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乱》乔殇颜

6、第四章

　　话且说回五天前霜夜楼。
　　当凌晗想要救司徒歆时，为时已晚，就只得干看着刀锋没入后者的身体。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凌晗的剑开始充满杀气，顿时一个脆弱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这或许是他步入江湖以来第一次杀人，但却不曾犹豫。抽出刺入那人胸中的剑，凌晗转过身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抱着司徒歆离开了。凌晗刚要纵身跟上，却被拉住了衣角，只见诗桐正在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他才想起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十几个杀手涌入屋内，个个面如冷漠，看不出情绪，只是诗桐和凌晗明白他们不一定与自己有血海深仇，但都杀人不眨眼。
　　就在凌晗握紧长剑准备拼死一搏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发生什么事了？”来人正是迁夜澜，面色平静得像夏日的湖水。
　　像是为首的黑衣人张口道：“迁堂主，我等奉主上之命取这名男子性命，不得有误。还请堂主配合。”
　　“取他性命？这里吗？”迁夜澜笑了，像初开的芙蓉般娇嫩优雅，“你们应该知道我素来不喜血腥，却要在我这里杀人，该当何罪啊？”
　　“属下知错，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这事你们禀报主上后再由他定夺。”说到这里迁夜澜转过身，“就说要打破琉霄阁内向来不沾江湖事的规矩，而与司徒家和南宫家为敌吗？”看到为首的刺客犹豫，迁夜澜继续说：“你们先离开吧，出了什么事也不由你们受责罚。”
　　黑衣首领想了想，打了一个手势，二十几个杀手兀的隐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凌晗和诗桐呆呆地望着迁夜澜，而后者则平静地走到琴旁拨了两下，悠悠的开口道：“两位还要听些什么曲子吗？”
　　凌晗回过神来：“你，真的也是杀手？”
　　“公子不是早就知晓吗？”
　　“那你又为何阻止他们杀我？”凌晗迷惑地迷起双眼。
　　“原因我也说过了。与你同行的是武林盟主家的少爷；而那位白衣少女是南宫家的四小姐。我希望主上考虑后再决定，毕竟我不希望因为你招惹到这两家。”
　　“你们阁主为什么想杀我？”
　　迁夜澜摇摇头：“主上做事向来高深，又岂是我们能捉摸透的？”
　　凌晗叹了一口气，本不想查刺客是谁，但那帮人却越来越嚣张。而且竟然还牵扯到了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琉霄阁的阁主。这思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诗桐开口了：“凌大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司徒大哥？”
　　“啊？”凌晗听到这话才想起来，“是啊，不知道怎么样了。”说完向迁夜澜匆匆抱拳转身离开了。而诗桐深深地看了一眼迁夜澜，也跟着凌晗离开了。
　　“后会有期了。”迁夜澜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太阳从云层中刺出耀眼的光线，直直的刺中了两颗焦急的心。两个人找了一天，却没有什么收获。血迹在城郊就失了踪迹，只能大致判断出司徒歆二人是向北方离开。
　　凌晗一拳打在了树上：“该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脱离危险！”
　　“凌大哥，你别着急，不是还有那位姑娘在吗？她会武功，轻功又那么厉害……”诗桐安慰道，却难掩焦虑。
　　“可是司徒受那么重的伤……当时我要跟去就好了。”话语中有不住的自责。
　　“是啊，跟去就好了。对，对不起凌大哥。”诗桐低下头，“我要是也会武功就好了，就不用这样。都是我的错，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却这样碍手碍脚的……是我……”说这竟泛起了泪花。
　　凌晗连忙安慰说：“不是你的错，倒是我，连累你们。”说着用指腹伏了去那给予落下的泪珠。
　　诗桐连忙慌乱的躲开，眼光撇向了另一边。“说什么连累呢？若没有你们出手相救，怕是那天我早就沦入他们手中了。”
　　“不，那些刺客是冲着我来的，却害司徒受伤。”
　　“你不要自责了，凌大哥，我想司徒大哥也不会怪你。而且当务之急是找到她们。”说到这里诗桐抬起头望了望，“他们两个人一天一晚上肯定走不远，我们快些往那边走追上他们。”说完就快步走了去。待走了几步诗桐才发现凌晗没有动，只得走回去：“怎么了，凌大哥？我们得快点了。”
　　“谢谢你，诗桐。烦躁的时候有你在身边，真好。”说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啊？”诗桐一惊，然后羞涩地低下头，“又在说笑了。”说完离开了。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诗桐看了看周围，“照理说他们不会走这么远啊。”
　　“可能是刚才的岔路口我们走错了。看样子天色已晚，我们明天再找吧。”凌晗对诗桐不会武功还是有所顾忌，毕竟一个女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
　　“也好，我还真有些累了。”说完诗桐又紧了紧衣襟，“还真有些冷呢。我看那边有一个破庙，我们先过去吧。”
　　“嗯，就这么办了吧。”说实话，凌晗长这么大还真的不曾露宿过。
　　诗桐捡了些周围的柴火，用火石点了火，一种温暖的感觉弥散在两人中间。
　　诗桐把身子往火边凑了凑：“凌大哥会不会不习惯啊？”
　　凌晗笑了：“怎么这么问？”
　　“凌大哥一看就不是从小闯荡江湖的，怕是出身于官宦贵族家吧。”
　　“家父是为朝廷办事的人，诗桐你看人很准啊。”
　　“我爹与官家打过交道，大少爷我也见过几个，那种气质与舞蹈弄枪的不一样，少了点戾气，多了点思索。”
　　“还不如说少了点义气，多了点心计。”
　　诗桐扯了下嘴角，用木棍播了播柴火：“那凌大哥是会居庙堂，还是处江湖呢？”
　　“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啊。”凌晗叹了口气，“有些人打破脑袋进官场，有些人想走出官场都不可以。很可笑，不是吗？”
　　“官场，其实很可怕啊，生杀予夺全凭一句话。”诗桐顿了一下，“凌大哥，我问你，如果谣言说某个家族或者门派对朝廷产生威胁，而你无法证实什么，你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你会请求朝廷派兵灭掉他们吗？”
　　凌晗不由得一惊：“你？你怎么这么问？”
　　“哦，随便问问，总会听说书的说些这些东西，我看凌大哥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便想问问。若不想答也没有关系。”
　　“政治难免有牺牲，为了巩固权利错杀无辜也总是不可避免的。”凌晗看了诗桐一眼，“怎么？会不理解吧，政治就是这样。你也不用想太多了，书里的故事听听就罢了。”
　　“不可避免啊，真得很可怕啊。”诗桐摇摇头，又打了个哈欠，“睡吧，走了一天还真的有些累了。”说完靠在了柱子上睡去。
　　看着诗桐的睡颜，想着刚才的谈话，凌晗的心绪变得零乱。江湖与官府自古就不在同一阵营，而自己似乎要注定放弃一边。叹了口气，放弃了思索，凌晗将外衫脱下来披在了那女孩子的身上。
　　第二天醒来，白衫子从诗桐身上滑落。诗桐很惊讶，用手紧紧攥住白衫，而这时凌晗也醒了。
　　诗桐把白衫还给凌晗：“早上好，凌大哥。谢谢你的衣服。”
　　“没什么，休息好了吗？我们该上路了，今天还有的忙呢。”
　　“嗯，但愿我们能快点找到他们。”

　　两人绕回去又走了些时候，正午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小村落，一位老太太正在一户农家门口择菜。诗桐走了过去问道：“请问大娘，又没有看到一位姑娘扶着一位公子，哦，不，是一位公子扶着一位姑娘走过啊？”
　　“哦，那姑娘是不是浑身是血？”
　　“这么说您看见他们了？”
　　“呦，可不是，吓死我这老婆子了！”老太太似乎还心有余悸，“那血流的，把褂子都染了大片……”
　　凌晗的心噔地提了起来：“可知他们在哪？”
　　“哦，昨儿下午看到了他们，那男的还向我讨了碗水喝，然后向那边走了。”说这还向北边指了指。
　　凌晗已经顾不得礼貌了，飞似的向那边走去。诗桐忙道了谢，快步跟了过去。
　　山坳深处有一座茅屋，像是许久不用了，虽有些破旧，但还算清静。凌晗也顾不得许多了，没有敲门便走了进去。刚进屋，在床上坐着的人警觉地站了起来：“谁？”
　　凌晗吓了一条，然后舒了口气：“可找到你们了。”
　　“是你？”那女子看了眼凌晗和诗桐，又向外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才放松了下来。才一昼夜不见，那人却是憔悴了许多。即便是习武之人，带着这样一个伤者，也不是件容易使，况且是个女子。
　　“司徒怎么样？”
　　那女子又坐了下来：“一直没醒过来。”
　　“我去城内请个大夫吧。”凌晗说完转身欲走。
　　“不用了，不就是刀伤罢了，我看了，不是致命之处。而且我已经给他上了南宫家祖传的密药，对刀剑伤很管用。剩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南宫？你真的是南宫谦云的女儿？南宫府四小姐？”凌晗问。
　　“我就是南宫慕颜，南宫府的小姐，正如他是司徒歆，司徒家的大少爷一样。”一句话中包含着两层意思。
　　诗桐上前道：“那之前是我们失礼了，也是我们多心了。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吧，等司徒大哥醒了我们再走。我来照顾司徒大哥好了，南宫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叫我慕颜就好。”说完，慕颜转向司徒歆，“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诗桐刚想说什么，却被凌晗制止了：“那好吧，不过你也注意休息。我和诗桐先回城里买些干粮什么的。”说完拉着诗桐离开了。
　　“我们刚到这里，怎么就……”
　　“你还看不出吗？”凌晗环顾一下四周，“这里还算好，我们先离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等就是四日，当凌晗和诗桐从集上回来，就看到司徒歆和慕颜聊得投机。看到来者，那两人收起了话语。
　　“司徒，你可醒了。你再不醒慕颜非得随你去了不可。”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还你银票了？”司徒歆无论何时都很有精神。
　　“你应该下辈子当牛做马的还。”难得诗桐也心情好的开玩笑。
　　“他想的美。”
　　四个人吃了些东西，开始做下一步计划了。
　　“你真的想去泊远城？”泊远城，有着最宁静的名字，但是却有着最可怕的门派。
　　“没错，司徒。既然琉霄阁想杀我，那么我偏要到那里去看一看。”然后停了一下，“你们可以不与我同行，毕竟此行凶险。”
　　“那有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司徒歆很讲坚定地说。
　　“我也去。”自从司徒歆为自己挨了一刀后，慕颜就决定跟着这个善良讲义气的人了。
　　凌晗知道说不过那两个人便说：“不过你们要先陪我去一趟不远的盐商徐家，我要安排一件事。”说完，深深地看了诗桐一眼。

　　夜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