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信仰 ...
-
药房门口贴着一付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是清丽秀逸的飞白体。小庄感慨了联意，又感叹书法。
“哥哥，这联和这字真是好，都是你写的吗？”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孺慕。
“联呢，是清代一个中医撰的，我喜欢，便拿了来。字呢，是你阿诚哥写的。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阿诚哥的字写得这么好啊。”
“何止啊，你阿诚哥从小写写画画都特别有天赋。可惜他为了明家，为了明楼大哥，没去学艺术。现在也就画画油画当业余爱好了。”
“还能当业余爱好就不错了。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家庭和亲人，任何爱好和工作，与亲人相比，都不重要。”
“那救国呢？”小庄又想起阿诚哥的伤，他不但差点把命丢掉，不能再和亲人在一起，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这样挥洒自如地拿起笔了。
“救国？救国是信仰。”阿诚记得明台也问过这个问题，“在信仰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信仰？国家危难时，信仰是救国。等将来和平了，不需要救国了，就要换个信仰，信仰是要变的吗？”
“哈哈哈，小庄你可真可爱。救国是信仰，信仰不只是救国啊，我们的信仰就是实现共产主义啊。”阿诚被小庄的傻话逗笑了。
“哦哦，那哥哥你呢？你，还有信仰吗？”虽然可能冒犯，小庄还是想更多了解阿轩一些。
“我？当然有啦。给你们看我的宝贝。”阿轩拿出一张仅仅托好，尚未装裱的字，递给小庄和阿诚。
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
很稚拙平淡的字体，没有一丝烟火气，落款“沙门演音”。
阿诚的眼睛也亮了：“你求到了法师的字！”
阿轩得意地点点头，“还求法师授了皈依。”
“这是？哥哥你信佛？皈依是什么？人家说的皈依佛门？你要当和尚？”小庄可不愿意好不容易有的哥哥又出家当了和尚，虽然他也觉得这句话好了不起。
“哈哈，小庄，从皈依到出家，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我可没有出家的打算，还有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阿轩看出了小庄的焦急，觉得这个弟弟可真贴心。“不过你要多看些杂书，知识面广一些才好。”
“对，做个杂家。什么都了解一些，会对你今后很有帮助。”阿诚也点头称是。
“那哥哥你给我讲讲佛教吧。”小庄虽然对佛教并没有兴趣，但是只要是哥哥的事，他都愿意了解。而且，不得不承认，那句话还是很打动他的。
“这可是个大话题，有空慢慢讲给你听吧。否则咱俩谈这个，阿诚该无聊了。”阿轩当然愿意让小庄了解佛教，但他并不想灌输，他看得出这个弟弟很依赖自己，所以觉得更要给小庄留出独立思考的空间。
“哥哥，这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和共产主义理想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不选择共产主义理想呢？”阿轩不是同志这件事一直是小庄心里的结，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没说出口的还有一句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当同志呢？”
阿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腥风血雨，那些自相残杀。他见过在敌人酷刑下坚贞不屈的勇士，却因自己人的逼迫而胡乱攀咬，他见过那些砍向妇孺的大刀，他见过那些残忍不输敌人的虐杀，他更见过只以一句轻飘飘的“弄错了，受委屈了”就了结了所有的事，还要求受害者家属感激涕零；两手沾满鲜血的人毫发无损，继续官运亨通；受害者却迅速被遗忘，虽然平反了也多少有些不光彩，他们的家人生活困苦，无人问津。那么多优秀的儿女，英勇的战士，不是牺牲在对敌斗争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下……这些，怎么对眼前这个满怀热忱的弟弟说？他还那么年轻，如果知道这些，会不会导致信仰的坍塌？如果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也沦为牺牲品？
“小庄，共产主义理想是好的，佛教的信仰也是好的，并不矛盾。但是，佛教的信仰是自己内心的事，与他人无关；而世俗社会的组织是由人构成的，是人就难免会犯错。对我来说，我愿意为了理想付出一切，除了这里和这里。”阿轩指了指自己的头和心。
阿诚当然明白阿轩在说什么，他怕小庄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小庄，将来，你会遇到很多事，很多考验。也许孤立无援，也许进退两难，最难的永远不是外界环境多么险恶，而是那些内心的考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知道自己是谁，想干什么，在干什么。”
此时的小庄，能感觉出两位哥哥的欲言又止，并不十分明白信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