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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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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言语下来,子思总算不那么怕裴济,说话也不不结巴了。裴济也因此记住那个受伤的女弟子叫宋繁。
几人又说了些话,聊了两句趣事,宋繁为人细心,认出他额间的红印是起应言誓的印记,裴济简单解释一遭,略过了徐子弥,只说是自己在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轻易在师长面前立了誓。
子思闻言忧心忡忡,犹豫一番,抓紧他袖子小声道:“那应言誓虽不是什么凶险的咒,却十分难缠,若非我们耽误了时候,以裴师兄修为早就过了第一境,不若……不若裴师兄先走罢,我等修为低下,留在这等韩师兄……”
在场几人脸色各异,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眼看出了茂林剑道就离云索桥不远,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这时候没了裴济,凭他们几个恐怕连云索桥的边都摸不到。
裴济长眉一挑,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笑说:“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小孩子家瞎操什么心,我既然答应你韩师兄带你们出第一境,这个时候离开,我算什么了?”
子思睁大眼睛看着他。
裴济又说:“再说第二境与第一境不同,不是先到就能先出去,还得凭本事,莫担心。”
雪白的海东青从洞口飞入,如箭矢一般迅捷,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它一头扎进了裴济怀里。
裴济:?
海东青冒出一个脑袋:“咕。”
沈重随后走进来,黑色锦靴沾着晨露,谢盏手里拿一截修长的翠竹,跟在他后面,在看到在裴济怀里极尽谄媚的海东青后,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他冷声喊了一句:“阿照!”
海东青把头埋进裴济怀里装死,只露出一个雪白的屁股墩。少年的脸更难看了。
裴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把海东青从怀里扯出来,海东青奋力挣扎,扑棱扑棱掉了几根羽毛,裴济知道它能听懂人话,努力同它讲道理,他压低嗓子小声说: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是你不能这么嚣张的,你主人他都不高兴了,快去哄哄。”
海东青有些不情愿。
裴济给它梳了梳羽毛,说:“听话。”
海东青伤心地啄了一根自己掉地上的羽毛,放到裴济手里。裴济迟疑一瞬,郑重地把那根雪白的翎一头系在青屏剑剑穗上,用法术加固。
这个搭配虽然有些奇怪,海东青却很受用。它开心地在裴济手心蹭蹭,又依依不舍地飞回谢盏肩上。
少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裴济觉得有些好笑,谢盏大清早拐了他师弟,自己还得好声好气把海东青送回去哄他开心。
裴济忽然就想起徐子弥来,心里头埋怨师弟真招桃花。
还说什么从搬出云山院就对他有非分之想。
放屁。
明明是他整日追在沈重屁股后头跑,因为沈重两句话就整日心神不宁。
一会儿没看着就跟别人跑了。
净惹人生气。
想到这里裴济不免多看了沈重两眼,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哪里不一样了?
沈重平白受了师兄两记眼刀,心里头莫名其妙,思索一番,一无所获,最后他坐到裴济旁边,低头道:“对不起。”
竟然这么上道?
裴济有些不可思议,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谢盏,心里头窃喜,却板着脸故作严厉道:“错哪里了。”
沈重垂着头努力回想一番,诚实道:“我不知道。”
裴济顿时有些冒火,“你不知道你道什么歉?”
沈重扣住他的手,在中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但师兄不高兴了,就是我的错。”
裴济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撩。
顿时一路红到了耳根子,紧张地甩开他的手,飞快地看了眼众人,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定下心,随后又有些懊恼。
我紧张什么?
我怕什么?
干嘛要甩开他?
就是要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孩都知道沈重有主了,才不会再有人扑上来。
可他刚刚才甩开人家,好不容易板起脸要跟沈重好好谈谈,这个时候抹不开面子,心下暗暗发誓师弟要是再牵他的手,他保证不甩开!
他眼巴巴用余光看着沈重那只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想象那只手握上来温润的触感,期待他第二次再握住自己。
但是沈重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仿佛此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垂着眼又说了些什么,裴济这个时候哪还能听得进他说的话?
心里有些着急,恨自己错失这样的良机。
要不把手放过去点?
还不够近吗?
这样呢?
裴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有些受不了这样磨磨唧唧,心一横,暴躁地自己把手塞进沈重手心。
沈重诧异地看向他,眼底的光仿佛一下就亮了起来。
裴济厚着脸皮故作镇定:“师兄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沈重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哑声道:“好。”
这件事就这样混过去了。
他们休整好准备再度出发,裴济带着沈重走在前面,白浪渚一行弟子在中间,谢盏一人抱着竹竿走在最后。
海东青在谢盏跟裴济之间犹豫不定,一会儿飞到前面,一会儿飞到后面,闹得谢盏那样冷淡的性子都有些烦它。
谢盏长眉微蹙,冷声叱责它:“要么好好在这待着,要么干脆去前面,飞来飞去你不烦别人烦。”
平日在晋元宫遍逞威风的海东青有些委屈,竟然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自己最喜欢的人嫌弃了!
它心里头有些受伤,对比下来裴济还会给它梳毛,还会把它掉的羽毛插在剑穗上。
它更喜欢裴济!
它要去找裴济!
于是头也不回坚定地往前飞,谢盏望着它对着自己的那个屁股墩,心下有些不快。
“你怎么又来了?”裴济从储物袋拿出早先特意留的肉块,随手给海东青喂了一块。
海东青就等着裴济这句话,顿时就委屈地原地打转,裴济没看明白它什么意思也知道它伤心了,所以没再赶它,温声哄着,好话说尽。
那样好的耐心看的沈重都有些吃味。
海东青在裴济的花式彩虹屁中渐渐挺直了腰杆,甚至耀武扬威地直冲云霄,又一个漂亮的俯冲抓回一只漂亮的虎皮鹦鹉。
鹦鹉在它爪下奋力挣扎,奈何海东青死死钳住它身体,眼看求生的机会都没有了,裴济拍了拍海东青的脑袋,说:“乖,先松开它,我这还有野兔肉。”
虎皮鹦鹉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又听裴济有些嫌弃道:“肉质太柴了,还是兔子好吃。”
鹦鹉有些绝望。
海东青果然松开了爪子,得意地仰天长嘶鸣一声,一个漂亮的回旋飞回裴济肩上。
就这个刹那,它雪白的翎羽在碰到裴济肌肤的一瞬间被染红,裴济右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口子,还在渗血。
沈重第当即一掌拍开了那只鸟,一手捏着裴济下巴,皱着眉头道:“怎么样?”
海东青瞬间慌乱不已,它知道自己不是凡鸟,与裴济嬉闹时都尽量收了周身神力,但它常常与谢盏这样闹,从来没有出过事情,便以为这样没事。
它哪里知道裴济与谢盏不同,它是晋元宫镇山的神鸟后裔,与贺青山下那只伤了沈重的白羽火雀出同宗,即使年纪尚小功力远不如那只上百年的火雀厉害,但一个展羽也能掀翻一个寻常修士,哪怕收了神力也伤害非凡。
它与谢盏结了契,一人一鸟灵脉相勾连,海东青的爪羽伤不了谢盏,可是裴济没有同它结契。
众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子思慌乱喊道:“这鸟发狂了,裴师兄莫与它再亲近,畜生终究还是……”
宋繁制止了他剩下要说的话,但是谢盏已经听到了。
他终年在晋元宫,此前从未入世,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有一种不自觉的“尔等凡人不懂”傲慢。也不管裴济伤势如何,只看着沈重,一字字道:“阿照从来没有主动伤过人。”
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惺惺相惜,他觉得沈重会明白他。
裴济原本“没关系”都到嘴边了,听到他这话,注意到他那个明目张胆的小动作,任谁都看得出他对沈重不一般。此前被搁置的火气突然爆发,对谢盏的不满骤然达到顶峰。
他冷笑了一声道:“这话什么意思你可说清楚,难道是我主动招惹它、陷害它?”
海东青圆溜溜的眼珠子无措地望着裴济,显出几分慌张,它喉咙里发出一阵讨好的“咕咕”声,想要蹭蹭裴济。
裴济硬着心肠躲开了。
谢盏想要再说什么,但最终看了一眼他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便没有说话,御剑离开了。
唯有那只海东青在裴济头顶盘旋,犹豫着不肯走,但是裴济狠心没有看它。
直到谢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剑林深处。海东青又回头望了一眼裴济,也伤心地飞走。
沈重低头用帕子给谢裴济擦伤口。
谢盏一走裴济就后悔了,只是话都说的那么狠,一时不好下台,自暴自弃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咄咄逼人?你要追他就去追吧……”
沈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师兄在哪,我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