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乱》乔殇颜

26、第二十章 意踯躅

　　大群的士兵从院外涌入，男子的剑舞得疯狂，目送着管家与男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下。似乎松了口气，男子的剑舞得慢些。然后刺眼的光线变成了熊熊的火焰，炙热，炙热……
　　姬旒殇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汗已经渗透了衣物。又做恶梦了，又是这个可怕的梦。爹，这仇我一定会报！

　　朝阳的光芒洒了进来，姬旒殇睁开了眼睛，自己又睡了一下啊。正巧有人敲门，来人竟是诗桐。手上端着铜盆：“旒殇哥哥，该洗漱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离开赤镜城已经几日了，因为姬旒殇的伤势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迁夜澜走了以后诗桐就一直照顾着姬旒殇，倒是让另外三个人专心的担任起了保护的任务。只是诗桐的无微不至有时候竟让姬旒殇有些疑惑，比如现在。
　　“以后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出去吧。”
　　诗桐倒也从来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离开。之后一如既往的照顾姬旒殇。

　　“主上，以我们的速度再有一日便可回到泊远城了。”
　　“嗯。”姬旒殇没有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若不是自己有伤在身速度便可快不少吧。可是那几个人坚决不让自己骑马，怕是伤口再裂开。说到不会骑马，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似乎也不会呢，所以在马车里照顾自己。来赤镜城的时候是同澜一起冯虚御风，回去的时候……想到迁夜澜，姬旒殇皱起了眉，澜显然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只是……
　　诗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姬旒殇，嘴角不觉得露出了一丝浅笑，这样有棱角的侧脸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呢。或喜或悲，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她也没有忽略他微微皱着的眉。想是又想到夜澜姐姐了吧。
　　或许此时不应该是自己打扰呢，诗桐来到了外面，坐在驾车的萧逸枫的旁边。阳光还真是明媚呢。
　　“心情似乎不错呢。”萧逸枫的眼睛并没有看旁边的人，只是他能感觉出来那人一定是带着笑意的。
　　“嗯，是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很多事情压在心底，能说的，不能说的，能做的，不能做的。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一个结束，什么时候才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只是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年少的自己已经不见了吧，至于什么时候能再找回来。诗桐看了看在前面骑马的凌晗，默默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中的事情。
　　“累不累？”诗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才看到凌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前面退到了与马车并驾齐驱。轻轻的摇摇头，想到刚才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诗桐退回到了马车里面。
　　凌晗有些不解：“她怎么了？”
　　“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嗯。许是吧。”凌晗望了望天，“不知道那天救我们的女子怎么样了呢。”
　　“应该能脱离险境吧。听你的描述她的武功绝不在你我之下。”说到这里诗桐又坐了出来，萧逸枫瞟了一眼接着说，“脱险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愿吧。”然后转向诗桐，“你怎么又出来了？”
　　“旒殇哥哥睡着了，我不想打扰到他。”
　　“是吗。”凌晗把头转向了前方，旒殇哥哥啊，叫得真亲密，不知为什么自己心中真的有些吃味。只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吗？自己是谁呢？想把自己的想法抛出去，凌晗换了话题：“那个女子的武功真的不弱，可是与姬阁主或是琉霄阁有关？”
　　萧逸枫摇摇头：“我琉霄阁并没有这等人，若是与主上有关，你还是直接问他吧。”
　　就在话题似乎又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水无香也凑了过来：“天色不早了，前面应该就是靖宛城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应该就能到了。”不得不承认，水无香有的时候还是很有男人气概的，而这时候俨然一个可以让大多女子着迷的人。只是，“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呢，这一路风尘仆仆的，都没有办法泡个澡。”说着眼泪似乎要落了下来。
　　“水，马上要回城了，到时候一定可以好好休息吧。”
　　“是了是了。”说罢，水无香驱着马又走回了前面。
　　诗桐转向了萧逸枫：“说不定你是琉霄阁最正常的人呢。”

　　是夜，一日的晴朗却在夜晚变了样子，云朵遮住了月亮，使得月色有些朦胧。诗桐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到了姬旒殇的门前，刚要敲门却听到了楼里面谈话的声音。转身欲走，却闻得竟是姬旒殇与凌晗。
　　“那日你救了我，感激不尽。”
　　“没什么，鲁炼以多欺少，我只不过遵从了道义而救你。”凌晗顿了顿，转入正题，“我想问那日的女子姬阁主可是认识？”
　　“我不知道那是何人，只是她手中的软剑。”姬旒殇有些停顿，“若是我没有看错，乃是家母的佩剑辰星，与家父的佩剑荧惑正是一对。”姬旒殇似乎看到了希望，那人许就是失散的。妹妹啊，想到这里，嘴角竟带上了一丝笑意。
　　难得看到姬旒殇柔和的表情，凌晗似乎有些惊讶。却也只是瞬间的，然后便道：“不认识吗？他那天似乎对你特别关心呢。而且对我似乎也有什么仇恨在身。”
　　诗桐握紧了手中的盘子，虽然她似乎也明白此时最该做的是离开，而绝不应偷听他们的谈话。只是自己却走不开，她迫切地想要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些什么，而这或许能改变她的命运。只是身上背负太多的执着与压抑的时候，即使命运改变又能如何呢？在命运的背后，她不曾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守候。
　　“我又怎么会知道？怕是你家与人结怨太多了吧。”
　　凌晗没有说话。
　　姬旒殇走到凌晗面前：“那日你救我，我便欠你一命。这命早晚还给你，但是我绝不可能不报这仇，也请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早晚有一天我会取了你的性命！”
　　“啪！”屋内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凌晗飞快地打开门，只见诗桐一脸震惊的站在门口，手中的盘子掉到了地上，药打翻了一地。看到了凌晗，连忙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你……”
　　“我，刚到这里，不小心听到……”她不敢说自己呆了多久，不敢说听到了什么，“我再去煎一碗。”然后转身飞快的离开了，留下呆立在那里的的凌晗。
　　我该怎么说？说我会承担罪恶，然后等待着自己的别离。还是说我要逃避，逃避一切包括你？

　　柴火有些湿吧，否则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烟？否则又为什么我的眼睛会那么不舒服？当听到“取了你的性命时”为什么心脏会猛的疼痛一下？那不应该……
　　“这样煎药会胡的，又要重新煎了。”萧逸枫坐在了诗桐的旁边，“听到了什么让你这个样子？”
　　诗桐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完起身，把新熬好的药小心地倒到碗里然后端了出去。
　　萧逸枫看着诗桐的离开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将一切都压在自己的心里？
　　“旒殇哥哥，吃药了。”
　　“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听到了多少？”
　　诗桐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下说：“旒殇哥哥你真的下定决心报仇了吗？”
　　姬旒殇摇摇头：“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不过如果我下定了决心谁也拦不住。你明白吗？”虽然对这个女子有些残忍，不过他不能因为任何事而放弃报仇。
　　勉强的从嘴角扯出了一个：“这样啊。我……那你为什么不现在下手呢？”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顿了顿，“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说完拿着喝光了药的碗离开了。只留下皱着眉的姬旒殇。
　　当诗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她房门前踌躇的凌晗。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分害怕。
　　“找我有什么事吗，凌大哥。”
　　凌晗深深喘了一口气：“诗儿，其实我对你……”
　　“凌大哥！我很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只是凌晗不知道，有些话今天没有说出口，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了。距离比想象的还要大。
　　月亮总那么多情。
　　掩上房门，心痛又袭上心头。诗桐不懂那心痛是从何而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没了刺的刺猬，那坚硬的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脱离了她的躯体。姬家和凌晗的恩怨几时是她能左右的？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平分给了姬旒殇和凌晗，不管这仇报没有报，她都会痛苦着。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翌日。
　　水无香打了一个哈欠：“睡得真舒服！”然后看着瞪向他的四个人，“你们都怎么了？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我昨天晚上梦到吃很大的蟹钳了。”
　　“启程吧。”发话的竟然是萧逸枫。众人先是一愣，不过看到他有些红肿的手臂后似乎明白什么了。“水堂主，下回做梦咬狠点！”说话的竟然是姬旒殇，余下的众人又是一愣。或许没有了昨天晚上的事，一行人还是很愉快的。

　　才回到泊远城，上至阁主下至阁内的人便忙活了起来。姬旒殇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着手调动起了阁内的各班人马。琉霄阁有自己的武士，只是大多时候他们都隐入江湖的各个角落，静静的看着一场又一场的争斗。琉霄阁虽是杀手组织，却鲜少涉足江湖事。只要你有钱，琉霄阁从来不关心为什么要杀那个人。而这批武士的身份又只掌握在姬旒殇的手中。所以很多人死去，别人也不会知道他曾是琉霄阁的人。
　　“属下来迟，愿主上恕罪！”一个身材消瘦，头戴半个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地。此人正是琉霄阁四大堂主之一巫璟誊，司金钱。虽然武功在琉霄阁排不到前面，只是此人的计谋独步天下。而且，十分擅长巫蛊之术。据说在年幼的时候因为一场大火将脸部灼烧毁容，自此总以半个面具示人。
　　“无妨。”姬旒殇示意他站起来，“泊远城的布防图可备好？”
　　巫璟誊微微抬起头：“已经布置好，仅凭城内阁中的人预计能抵挡十日。”
　　姬旒殇点点头，看这手上的名单：“好，我就要你这十日。”十日之后，天下琉霄阁的人便可聚集的差不多，到时候凭他一个鲁炼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
　　看到巫璟誊的欲言又止，姬旒殇问道：“有何事？”
　　“只是我们的阵需要三位武将领衔……”
　　姬旒殇算了算道：“这次我亲自出马！”
　　“不可以！”恰来拜见水无香和萧逸枫也顾不得礼数，直接走了进来，水无香道：“主上还有伤在身，怎么能出马呢。要是主上再受伤，我们该多难过啊！”
　　巫璟誊深深看了一眼水无香说：“水堂主说的在理，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主上的伤势如何，否则对己动摇军心，而且会长对方士气！况且主上还需要在这里压阵！”
　　“嗯嗯，璟誊说的在理。主上一定要听啊！”
　　姬旒殇沉默了，静静地思索着合适的人选。这时萧逸枫开口了：“主上觉得凌晗如何？”
　　姬旒殇拍案而起：“不可能！我不可能把泊远城的命运交在他手上！”
　　那两个人都单膝跪地，只有萧逸枫没有：“主上，交一次又何妨？那日他救主上出来，今日便必可助泊远城抵挡这十日！主上大可信他一次！”萧逸枫第一次直视着姬旒殇，紧要关头他知道这个冒犯是必须的，因为已经没有更适合的人了！
　　沉寂了许久姬旒殇叹道：“好吧。有劳萧堂主将他带过来了。”

　　泊远城总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宁静的平静，只是这平静能有多久呢？所有人都知道以鲁炼的执着不会放弃这场争夺，而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坠星楼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只是较之前的华丽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了。一些黑泛着黑色的石头似乎述说着曾经的富丽堂皇，只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说又能说得清哪抔泥土上曾经撒满了鲜血。
　　已是秋天了，半载自己都未曾回过家看一眼。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凌晗已经理不清了，只记得那种惊心动魄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好像不管自己在哪里，总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只是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又有一个人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咫尺天涯的距离就是指这个吧，人总是不能选择拥有什么的，在别人看来最珍贵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至少自己现在已经离自己珍视的东西越来越远了。
　　远远看去，诗桐和香儿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到了泊远城，凌晗和诗桐被安排在了坠星楼，才一天诗桐和香儿就熟络了起来。诗桐总是缠着香儿说一些琉霄阁的事情，虽然她也明白香儿不可能说太多。
　　“诗儿，我有时想和你商量。”凌晗叫过了诗桐。看到了诗桐过来，凌晗道，“我想把你送到徐家住一阵子。”
　　“徐家？”
　　凌晗不愿看诗桐的眼睛，只得转向一旁：“是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你送走，可是这边战争很可能要爆发了，你一个弱女子如何保护自己？你先住一阵子，我会去找你。”
　　“不！我不要离开你们！我承认我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至少我能，我能……”
　　“诗儿，你在这里我会担心的。”
　　“不，我不要！”
　　“诗儿……”
　　“既然她说不要了，凌公子又何必勉强呢？”这时萧逸枫出现了，对着诗桐露出漂亮的笑容，后者的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凌公子放心，既是客人，我泊远城便能保护好。”顿了顿接着道，“巫堂主回来了，主上邀请凌公子过去。”
　　巫璟誊？凌晗惊住了，这琉霄阁到底网罗了天下多少奇才！也许，这里很安全也说不定呢。

　　夜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