都染红了,他一声不吭,也不肯停下脚步,依旧强撑着要报仇。

      裴济吓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时发现小沈重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会儿,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裴济的脸,裴济意识到这是个安慰的动作,有些愣愣的。

      这是沈重第一次对他表示亲近。

      于是他伸手抱住了小沈重,小沈重打了个哈欠,没有推拒,安静地让他抱着,什么话也没说。

      裴济那个时候就在想,我得看着我师弟,不管怎样,我得看着他。

      叶鸢见裴济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推了他一把:“说你两句怎么了,就板着脸,前几天还死活不愿意我出嫁,现在我一回来就故态萌发,现原形了。”

      裴济收回视线,上前揽住她肩膀,哄道:“ 可别取笑我了,姑奶奶想小的怎么着,说说呗,小的照做还不成吗。”

      师兄弟们七嘴八舌地给叶鸢出主意,场面热闹哄哄的。

      裴济从前是最喜欢热闹的,但这个时候却有些提不起劲。他知道他这个状态不对,心仪的师妹就在面前,而他满脑子都是沈重。

      或许是因为内疚,又或许是过去分给沈重的注意力太多了,让他在面对人群时,下意识寻找沈重的身影.

      看到他是一个人,就忍不住瞎操心,但现在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脸面,去干涉沈重什么了。

      他们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感情,要因为这种事情就生分了吗?裴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还是得跟沈重好好谈谈。

      他不愿意失去这个师弟。

      晚宴时,大家围着听叶鸢讲山下的见闻,他们大多自少年时被送进贺青山就与俗世相隔,对俗世的印象都只剩浅浅的一个轮廓。

      秦槐之也是修仙世家出身,同贺青山的与世隔绝不同,秦家就在俗世的青城世代定居,庇佑着一方土地,很得青城百姓敬重。

      叶鸢讲的起劲,讲到奇特处,还要推推身边的秦槐之,问:“我说的对不对。”

      语气里有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腻歪劲,秦槐之很轻地笑了一下,点点头,视线没从叶鸢身上离开过。

      裴济觉得心里有些堵,闷头灌了半壶酒,喝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抱着桌角干呕起来,想把进肚子的酒都吐出来。

      最后酒呛进喉管,引起一阵昏天黑地的咳嗽。

      裴济都觉得自己有些狼狈,透过朦胧的视线,众人正谈笑风生,都没有注意到他这里,他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余光看见沈重坐在角落的一桌,头发用白玉冠束着,穿了一身素净的白杏色云纹衫,他坐的位置偏僻,不多话也不出风头,依旧吸引了几个秦家女眷的视线。

      沈重生的漂亮,他自己无知无觉,对旁人或好奇或爱慕的眼神熟视无睹,只顾着面前小半碟酥酪。

      过了一会儿,徐子弥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一整盘酥酪,有师兄弟凑上去要拈一块,被他一巴掌拍开,被他拍的人也不生气,笑着走开了。

      徐子弥用手肘碰了碰沈重的胳膊,在沈重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笑吟吟地把酥酪推到他面前。

      裴济注意到沈重的表情有些松动,他眉头轻轻上挑,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幅度,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整个过程只在一瞬间,但裴济捕捉到了,他知道,那是个有些愉悦的神情。

      裴济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又想起方才慌乱间,他把酒吐在袖子上了,一时有些好笑。

      但是他笑不出来。

      叶鸢钻到桌子底下,用手戳了戳他脸,轻声说:“以前也没见你多稀罕我啊,就这么不高兴我出嫁?大不了我常上山找你玩,到时候你可别嫌我。”

      裴济没有解释,抬头看着她笑,说:“你可摸着良心说话,师兄哪里不稀罕你了?”

      叶鸢撅了撅嘴,没说话。

      裴济推了推她胳膊,道:“说话啊。”

      那年裴济的缘生剑才摸到门路,小沈重还在背入门口诀,师父从山下牵来一个小姑娘,扎双鬟,穿鹅黄衫杏子裙,好看的不得了。

      眼睛大而明亮,里面写满了好奇与憧憬,一点也不怕生。

      小师叔俞池用传音符喊师父去吃酒,声音传得整个贺青山都听得见,燃犀津练剑的师兄弟们一阵哄笑,师父坐不住了,把小姑娘往裴济面前一推,丢下一句“这以后就是你媳妇”,就去讨酒吃了。

      明明是他养大的,这个小姑娘最终却成了别人的新娘。

      裴济有些感伤,还是努力做出了一个笑脸,凑近了才发现叶鸢竟然在掉眼泪。

      叶鸢说:“裴师兄,我以前总觉得你偏心,明明晚上我也想跟师兄一起睡,你却只准沈重留下……”

      裴济没找到帕子,举着袖子就要给叶鸢擦眼泪,动作到一半,闻到袖子上的酸臭味,又住手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你们不一样,你是姑娘家……”

      叶鸢抱着膝,半张脸埋在手臂下,只露出一双充满水汽的大眼睛,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幽怨:

      “委屈上来的时候哪管这些……你待沈重总是不同些,或许因为他入门早,或许是因为他聪明勤奋,还听话。”

      “我时常嫉妒他得你的偏爱,嫉妒他天资高修炼快……但他虽然不爱说话,却待我很好,事事让着我,有好东西从不藏着,我便不知道该恼他什么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怪你偏心。”

      “可是你那天喝醉了,那样维护我,我又高兴又难过。在青城的日子很好,秦槐之也对我很好,可是我好想你们……”

      “你我还有沈重,我们做一辈子的师兄妹,好不好?”

      叶鸢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早前擦的胭脂晕开,和着泪水落到她白皙的手腕,留下一行胭脂色的水痕。

      多年前那个穿鹅黄衫杏子裙的小姑娘,与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的形象逐渐交融,裴济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在嘈杂的喧闹声中,他听见自己冷静地说:“好。”

      一辈子做师兄妹,不做夫妻了。

      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除了师父,叶鸢跟沈重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叶鸢出嫁那天,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没有叶鸢的吵吵嚷嚷,也没有沈重沉默地练剑,他的世界一下子空了好多。叶鸢有了秦槐之,沈重跟徐子弥似乎相处的也不错。

      忽然就只剩他一个人没了着落。

      他隐约觉得,他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裴济轻轻用拇指拭去叶鸢脸上的泪水,觉得鼻子也有些发酸:“再哭就不漂亮了。”

      叶鸢抬头瞪了他一眼,眼泪流的更凶了。

      秦槐之在桌面敲了两下,弯下腰看着他们,对上叶鸢满脸的泪痕,不禁一怔,随后伸手将她捞进怀里,转头对裴济抱歉道:“给裴师兄添麻烦了。”

      裴济哑然失笑,这话向来都是两个小的惹事后,他向人赔罪时说的,如今看来他果然该放手了。

      晚宴后叶鸢就随着秦家人回了青城,裴济领着几个师弟收拾桌子,徐子弥捧着一叠盘子耍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沈重也笑了。

      裴济那时正在外面洗盘子,百无聊赖间,听见里面有动静,举着一手油腻的水渍要去凑热闹,抬眼就看到那一幕,也没错过沈重那个稍纵即逝的笑。

      他忽然就没了兴致,垂着头继续刷盘子。

      徐子弥端着盘子出来,在裴济面前依葫芦画瓢,又演示了一遍,裴济还没笑,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弯了腰。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裴济正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徐子弥有些奇怪:“裴师兄怎么不笑?”

      “你倒是好玩,”裴济有气无力道,“盘子太难刷了。”

      徐子弥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朝里头大喊:“沈师兄,快来给你裴师兄刷盘子!”

      沈重在里面应了一声。

      裴济心里涌上一阵烦躁,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他觉得这段时间沈重在避着他,又或者是自己在避着沈重,这都说不清了。

      可是再怎么这些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徐子弥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掺合进来?

      况且,他凭什么使唤沈重?

      他们已经那么亲近了吗?

      裴济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恼怒道:“你叫他来做什么!”

      徐子弥被他吓了一跳,辩解道:“不是师兄说盘子难刷,我想……”

      “徐子弥,”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他站在台阶上,逆着光神情看不真切,语气淡淡的,“过来收东西,别给裴师兄添麻烦了。”

      裴济下意识解释:“不是,师兄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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