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回 旧事遗 3 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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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内力，我不要了。”晚饭过后，墨流霜凑到近前，低声道。
陆茗影转头看着他，眨巴眨巴桃花眼。“为什么？”
“毕竟是你练了这么多年才积攒下来的，我这么轻易就得了二成，对别人也不公平……”墨流霜咬咬唇，“更何况，你过不久后还要比武……”
陆茗影并未接话。两人沿着夜晚的小院并肩走了一阵，陆茗影突然轻轻一笑，转身道：“小霜，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这内力，传输给别人是没问题的；但若是输送者再想讨回，那却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墨流霜急道：“那你教教我，怎么传输内力，我都还给你！”
“才不教！”陆茗影扮个鬼脸，露出一侧的虎牙。还未及墨流霜反应过来，他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喂！你去哪儿啊？”
“去马场啊。”陆茗影回头笑道，“小霜要不要一起来？”
白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墨流霜撇撇嘴，道：“我不要。”
“你个傻瓜。”陆茗影拉过他，强拽着他往马场的方向走，“想要对付肖璧城那样欺人太甚的家伙，当然得偷偷加练，练到比他还强才行啊。”
墨流霜倒是明白人。陆茗影之所以喊着去马场，也是为了寻个机会来名正言顺地教自己。再想想肖璧城那趾高气昂的嘴脸——嗯，确是有必要练一练，好说歹说也得把他打趴下。
想到这里，墨流霜便不再反抗，握着陆茗影的小手一同前往马场。反正陆茗影厉害，他怎么教，我就怎么学呗。
想是这么想，再看到青雷时，还是忍不住一哆嗦。陆茗影看在眼里，笑道：“拴着呢，跑不出来的。”
墨流霜狠狠白了它一眼，嘟囔道：“我觉得它很反感我。”
青雷吸溜吸溜鼻子，似乎还在赞同！
“别人碰都不敢碰它，你一上来说骑就骑，还害得人家挨了一鞭子，”陆茗影弯腰整理了一番吃剩的苜草，“不反感你反感谁？”
墨流霜不悦道：“那一鞭子又不是我抽的。”
“好啦好啦……”陆茗影起身牵起他的手，往马厩深处走，“这次呢，我们就不去打扰青雷了。我们换一匹温顺点的……”
一声口哨过后，黑暗处便传来呼噜噜的一声回应。随即，一匹小马撒着欢，迎面扑来。
陆茗影亲昵地抚了抚这小马，道：“它叫蓝雪，刚刚两周岁不久，还不算很高大。它听话得很，我们可以放心骑。”
看到它右眼边一个小小的酷似雪花的六瓣形胎记，墨流霜想起什么似地，问：“那它也是那个……‘七大名马’之一喽？”
“它不是，不过它爹爹是。”陆茗影答道，“他爹爹是十几年前一位盖世高人赠送给混沌谷的，可惜前不久死去了。”
嗯，名将之后嘛。墨流霜细细端详一番，见这蓝雪的确很乖巧，始终慢慢地舔着陆茗影的手掌，时不时偷偷瞄着墨流霜。它的双眸水汪汪的，好似蕴着一潭清泉，倒和陆茗影的眸子有些相似。
墨流霜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去顺它的毛，一边问道：“这么名贵的马，我们可以这样随意牵来骑吗？”
“青雷那样的当然不可以，被师父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严惩。”陆茗影一笑，“不过蓝雪嘛——它是我自己的马，自然另当别论喽。”
“你自己的？”极其惊异。
“蓝雪出生时，原本是要归二师哥卢守卿的——这也是大师父的意思。”陆茗影道，“去年我满十周岁生辰的时候，二师哥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了。本身嘛，师哥他们常常四处游历，无暇照料谷中的马，而我又恰好有这个闲情……”言罢一笑。
墨流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问道：“提起生辰……今天拜师的时候，你说的那个……是你胡乱编的么？”
“你原本便是葭月末的生辰啊。”陆茗影哭笑不得，“昨晚我帮你换衣裳，偶然瞥了一眼你颈上的玉镯，那上面刻得清清楚楚……你该不会自己都不知道吧？”
墨流霜脸一红。嗯，自己确实不知道。
“回去好好翻翻自己那些随身的小物件，说不定还会记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呢。”陆茗影牵起蓝雪，回头道，“来吧，我们去练马。”
夜晚的马场褪去了几分初夏的炎热，尚有些习习的凉风不忍离去。马场四周并无灯火，仅有远苍处一轮明月，将坑坑洼洼的土地照成一幅黑白交错的剪纸。周围的勾栏瓦舍投下有层次的灰影，马厩顶的茅草沙沙摇着，让这幅浑然天成的白描小画看来有些令人晕眩。
陆茗影将蓝雪牵到空旷处，有模有样地摆出师者的架势来。
“上马之前呢，我们先要练习轻功。”陆茗影吹了个口哨，蓝雪便乖乖半蹲下去。
“来，小霜。”见陆茗影示意自己骑上去，墨流霜心中千百个疑问，但还是乖巧地顺着马镫爬了上去。
“胆子很大嘛！比凌芜省心多了。”陆茗影满意地笑笑，也翻身上马，稳坐在他身后，左手稳稳地揽着他的腰，右手轻轻一拉缰绳，“蓝雪，我们往前走。”
蓝雪似乎听得懂人言，立即稳稳站起身，驮着两人向前一步又一步走着。这蓝雪的确比青雷温顺不少，虽然年幼，但很少戾气——倒是随了它小主人的脾气呢！想到这里，墨流霜偷笑一声。
“你笑什么啊？”陆茗影往前偏偏头，也乐了，“骑个马这么好玩的么？”
“没什么没什么！”墨流霜拍了拍他的左手，搪塞道，“你手拿开点儿，别放我腰上，我怕痒……”
“我不放你腰上，还能往哪放？”陆茗影在后面笑得不亦乐乎，“不然我松开手，你自己寻个平衡？”便要把左臂往回抽。
“喂喂！你干嘛——”墨流霜忙夹紧腰上的那只小手，“我不乱动了，你手也不许乱碰啊……”
便听到身后的陆茗影轻哼了一声。他呼出的气暖暖的，贴着耳畔。
看来自己不止腰上怕痒，耳朵也挺敏感。
陆茗影又紧了紧缰绳，道：“蓝雪，跑起来！”蓝雪又是即刻会意，撒开蹄子便向前跑。
墨流霜胆子倒不小，但中午的阴影可不那么好散去。这陆茗影又是来哪出？还要自己陪着马撒一阵子欢？
谁想到耳边又传来这家伙的声音：“再快点！”
墨流霜又有些晕了，颠簸中想寻个称手的稳当物件，无奈缰绳在陆茗影手中。情急之中便去抓眼前的马鬃。
陆茗影看在眼里，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不可以抓蓝雪哦！若是坐不稳，可以抓紧我。”顺便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左臂。
“陆茗影你是不是也想拿我寻开心啊？”墨流霜死死掐着陆茗影的手臂，喊道。耳畔只听得一阵疾风呼啸。
“小霜你轻点！”陆茗影左臂吃痛，“我还没喊，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蓝雪不愧是“名将之后”，沿场奔了一周仍未疲惫，反而跑得愈发放肆。陆茗影心下满意，猛地拉紧缰绳。“吁——”
蓝雪扬起前蹄，后蹄猛地刹住。
墨流霜忙去扶马鞍，却见这陆茗影径自甩掉了手中的缰绳。随即，两人一同被甩了出去。
陆茗影左臂仍稳稳地箍住他，右臂微微张开。墨流霜忙伸了右臂去搭陆茗影的肩，顿时感到自己脚下轻快了不少。陆茗影腾云驾雾一般，带着他在空中减下速来，缓缓落地。
原来这家伙是要借助蓝雪飞奔的余势来教自己轻功啊……
“怎么样？像不像在飞？”看着尚在微微喘息的墨流霜，陆茗影得意地问道。
“这不是飞么？”琥珀色的眸子眨巴眨巴。
“自然不是了！”陆茗影拉了他又走向蓝雪，“纵使是修行多年的师父他们，也只能腾空一时片刻罢了；若是学会了飞，那怎还会有这所谓的‘七大名马’呢！”
墨流霜想想，倒也有理。
“刚刚那便是轻功。”陆茗影正色道，“小霜，你注意到我运功的方式了么？”
“伸开双臂，然后……”墨流霜努力回想，方才陆茗影的腹部好像有轻微的收缩，“小腹要用力？”
“很不错嘛！”陆茗影眸中放光，“如你所见，那便是动用了内力。”
“就是你分给我的那个……”
“嗯，不错。内力是习武之人‘气’之所在，所倚并非拳脚招式，而是经年的累积。拥有内力后，举物愈加有力，而行进愈加轻快……”陆茗影一边讲着，一边半蹲下身来，手掌轻轻覆在墨流霜腹上，“现在，小霜，你尝试慢慢地深呼吸，我来帮你寻找动用内力的部位。”
墨流霜尽全力配合着他的指示，做着深呼吸。无奈自身腰上本就敏感，而陆茗影温热的小手又在自己腰腹间来回摸索。墨流霜顿时尴尬不已，小脸憋得通红。
隔着布料察觉到了墨流霜身体的颤栗，陆茗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摁住刚刚找好的位置，抬起头，狡黠地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你又痒了？”
经他这么一问，墨流霜又羞又气，愠道：“你还笑！”
陆茗影却笑得更欢了，双眸眯成狭长的缝，道：“小霜，你这样令我很为难的。这还仅是教你运用内力而已；今后还有各种穴位的要义，定会历经一个帮你找穴的过程，你总这样要我怎么讲解？”
见墨流霜被他气得无言以对，陆茗影碰碰他的小手，道：“好啦，不逗你了。你且忍一忍，快些学会就是了。”
三个时辰过去，墨流霜已基本掌握了轻功的要义。不知是陆茗影这第一堂课本身便简单易懂，还是墨流霜过于畏惧他在自己腰间摸索个没完，这短短三个时辰竟学得出奇得快。许是自己天赋异禀也说不准呢。
墨流霜轻轻抚了抚蓝雪眸边的小胎记，道：“真是辛苦了这小家伙，伴我练了一晚呢。”
“我也伴你练了一整晚，怎么不见你辛苦我？”陆茗影将蓝雪的缰绳拴回柱子上。
“你才不辛苦……”墨流霜冲他的背影撇撇嘴，“我倒是见你玩儿得挺欢！”
“小没良心！”陆茗影哼了一声，回身道，“不过，讲实话，小霜确是有天分的。”
“用你说啊！”墨流霜勾勾唇角。
“讲真，大多新学徒花上三五天也领略不到内力要怎么用。”陆茗影道。
“那你也像这样……”墨流霜顿了顿，“‘手把手’地去教他们了？”
“当然没有。”陆茗影摆摆手，“即使像我这样拜师早的，也是由师哥们来教这些基本功。最年幼的师弟今年也有七周岁了，师父怎么放得下心叫我去教呢！”
“哦，我明白了。”墨流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想拿我来过一把做师父的瘾呢，对吧？”
陆茗影嘿嘿一笑：“说不定呢！”又是一个鬼脸。
墨流霜白了他一眼，与他并肩走出了马厩。
夜晚的混沌谷，一片静谧，仅余路边草木的沙沙声。
“你会怕黑么？”陆茗影侧过头。
“谁会怕那个啊……”嫌弃的口气。
“那你在想什么？”
“嗯……确实有个事儿。”沉默许久后，墨流霜悠悠道，“怎么讲呢……就是我住的那个屋子……”
“嗯？”
“我觉得有股怪味儿……”墨流霜觉得自己有些多事，故而讲得小心，“倒也说不上难闻，但几次进屋都是……突然感到头晕……”
陆茗影细细听着，突然抿起嘴憋笑一般，后来索性偏过头去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墨流霜被他笑得不大自在。
“我知道……”陆茗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像还没和你讲过那间屋子的由来……”
“什……么由来啊？”
“那间屋子啊，以前是二师哥的。你来之前不久，他刚从那里搬走，去到了师父她们近旁的那个院子。”陆茗影解释道，“二师哥这人好酒。按照派规，一众弟子平日不得饮酒，他就在自己屋中私藏了七、八罐陈年佳酿。你闻到的啊，十有八九是那酒味了。”
纵是失忆，墨流霜还是记得“酒”为何物，经他这么一提，那味道的确是酒味不错了。不过，二师哥……想想自己被搭救时那玉树临风、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年，还真是和一个酒鬼形象扯不上边。
“他还好这一口啊？”墨流霜皱皱眉。
“想不到吧？”陆茗影笑道，“二师哥不为人知的事多得是呢！”
“感觉那个二师哥待你不错啊……”墨流霜道，“还送了你蓝雪……”
“嗯，的确。”陆茗影点点头，“我们先前一直住得近；我拜师之初，也是二师哥教了我不少东西。不过当时他常常和大师哥、语盈师姐他们一起逗我……”顿了顿，有些难为情道，“说什么生了张女孩的脸一类……”
墨流霜偏过头来端详片刻，故作正色道：“怎么是逗你了，本就是生了张女孩儿的脸啊。”
见陆茗影羞愤交加的模样，墨流霜感到刚刚在马场的羞耻报复回来不少，便又开口寻衅道：“陆茗影你信不信，我未来定会娶个比你还貌美的姑娘。”
不想这陆茗影不怒反笑，反问道：“那若是遇不到比我更貌美的姑娘呢？”
“那就只好娶你了呗。”
当时童言无忌，谁又会去细细忖度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回 旧事遗 3 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