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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崖 ...

  •   是夜。一轮半月悬于西面天,山林挂上微莹的光。月周围有薄云,轮廓清晰。
      这片山林恍若沉入亘古不变的死寂,没有生气。树木枝丫层叠,稀疏月光落到地面空处,依旧很暗。不是单单的静,这平凡山林里,氛围诡谲压抑,黑夜里弥散出危险的气味。
      诡异局面被一阵紧促声响打破。
      林间有一人急奔,脚下卷起败叶枯枝,窸窣噼啪声连成一条狭仄的路,破开林间的静谧。
      苏煜然不停地跑,步子颠簸,一下接一下撕扯着侧腰。腹上刀口先前用布巾简单束缚,勉强缓住流血,现在布被血染透,渗出刺目的红。他用手掌按压左腹,掌心尽是温润粘稠的触感,血腥气沾染上指尖。他皱着眉,眸子浓黑深邃,但现下眼里的黑黯淡了不少。若是在冷静状态,这漂亮的眉眼,深渊一般,带着难以言状的诱惑,引人注目,又看不透其间的隐秘。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暗夜里这张英俊的脸上,印着痛苦的神色,再加奔跑的动作,更是步步加深所有痛楚。他大口喘着气,沉重呼吸伴着脚下声响,都显得突兀。山林不静。
      几里开外,一队黑甲骑兵正紧追。林间路狭,马匹早弃在林子入口。十来人在林里变换行伍,快步朝前方追。每个人以左手握弓,右手持箭搭于弦上的姿势奔跑,背上箭筒里箭镞碰撞作响。一队人的脚步,控制得异常齐整,踩在枯叶上仿佛带了节奏,声音都受控制般地轻浅,稍显克制。每奔袭百十步,便有人狠掷一枚纸包于地,爆炸开来,散出无数燃烧的光点,上升到空中,途中依次序炸开,照明林间的路,保证他们在奔跑中不受树木和地面的阻碍。
      黑甲骑兵中,为首之人带着獠牙假面,光下的贴身铁甲,金属的质感显得尤其冰冷。假面男子脚步落在地面,却又像踩着一片软,细碎枯叶都不被沾起,轻功甚是了得。束发在风里飘,一袭黑袍飞扬。在奔跑的节奏里,胸襟护甲上的龙蛇纹在夜里隐隐闪着光。他下意识握紧刀柄,等待与远处那人拉近距离,在最合适的时机,一刀结束这场力量悬殊的追踪。面具下的眼睛,眼里黑不见底,尽是危险的颜色。凛冽的眼神似刀,略去周围快速闪过的树,只期在林木间锁定那个渺小的黑影。
      队伍为首者名叫江承宇,六年前还是军队里一无名小卒。在一场夜袭中,他孤身潜入敌营,一举斩杀敌方将领,杀出一条血路,那场夜袭任务轻松完成。苏煜然因此注意到这个十四岁少年。
      初次见到江承宇,他挺直胸膛现在苏煜然面前,个子还未长开,身量稍显单薄。少年眉宇间凝着一股刚毅劲儿,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像刚开刃的锋刀,冰冷,带着锐气。苏煜然看着那双眼,觉得江承宇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将人留在了玄武营。苏煜然教授江承宇武功,无论拳法还是刀招,江承宇一点就会,还在日常训练之余,废寝忘食地琢磨招式,学得很是通透。几年时间,江承宇从少年郎长成英勇的玄武将士,完成无数次任务,立下赫赫战功,还在战场上替苏煜然挡了一箭,更得苏煜然青睐。苏煜然把玄武营最核心的甲字暗影队交给江承宇,认他做心腹,还将随身佩刀赠给他。后来应皇帝宣召进宫,苏煜然也将他带在身边,久了,皇帝也主动问起过江承宇。
      刚刚一场激烈凶猛的打斗,纵使武功高强,寡不敌众,因数量的劣势落在下风,受一身伤只得先撤走。残存的近卫为他作掩护,却并未拖延太多时间。
      一番生死相搏,刀光剑影里,江承宇的出击招招致命,苏煜然只持一把普通剑难以抵挡。他见招拆招尽数防守,而后架不住江承宇刀下的狠绝,防守不下只得改为进攻。剑伤不得对方多少,他却受了重伤。江承宇真是毫不留情在他左腹重刺,刀进刀出,干脆得利落。他记得那狰狞面具下,眼里没有丁点犹豫,反而是泛红,发狠,带恨。那一刻,贯穿伤让全身的神经都紧张,痛感被无限放大。他强忍着痛,盯着江承宇,无奈地笑。
      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最器重的手下打败,赶尽杀绝?
      江承宇的刀施得狠,身上的伤痛让苏煜然回击得愈发力不从心。中途,有近卫扔了烟雾丸,场地一片混乱。他被拖着逃离了落脚的客栈,而后又一人逃进这片山林。
      他心里有些发酸。步子开始慢下来,重的轻的,踩得枯枝劈啪作响。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奔跑过半时辰,体力已接近崩溃边缘,心也烦躁,沉不下气。
      山风猎猎,耳边呼啸出刀刮般的凉。喘气间吸入的风,在胸腔里循环,刺痛无比。他觉得越来越冷,左腹的伤口捂不住,渗血也没精力再顾。身上其他伤口暴露在风中,止住的血口仿佛要被剥开,浑身上下交替着刺痛。意识有些模糊,在风里凌乱。
      他脚踩在地上,步子虚浮起来。眼前倒是开阔了,树木疏落不少,不远处有月光照在地上,浅浅的照亮了路。一路的奔跑,心狂跳不止,看到身边林木要零落分布。心猛地沉下去。
      这是快到崖边的迹象。今天这路走绝了。
      苏煜然咳了口血沫吐在地上。狠咬舌头一下,用新的疼痛刺激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
      死路也走。苏煜然从来没回过头!
      他咬紧牙关,坚定了奔跑的脚步。
      “噌”
      身后蓦然穿来一声穿破空气的锐响,他感应到这声音,脚步往右快速一跺,闪身偏离。
      一支箭从左侧划过,那瞬间带着冰冷的杀意,空气都凝固了。箭钉在了两步开外的树干上,箭头扎进木头,发出一声钝响。
      他靠近,看着箭尾雕翎的纹,深吸气想平复下心跳,又被冷风呛得咳出一口血。回头看,一里外距离,林间闪着上升的光点,裂开后暗淡,又炸出新的光点,交替着照亮山林。他抬手摸去嘴角血迹,轻笑一声。不愧是玄武营的兵,快追上了。
      玄武营是大齐最锋利的一把利刃。从军队百万将士里,选拔出能人异士,经历最严苛的训练,组成了玄武营。外攘敌患,所向披靡;内除异己,雷厉风行。一时间,玄武营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如神兵天降,神圣不可侵犯,是保卫国家一道强有力的屏障。
      十年前,他救过萧珩一命。因这羁绊,萧珩在冰冷的皇城内,结识了苏煜燃。彼时的萧珩,并非地位显赫、众星捧月,只是名不受帝王青睐的皇庶子。纵有满腹才华,文韬武略,却只能隐藏锋芒,低微存在于一众皇子。
      很多个夜晚,萧珩卸下落寞伪装,抛去身份桎梏,两个年轻少年在花间月下对酌,彻夜长谈。萧珩酒量不好,很快就醉。他总是清醒着,给难得开怀大笑的萧珩斟酒。看他一次次举杯,分明醉了却还要作清醒状,饮下甘醇琼浆,吟诵诗词歌赋,在酒醉中找寻真实的自己。“河山若予,吾必不负!”萧珩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灼灼的光。萧珩担得起江山社稷。他许诺,萧珩要他做的事,哪怕是舍命也去做成。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自己珍视的友谊肝脑涂地。后来萧珩当上皇帝,他也甘当左膀右臂,以玄武营为刀,为萧珩的天下保驾护航。
      这些年征伐外敌,平复内乱,苏煜燃掌握了古月国大半的军力,年纪尚轻便任了太尉。苏煜燃从不觉得权力于他有多诱人,萧珩任命他就担下,然后继续调兵遣将,保卫古月国安宁。可渐渐,萧珩不再召他单独议事,在朝堂上也开始反驳他的谏言。苏煜燃觉得不对劲,却始终不愿相信,萧珩不信任他了。哪怕自己从来没有生过异心,风言风语都是捕风捉影。
      后来,就因为一封匿名信,皇帝随了满朝风语,判他目无王法,勾结外敌。他上陈奏疏被打回,求见皇帝被拒,却接到了一道又一道圣旨。他被罢免职位,夺去兵符,囚在家中近一个月。然后现在,皇帝下令用这把熟悉的刀来屠自己。这是真容不下苏煜燃了。
      他以为陪伴萧珩度过的漫长岁月,会是帝王心里最柔软的记忆,结果这好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喝醉酒的萧珩把他当朋友,而现在九五之尊的皇帝,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需要稳固江山的棋子,唯独不再需要他这个朋友。帝王的信任就短暂一会,最后只剩下薄凉。满腔赤诚丹心,在皇帝眼里如一抔黄土,风吹就散。
      容不得苏煜燃再多想。耳畔又是几阵嗖嗖箭声,他轻松躲过,向前方稀疏的林子接着跑。身后火光迸溅的声音也近了。
      绕开最后一颗孤零的树,苏煜燃跑出山林。西边半月快要隐去光芒,子夜时分,天上有几颗星忽明忽暗地闪。到处是凹凸不平的坑,杂草丛生,还有粗砺的石块梗在路面。他不跑了,绕过坑洼,走到路的尽头。悬崖边卧着一块石头,上面扭扭歪歪三个字——千寻崖。借着弥留的月光,他探身往涯下瞧,只见深不可测的幽黑,隐约,风吹过,有潮润的湿气,带起崖底水声,荡荡的混在呼啸声中。
      这座山崖位于古月国边界。以崖下弱水河为隔,另一面就是无人境,常年大雾笼罩,树木不生,只是地面稀疏长有些五叶草。名曰无人境,的确看不见有人气儿存在。久了,有人发现境边长的五叶草可做药用,有清创生肉的奇效,药敷后新生的皮肤白皙柔嫩,光滑无比,五叶草便流传称为“春风面”。越来越多人度过弱水河,沿着无人境采摘“春风面”。多是王公贵族的家眷夫人听得消息后,花重金求药,期许用来焕颜新生。在贵族女眷的助力下,数量稀少的“春风面”价格越卖越高,堪比黄金。到后来河边的草都被摘完,一些人受赏金诱惑,便冒着未知风险,进入到大雾。可惜,再没有一人走出迷雾。无人境之名,由此而来。
      苏煜然心想,倘若自己也去了对面,能见到大片大片的春风面,再活着回来吗?想罢,又开始暗嘲,现在已经是一具半死不活的皮囊,哪还有力气跨过深渊,去探索无人境啊。要是今晚没在山脚的客栈落脚,连夜跨过山,大概就能躲过江承宇,有机会去到无人境的边沿。
      他踢了块石子落下,听不到多余的回响。浑身疼得麻木,风刮在身上,冷也不觉。脚边有很多石块,在风里摇摇欲坠。整个人忽的静下来。心跳也平复了。死有什么可怕的。这一生荣华富贵,血雨厮杀,哪怕君王不信,心腹异心,这人生苦甜都是经历个遍,也值了。
      身后响起了层叠的脚步声。他突然想站的舒服些,便将双手插在腰间,左手又感受到粘腻的血。衣服破烂不堪,一身刀伤,头发也凌乱得不行。
      就是死的狼狈了些。

      影队追到树林边,距离他二十来步距离。江承宇左手微举,其余人纷纷停在雪地,弓箭举于胸前,绷紧了弦。他又向前走了一截,才停住。“苏煜然,没路了。”江承宇看着苏煜燃单薄的背影,语气兀自冷漠。
      苏煜然缓慢转过身。江承宇离自己十步开外,把着腰间的刀柄,风把他黑色的短袍吹得飞扬。苏煜然直盯着那副森人的獠牙面具。嘴里的血腥味散不开,他舔了下干涸的唇。
      “江承宇,皇帝不信我,连你也不信?”苏煜然扬起嘴角,苍白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问这个问题,仿佛期许着近乎不可能的,一点安慰。
      江承宇却伸手摘去面具,露出容颜,眉宇间却透着腾腾杀气,眼神里尽是狠绝。
      “你该死。”他字字,咬牙切齿,用力攥紧面具,手上青筋尽显。
      苏煜然看着江承宇的发冠,其上镶玉,墨黑如漆,印着周围闪烁的火光。半年前,皇帝任命江承宇为玄武营统领,封赏之余,又赐一块上好墨玉。听说从南疆贡品里单独挑出来,一直留着的。皇帝倒是对江承宇青睐有加。好像皇帝以前也问起江承宇的事,后来也宣江承宇单独进宫来着。苏煜燃脑子里纷扰地想了很多。
      “我待你不好?”苏煜燃的目光转到了江承宇,这张脸板着一副狠样,也是好看的。
      江承宇不接话,脸色闪过一丝痛苦,看向苏煜燃。“苏煜然,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柳城的江家?”
      苏煜然听到后,脑子里当下电光石火,闪过片段记忆,大惊,眼睛骤然睁大。难道是!
      “江家几十口人,全部死于玄武营的军刀下。我阿娘,还有弟弟,他还那么小...”江承宇攥着面具的手在发抖。
      十年前,苏煜燃接到任务,奉命诛杀窝藏在柳城江家的北陆间谍。那次的任务最终失败了,同时也因自己下令不当,葬送几十条无辜人命。
      “你以前问我手臂上伤疤怎么回事?我说幼时被火燎的,现在,你总知道为何了。”
      苏煜然想起了那场大火,当年的愧疚感复又袭来,压得他残破的躯体喘不过来气。他看着江承宇眉宇间熟悉的狠劲儿,明白初见江承宇时,他脸上带的狠缘何而来,不是少年孤傲桀骜不驯,而是直截了当的仇恨啊!
      “你获得无上荣耀之时,可曾想过光鲜背后,多少无辜性命惨死于你手下?”江承宇愤怒地冲苏煜然嘶吼。
      “站的越高,摔得越惨,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江承宇说要戴上面具,恢复成玄武营统帅的模样。
      “走到今天,人间最深的痛,最腌臜的苦我都吃尽,是时候结束了。”獠牙铁面的江承宇拔出腰间佩刀,刀身散着逼人的寒光,提着刀朝苏煜然走近。
      “你赠我的这把鸣鸿斩,当真好使。今日我站在你曾经的位置,用这刀来取你性命,如何?”
      看着十步之遥的江承宇,走马观花般,回忆这一生二十余载,好像活够了,又好像有事情还未完成。还是决定不想了,就让一切就到此为止。
      “承宇,对不起...你来吧。”苏煜然屏住呼吸,用力点了下头。

      江承宇将左手也握在刀把上,斜着举起刀。
      苏煜燃认出来,这是他教给江承宇的招式,将刀挥起斜劈,划开血肉,再用力刺进,可将人身体刺个对穿,一击致命。
      江承宇快步上前,苏煜然闭上了眼。与他想象的一样,先是挥刀一记斜砍。一瞬间,身体好像被劈成两半,一半剧烈的疼,另一半只剩下麻木。胸前一片血淋淋,苏煜然微弓起身体,克制着呼吸,颤抖着吐出带腥味的气息。江承宇的脸离他一步之遥,隔着面具,仿佛听见了江承宇在笑。这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苏煜然没有等到随之而来的穿心刺,他感觉很意外,费力睁开眼。江承宇握刀的姿势停在身体左侧,血顺着刀刃,滑成红色的线,滴在地面。然后江承宇松了左手,右手将刀在面前一旋,刀尖穿透泥土,噌过碎石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看着你荣耀加身,走向高处,最后跌落尘埃,一身狼藉。真是解恨,过瘾,大快人心!”江承宇果真在笑,笑出了声,但是听起来却森然得吓人。
      苏煜然心里冰凉。涯边阵阵的风,吹在刀口上,要把身体给穿透。意识也纷纷然,聚拢不到一起。
      “苏煜然,杀了你,我最亲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江承宇停止了笑,一双眼再露出狠绝的目光,拔起刀。
      “但我还是想...看你去死!”
      下一秒,江承宇提刀对着苏煜然的胸膛刺进,再拔出。
      苏煜然只觉刀刃离开后,夺走了心口最后一抹热气,浑身每寸肌肉都凉飕飕,僵硬的传递着痛感。苏煜燃站不直身子,脚步往后顿,整个人失去重心,仰面栽下悬崖。
      这下掉进死亡的深渊。浑身被风包裹,风声灌满耳朵,悬崖边上的人变成小点。月亮消失,天上只留着几颗暗淡的星。眼睛模糊,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此生无怨。唯一有悔。
      陷入无尽的黑。

      江承宇看着苏煜然,创伤周围血迹晕开,将破烂的血衣再染一遍。像风里残败的花,殷红而没有生气,直直的下坠。很快,就再看不见苏煜燃苍白的脸。
      大仇得报。
      刀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砸成一小洼血坑。右手也沾上血迹,握着刀在颤抖。
      崖上的风真大,江承宇感觉眼睛都被吹得干涩。痛快的感觉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空洞与茫然,蔓延心上。

      影队的人见状,将弓箭收起,走到江承宇身后。影队队长上前,躬身抱拳,“将军,皇上下令,缉拿苏煜然归案,并非取他性命,现在...”
      江承宇盯着深黑的悬崖,没说话,恍若失神。
      良久,队长抬起头,见江承宇毫无反应,又唤了声“将军?”
      江承宇的眸子复又清明,变得凛冽。
      “苏煜然之死,我自会向皇上请罪。其余人奉旨行事,并无疏漏。”
      众影卫闻言,齐刷刷跪在地上。队长还欲进言,被江承宇抬手止住。江承宇从怀里掏出绢布,仔细拭去刀上血迹,将鸣鸿斩归鞘。
      “出发,回明渊复命。”
      一行人从崖边撤走,在山林里消失了踪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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