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也像你》一梦三笙

3、(3)

　　容盛被人蓄意暗算的事情成为榆城这几日上层圈子讨论的话题。
　　沈家自然很是重视，要求医院不惜动用一切资源来挽救他的生命。
　　阮星知道，这样不过是安慰容家人的话罢了。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是院方还是如临大敌般，安排医生24小时轮班监护。
　　阮星就是其中一个，这几天她也跟着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阮星走进病房做例行的检查时，发现容盛病房外的套间内坐了几个人。
　　其中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阮星认识，是沈家的老大——沈裕。
　　在他们这帮孩子中，沈裕的年纪最长，自然也是威望最高的，二十三岁接管沈家到现在，已经十多年。此刻他端坐在沙发上，容颜冷峻，一言不发，不怒自威，房间内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小心地看着沈裕的脸色。

　　阮星走进去，房间里的人都抬起头看她，她小声说：“不好意思，检查。”
　　沈裕开口：“辛苦你了，小星。”
　　其他人都是叫她阮医生，只有沈裕还是像个长辈一样叫她小星，这么一喊，其他人都开始打量她，似乎在好奇沈裕是怎么认识这么个年轻医生的。

　　阮星顶着这些目光，浑身不自在，说了句“应该的”就匆匆进了里间的监护室。
　　在里间检查数据的时候，阮星依稀听到外面沈裕低声说了什么，不过她也没心思去分辨，只是记录好各种需要的数据，检查了下各项体征，就出了监护室。
　　走出去的时候，原本房间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沈裕还在。
　　沈裕站起来，问：“容伯的情况如何？”
　　对着沈裕，阮星也不太好说一些空话，就说：“不是很好。”
　　“能不能恢复神智？”
　　“不能，”阮星说，“沈大哥，容伯现在只是在靠医疗器材维持生命而已。”
　　沈裕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点点头，站起来，拍拍阮星的肩膀：“麻烦你了。”
　　“好的，沈大哥。”
　　沈裕手放在门把手上了，又回过头说：“得空的话，还是多回去看看。爷爷很惦记你。”
　　他口中的爷爷，是沈家的老爷子。阮星自小就是沈老爷子看着长大的，深得老爷子的喜爱。读大学以后，阮星连家都很少回去，老爷子自然也就很少得见了。
　　听到沈裕这么说，阮星点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阮星值班到晚上十点。值班结束之后，阮星才得空看手机，多了一条信息。
　　是陌生的号码。
　　“包扎得真管用，我伤好了。”

　　是江沉发来的。
　　他从来都是神神秘秘，没有微信，也没有固定的电话，他不在的日子里，阮星从来都只有被动地等他发消息来。
　　只是十来个字，叫她的心顿时酸涩得一塌糊涂，跟在醋里泡过了一样。
　　她快速回复：“你什么时候回来？”
　　只隔了两秒，屏幕对话框就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消息没发出去。江沉多半是用虚拟号码发来的信息。

　　阮星捏着手机发怔，忽然有些厌倦，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你怎么又发呆？”办公室门口忽然多出了一张脸，沈昼轻浮地笑，“下班了没，阮妹妹？”
　　阮星收回自己纷乱的思绪，把手机塞回包里：“下班了，你是来看容伯的吗？”
　　“他有什么好看的？”沈昼笑嘻嘻地说，“我是来看你的。请你吃夜宵。”
　　阮星背对着他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一面干脆地回绝：“我要回家睡觉，明早还要上早班。”
　　说完回过头，看沈昼盯着自己看，阮星立刻说：“你看我干什么？”
　　沈昼像是个奇怪的叔叔一样，摸摸下巴：“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到，阮妹妹的腿原来这么长的。”
　　尤其是脱了大褂，里面穿的蓝色连衣裙下，露出两条腿来，看起来格外修长。
　　阮星恼了：“你变态啊你。”
　　沈昼被骂反而笑得更开心，伸手去拉阮星的胳膊：“好了，别生气，哥哥跟你开玩笑。我肚子饿了，陪我去吃夜宵。”

　　阮星推拒不过，加之沈昼这个人脸皮是真的厚，连拖带拽就把阮星带到了个“迷人”——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休闲会所，里面吃喝玩乐一条龙，什么都有。
　　沈昼在这有个专属于他的包厢。
　　一进去阮星就瞧见了包厢的另一边有几个人正在打麻将，旁边还依偎着几个年轻女孩子，桌子上横七竖八扔了不少酒瓶子。
　　阮星立刻停住脚步，回过头冲沈昼说：“你干嘛带我来这里？”
　　沈昼自己也没想到包厢里还有别人。这是他自己专用的包厢，有时候他不在，他朋友来了，也会占用一下。知道阮星别扭的很，不爱这些人多的场合，沈昼赶紧赔着笑安抚：“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我叫人把吃的送来，咱们不管他们就行。”
　　阮星皱眉：“我不要，我要回家。”
　　沈昼立刻抬高了声音，对着房间另一头下逐客令：“谁让你们在这打麻将的，烦不烦？赶紧挪地儿。我和我妹要在这吃夜宵。”

　　麻将桌上一个年轻男人笑：“你吃你们的，我们又不妨碍你们。”
　　另一个女孩子也取笑：“沈二爷妹妹可真多，这又是打哪儿来招来的小妹妹啊？”
　　“闭嘴吧你们。”沈昼板起脸来。

　　阮星一听，脸直接就臭了，脾气一下上来了，扭头就走。
　　沈昼赶紧追上去：“别走，这些人胡说八道呢。你别上心。”
　　“我要回家。”阮星加大了步伐。
　　“别别别，”沈昼好声好气地讨好，“来都来了，让二哥请你吃顿好的。别生气，哎哎，你这个小丫头，脚上装了风火轮是怎么的？”

　　最后阮星还是没扭过，被沈昼带到了另一处大排档店。
　　沈昼熟门熟路，进去就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点了一砂锅鱼片粥，又点了几样菜，招呼阮星坐下来。阮星站在一边，没动，低着眼看着桌面。
　　沈昼一看她这个小眼神，就知道她别扭什么了。
　　“真是麻烦。”他嘴上嫌弃，还是伸手抽了纸，把桌面和凳子又擦了一遍，“坐吧，我差点都忘记你有洁癖了。”

　　其实阮星的洁癖不是特别厉害，只是职业习惯，喜欢干净卫生的食物。这种小餐馆，她几乎很少来。但是沈昼和她完全不同，他是个混不吝的主。几万一顿的高档餐厅他吃起来眼睛不眨，这种路边的苍蝇小馆他也去得，对于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更是如数家珍。

　　沈昼看着对面的阮星，见她吃东西的时候低眉顺眼的，乖巧的很。明明看着还跟个学生一样，竟然已经穿上白大褂开始治病救人了，这样的反差让沈昼产生了一种不一般的情绪来。可能是因为见的不多，因而每次见到，阮星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来。

　　沈二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很慈祥：“小丫头是不是挺辛苦的，看你瘦的，一会多吃点，补补。”
　　阮星不买账：“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吃。”
　　沈昼一噎，摇头，小丫头看着顺服乖巧，其实爪子藏着呢，时不时就挠他这么一下，搞得他的心都跟着痒痒的。
　　“前几天，你妈妈到我们家来玩，正好我大哥在家，他们说到你的事情。”
　　阮星抬头。
　　“你妈问能不能给你安排进咱家的医院里去。”
　　“我不去。”阮星立刻说，“你别听我妈的，我在这干得挺好的。”
　　“你别激动啊。”沈昼说，“你妈估计也是随口一提，心疼你辛苦来着，你不愿意，她总不好强迫你。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脾气这么倔呢。”

　　阮星把鱼片粥送进嘴里。
　　沈昼这个人对吃的讲究，这家店看起来小，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确实好吃。大米煮得软烂粘糯，鲜嫩的鱼片即烫即熟，入口即化。
　　阮星多吃了两口，沈昼见了就很高兴，献殷勤地说：“好吃吧，多吃点。”

　　吃到一半，沈昼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表情瞬时变得严肃起来：“知道了，你把东西发给我吧。”
　　阮星见他的表情一下凝固，就猜到这个电话多半是和最近的容盛的事情有关。
　　沈昼低头看手机，用食指将手机发来的图片放大，凑近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顺手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阮星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像是监控的画面截图，就问：“是容伯的车祸监控？”
　　“嗯，”沈昼说，“容伯的车子让人动了手脚。监控拍到了有人靠近过他的车，但是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阮星瞥了一眼，问：“我能看看吗？”
　　沈昼把手机递过去：“你能看出个什么名堂吗？”

　　画面是从监控中截取的图像，又被放大了很多倍，能拍到的人影自然是十分模糊，几乎都很难辨认出来。何况只是靠近了车，并不能证明这个人真的就是做这件事的人。
　　这么多监控都没有拍到一张正脸，可见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已然是有备而来。

　　阮星把手机放回去，问：“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沈昼勾唇一笑，倒是显得毫不在乎：“还能是谁呢？”

　　放眼整个榆城，最想让沈家万劫不复的，最有能力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而置身事外的人，就只有徐家了。
　　榆城沈徐两家不和已久，从生意政治场上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些不能置于太阳之下的较量，像是两股暗涌，不断翻滚搅动着。只是这几年两家的斗争明面上已经消停些许。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徐家竟然采取了这样极端的手段来斩去沈家一条重要的臂膀，等于是公然撕破了脸。

　　沈昼大约是心情好，也多说几句：“徐老三走之后，徐家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徐家老大的压力也挺大的，会铤而走险也不奇怪。”
　　阮星的表情恹恹的，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吃撑了。
　　沈昼看得发笑，就说：“吃饱了吗？”
　　“饱了。”
　　“那我送你回去。”

　　沈昼的车停在路边，距离餐馆还有截距离，阮星正好吃饱了，就想着慢点走，顺带着消消食。沈昼双手插在裤兜里，也不着急，陪着她慢慢走。
　　阮星看着路面上被拉长的两个人的影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其实好久没有过这样悠闲放松的时候了。
　　从学医第一天开始，阮星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格外忙碌，念书的时候不敢大意，实习的时候也是兢兢业业，转正工作了，更是每天手术室急救室值班室连轴转。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心无旁骛地散着步。

　　快走到车边上的时候，阮星忽然问：“沈二哥，徐家会不会继续做伤害你们的事情啊？”
　　沈昼一愣，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孩子脸上都是认真的担忧，他语气轻松：“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再说，咱们大哥也不是吃素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笃定“你沈二哥也不是吃素的。”
　　阮星点点头，可是眉头还是皱成一团，沈昼笑了，伸出食指去抚摸她的眉心：“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每天都愁兮兮的？哪儿这么多烦心的事情？”
　　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有些暧昧了，沈昼收回手，低头看看带着温度的手指头，又放进了裤兜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