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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五章(中)血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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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哥……”慕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我想见见小柔。”
燕长风微微叹气,缓缓地说,“早已没有什么小柔了。”
“什么?!”慕颜惊叫,惊散了鱼群,“她死了???”
“从某种角度上看,是这样的。”
“就是说她还是好好的。”慕颜长舒了一口气,这世间唯一打不败的对手,就是死人,“带我去见她。”
“你先换男装吧。”燕长风看到慕颜不解,苦笑地解释,“那里可不是沁城的霜夜楼。”
“那是什么地方?”
“风月场,烟花地。”
……
牡丹园。
艳俗的名字,艳俗的装饰,可不是说,大俗就是大雅吗?
迈进大门的第一刻,胭脂香粉之气扑面来袭。燕长风看着四处穿得极少、放荡轻浮的女人,脸黑得胜过身上的长袍;倒是扮作风流少年的慕颜对妓女们抛来的眉眼、飞吻统统照单全收,玩得不亦乐乎。
老鸨毕恭毕敬地上前招呼,这可是第一次燕大侠赏脸光顾呀!
燕长风厌恶地看着她,却又不能转身离开。慕颜暗暗抱歉,一代正直大侠却被自己拉来逛窑子。
“叫蝴蝶姬出来。”燕长风一脸平常地低声说。
“可......可……可是蝴蝶姬正在接客……”老鸨磕磕巴巴地说,燕长风她可不敢得罪。
燕长风太阳穴上有青筋在跳动,盛怒就要爆发。
“没关系。”慕颜适时地开口,从尾指上褪下一枚玛瑙指环,老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慕颜把指环抛给老鸨,挑着眉毛说,“这下子你可以想办法让我们见见蝴蝶姬了吧?”
“可以可以…”老鸨一遛小跑地离开,手里紧握着慕颜的指环。
片刻
叮叮咚咚作响,顶楼的房门打开,一个女子衣冠不整下堂来。
慕颜依稀想起初见迁夜澜时,夜澜的的从容优雅,眼前的女子就显得太单薄。
这女子是很美丽,清清纯纯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清澈的不安世事。妖艳的妆容,颓废堕落的气质反而更衬托出她的楚楚动人,看着就忍不住叹息。
蝴蝶姬看见燕长风的一瞬间,仿佛已通电,下一秒,冰冷中透着绝望,嘲笑地开口,“燕大侠,造访这种下贱的地方不怕污了你的名声吗?”
燕长风脸色铁黑,冷冷地开口,“你自愿堕落的那一天,就已与我无瓜葛,我的名声与你何干?”
慕颜倒吸了一口气,还有多少事不知道?虽然眼前的人是心中最难受的芒刺,但是慕颜仍然深深同情这女子,那种骨子里的倔强,太熟悉,仿佛就是自己的影子。
“长风,不要这么说人家。”慕颜轻轻地开口,虽然不知其中曲折,但是总不忍看她如此受辱。
燕长风没有再说话,将头转向了别处。
慕颜一直以为因为自己是木芳城的客人,燕长风才总是给自己面子。她并不知这个大英雄,纵览世间女子,只肯向她一人低头,所以她也不懂得,蝴蝶姬投来的那一眼,含了多少怨恨与仇视。
“蝴蝶姬,我可是出了大价钱,你今晚剩下的时间,小爷都包了。”慕颜总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口吻也学纨绔子弟,很像样。
“好。那蝴蝶姬就好好伺候两位爷。”蝴蝶姬说的柔若无骨,可任谁都听得很是冰冷。
……
蝴蝶姬的房间很漂亮。窗前摆着两盘极其少见的鲜花,娇艳的红色,像滴血。慕颜自负精通医术,熟知各式植物,却汗颜的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屋顶上绘满了各式珍惜的蝴蝶,仿佛就是蝴蝶谷。仔细看,慕颜忽然觉得恐惧,那些不是图绘,而是真正成千上万的蝴蝶。
那些蝴蝶好像是活活被钉在上面等死的,看似生动的振翅,其实是一次次耗尽生命的死亡挣扎。
“小姐,很喜欢我着蝴蝶顶?奴家也很得意呢。”蝴蝶姬依然娇弱的声音,吴侬细语,甜甜中隐约透着冷酷。
“太残忍了”慕颜稍稍对她建立起的一丝好感变成了双份的厌恶,“.…..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蝴蝶姬淡淡的一丝冷笑,好妖艳。再残忍、再邪恶的人,心中也会有疼痛。蝴蝶姬的心也在滴血。“燕长风对你那么温情脉脉地眼神,我怎么会不懂的你是女子?”蝴蝶姬心里痛恨道。
“姑娘既然包了奴家,是想要先听听小曲呢,还是…”
“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南宫家的四小姐可不是随便就被对手的气势压倒的。慕颜首先要控制对话的节奏。
“身世?”蝴蝶姬微微一愣,不愿意回首的往事却要被抛出来抖一抖,特别是当着眼前的男子和假象的情敌,零星尊严都不盛。
如果说已经下贱地作了妓女,现在连心灵都要被迫裸奔。无所谓,反正已经什么都不剩,还要脸面做什么?!
蝴蝶姬觉得这是再一步堕落,地狱又下深了一层。没有人喜欢堕落,而蝴蝶姬却把这归结于慕颜的过错。
着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被一个在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仇恨!
而单纯的慕颜,还不知道眼前的娇女子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
燕长风也不知道,原来报应轮回是这样演练。
“小姐是奴家今晚的主人,想听什么都可以。”蝴蝶姬干涩的声音开口,仿佛彻底被击溃,“以前有个小孤儿,叫作小柔。她唯一的亲人就是个远房姨娘,在司徒家作佣人。那时司徒远看她一个孤女可怜,待她很好。”蝴蝶姬诉说起往事,既无感激,亦无仇恨,一切都丝毫没有情绪,只是再说实事,说无比痛恨到平淡的往事。
“所以小柔从小和司徒歆和燕长风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三个人听这句话,三种惆怅的心情。
慕颜不愿知道司徒歆和蝴蝶姬的两小无猜,听得一阵别扭;蝴蝶姬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中是绞痛;燕长风感叹的是少年情怀已逝,如今谁也拉不回谁在身旁。
“一起长大,那么多的日与夜,总会有感情产生。错误是,这感情是不应该的。”蝴蝶姬一语带过了十几年风雨,也对,那些都是那个叫小柔的女子的经历,不是她蝴蝶姬的。
“司徒歆的感情给了小柔,为此他逃婚;而小柔的感情给了燕长风,为此她毁了一生,因为他只当她是妹妹。”蝴蝶姬有种令人敬佩的坦荡,不会对当年有一丝掩饰,也不会有一丝愤恨,冷冷静静地再说实事本身。
“司徒歆逃婚激怒了他父亲;司徒远气他背弃婚姻,辜负了那个女子。人人都喜欢把男人犯的错归结在女人身上。于是小柔自然而然地成了那个祸水。司徒远迁怒于小柔,把她和姨娘敢出了司徒家;姨娘也觉得对不起司徒家,没有脸面活着,自杀了。致死都恨着小柔;而燕长风……”
第一次,蝴蝶姬的声音有些哽咽。慕颜已然红了眼圈,的确不喜欢眼前的女子,可是谁也不应该被这样伤害。燕长风缓缓叹了口气,当年恍如前世。
心中只有恨与不平的蝴蝶姬,看到慕颜的同情,却当作是施舍的怜悯,更恨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对于蝴蝶姬,恨是她唯一的支柱,如果她不发疯地去恨,如何活下去?!而她选中了单表一切美好的慕颜。
“而燕长风,他全心全意地祝福司徒歆和小柔,帮助司徒歆逃婚……所以当小柔向他表白时,他只说了一句‘不知廉耻’!”蝴蝶姬还是那么冷淡地讲,说得平静,听的人却心中戚戚。
“他们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小柔怎么想。司徒歆爱慕小柔,没有考虑过小柔是否也钟情他,就一厢情愿地逃婚;司徒远只看到司徒歆为了小柔伤害了别人,从来都没有想到小柔其实对他儿子全无情义;姨妈,只知道了司徒家因为小柔而剧变,却不知道小柔有多无辜;而燕长风……”提及燕长风,蝴蝶姬再次说不下去,眼中慢慢有血色。
也许当人流干了所有泪,能流的就只要鲜血了。
“而燕长风,他只在乎他的兄弟思慕小柔,他就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从来不考虑,小柔心里想着谁……”
“司徒歆对你好,你从来没有拒绝过;你心里想什么,你有何曾说出过?”一直沉默的燕长风沉沉地开口,语气中的痛恨现在才懂得是恨她堕落。
“你们都是英雄大侠,哪里有一个孤女开口的机会?!”蝴蝶姬心平气和地反问。
“燕长风收留了小柔,却只当她是朋友妻。小柔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一点点爱恋都被残忍的打碎”蝴蝶姬似乎瞟了一眼燕长风,又似乎看向别处,满是仇恨。
“因为仅剩的一点自尊,小柔最不愿意的就是被燕长风接济。既然他不爱她,她为什么还要赖在他身边?”
“无处去,无人依,无可恋,小柔打算卖身为妓。那一天,燕长风第一次动手打了小柔,他说对她极失望;他说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自寻堕落;他说如果她进了芙蓉园的门,在他心里小柔就死了……”
两个当事人明明就在场,蝴蝶姬说得淡定,燕长风听得幽暗。是啊,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呀?这就是实事呀。
“于是,小柔死了,就有了今天花名满天下的蝴蝶姬。”
蝴蝶姬轻轻一笑,若春水荡漾。几句话就概括了人生的所有疼痛,也许是太疼了,说出来也不会再加重心里的痛。
燕长风什么都没有说,男人就是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一切都在心里就好了。
小乔(乔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