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年的记忆》素恕冥笙

4、第三章

　　章简只觉自己突然猛地下坠。冰冷，是一刹那间唯一的感知。水压淹没了感官，铺天盖地地从四周袭来。满心穿越的兴奋被突发状况瞬间浇灭，只剩下刹那间的慌乱。

　　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他的求生意识指使着身体和大脑飞快地开始工作。

　　通过现在的状况来看，自己的确是掉在了水里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传送时模拟器不靠谱地出了岔子，导致定位偏了，把他扔到了湖里或者河里。

　　只希望不要是大湖的中央，或者大河如长江黄河之类的河心。要不然就真的是游死也爬不上岸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自救。他才不想成为在模拟器里淹死导致（也许会导致）脑死亡的第一人。章简奋力划动双手，感受着水流的方向，然后顺着游到岸边。等爬上岸时，他全身已经彻底脱力冻僵了。

　　岸上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几个好心的看他上不来，还过来拉了他一把。章简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滚到岸上，坐在地上直喘气。

　　“这位郎君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要跳湖？”围观的人中有人探头道，“在座的有认识他的吗？这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落了榜也不至于如此吧？”

　　章简勉强站起来，拧着衣服上的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唐代的款式，而且还是比较复杂的书生装，一层一层的，怪不得吸了水会那么重。

　　“我只是在前往别地办事途中路过这里，因不慎才落入湖中。”他对人群微微俯身，“感谢各位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一位身着短衣的青年站在一边，就是他刚才抓着章简的胳膊把他拖上岸来，“幸好你自己会水，我们只是在最后关头搭一把手而已。不知你姓什么？”

　　“姓章，一’立’一’早’的章。单字名简。”章简答道。光是这两句话就在人群里激起一片赞叹，章简看到前排一位老伯微微晃着头：“这真是读书人，话里自有读书人的严谨。有这份心思，不应该落榜的呀……”

　　“人家又不是落榜了呀。”青年笑着说，然后又对章简自我介绍道：“我姓王，直接叫王四便好。章郎此番意外落了水，如果不是本地人，那要不要先找家客舍稍住几天？等歇息一下，整理好行装再上路。”

　　章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虽然知道不是那两个字，但是被称作“蟑螂”……还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我正有此意。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一家吗？我对这里不熟。”他有些尴尬地h j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接受。”

　　“说来听听？”

　　“能否换一种称呼方式，不要再叫我章郎了……”

　　“喔……”王四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听说读书人都有个别称，还是什么别号。他们之间都是拿那个互相称呼的。”

　　“啊，对，就是’号’。叫……”章简随口胡诌了一个，“就叫’寻书’，对，寻书。”

　　“好！寻书。”王四点点头，“那跟我来吧。先去客舍歇歇脚。”

　　章简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庆幸多亏之前被黎茵强行恶补过相关的知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

　　说起来，他们两个去哪儿了？

　　章简终于注意到自己的队友不见了。

　　他有些心虚的向王四打听，“那个，请问你有见到一位姓黎的姑娘吗？大概这么高。然后应该还有一个姓纪的小伙子，这么高……”

　　“这倒没有。实际上，我在这周遭都不曾见过姓黎和姓纪的人。”王四仔细回忆，“他们莫不是和你一起来的？那难道现在还躺在湖里？”说着就要回去捞人。章简连忙拦住他：“不不不这就不必了，只不过和他们约好了见面，却不见出现，正奇怪呢。说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在江南。方才那个湖就是洞庭湖。”王四说，“你在这种地方出了意外，能多停留几天以欣赏美景，也许亦是一种好运呢？”

　　“说得在理。”章简表示赞成。他是真心打算先缓一缓再开始自己的任务，毕竟刚来第一天就掉进湖里小心脏真的受不了——顺便找找看两位队友在哪儿。

　　王四安排章简在某家客舍住下。回到房间后，章简终于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腕带。除了小地图打不开以外，一切功能照常。从腕带中的信息来看，自己所处的时间点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根据刚才王四所说的，又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到了洞庭湖附近。

　　也就是说，现在他最好尽快回到规定的降落地点，和自己的两个队友汇合。除非他们也没落在那里，否则按照黎茵的性格，他们应该不会走太远。

　　或者会走很远，这也说不定。章简又想到，毕竟还有个纪飞逸在。不长时间的相处，倒是让他很清晰的认识了纪飞逸的个性。

　　然后就是比那还糟糕的情况，就是三个人分别被扔在了不同的地方，甚至连时
　　间点都是错的，那恐怕就不是靠一个人能找得到的了。只希望这种情况千万别出现。

　　章简一边盘算一边从腕带里找出一套衣服换上。在脱之前，他还特意研究了一下这种衣服的穿法，然后才敢放心地换。要是等脱完了才发现不会穿……章简决定彻底杜绝掉这种可能性。

　　换完了衣服，理清思路，章简决定从最好的可能性想起。黎茵和纪飞逸可能就降落在附近的某处。他打算如果一天内找不到人，就想办法回到原定地点去，途中顺便做一下任务。这么大个唐朝，找个诗人能有多难？

　　计划敲定，开始行动。临近中午，章简出了客舍，从湖边开始一点一点地找起。他还特意从腕带里调了一只包裹出来，里面放上点干粮和书本，装作赶路人的样子。说辞他也想好了：落水时包袱放在一边，幸好没有被偷，刚才拿回来了。

　　章简一边四处探看，一边逛到了湖上的一个码头旁边。今天没什么风，湖面上时不时地漾起几丝波纹，把水中的树影摇成碎片。

　　他站在湖边，闻着空气中混杂着潮湿气息的泥土和青苔的香气，突然有了想念点什么的欲望。

　　“诗就是这么来的吧。”他感慨到，“气质优雅出尘的大诗人看到一处美景，突然来了兴致，于是就吟上一首……”他看看四下没人，乘着胸中的那股豪气，“今日……今日……”。本想学着“大诗人”的样子也吟上两句，结果琢磨了半天才憋出来“今日”俩字，只好作罢。

　　“好吧，放弃了。”他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诗人也不好当啊。话说光是写几句诗就这么难了，那古代人要是要写文章，得难成什么样啊……”

　　正念叨着，章简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撑着船从湖上划了过来。“寻书先生，您已经吃过午饭了？”

　　“已经吃过了，承蒙王四兄关照。”章简点头答应道，“您这是准备出去打渔？”

　　“不是，只是划着船来散个心。”王四说，“我是个船夫，今日午后就要随着船队沿汉水往北边去。如果先生顺路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走一程？”

　　“水路我不太了解，所以也不知道顺不顺路。”章简说道，“因为本来会到这附近来也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我原本的目的地在别的地方。”

　　“在哪里？我对水路熟悉，我能告诉您顺不顺路。”王四热情道。

　　“在，呃……”章简愣了一下，他完全不记得那个地方在唐朝叫什么。但是山西它既然叫山西，那想来应该是某座山以西……？

　　“……在，应该是，呃，太行山，西边的那个位置。”他纠结了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噢……是在河东附近？”王四想了想，一手拎篙，对着章简比划道，“你看，我们的船队沿汉水走，走到这附近停下来，然后先生您再在陆路走一段就能到了。您看如何？”

　　“好啊。”章简略一思索，然后果断地答应了，“不过能等我先在周围逛逛再说吗。反正是在午后，不是吗？”

　　……

　　“……寻书？寻书先生？”

　　章简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扭过身继续睡。

　　“寻书，喂！到地方了，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章简的意识依然在梦里徘徊。他一边好奇这个寻书是谁，一边在心里小声骂了他两句。路不自己走，还要别人喊他，吵吵嚷嚷的都没法睡觉了。

　　……等会。

　　他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唐朝限定”的章寻书站在船上和码头上的王四等人大眼瞪小眼。

　　“这位寻书睡得可真死。”王四旁边的一个又矮又壮的青年笑道，“是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结果给沉得起不来了吗？”

　　章简心里有点囧，但还是硬着脸皮把话接下来：“啊，哈哈……”

　　“我记得寻书先生还要赶路？”王四笑完，又接着话题说下去，“在这附近似乎可以借到车。大不了再支付一两笔钱，总能借得到的。我们在这里停留一两日，就随船队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章简双手抱拳，“王四兄回去路上也请多多注意安全。”

　　他没费多大力气就租到了车。腕带里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资金。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开销几乎可以是无限的。当然，也不会有人傻到真就买栋豪宅然后住下来。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颠簸后，章简终于回到了出发点——他们原定的降落地点。也许是因为模拟器对时间的调整，章简并没有感觉到过去了很久。他下车进城的时候，正好是一天的下午。

　　还有一点时间。章简的计划是一边寻找可以住的地方一边逛街，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至少现在姑且是抱着他们两个还在这里的想法。既然小地图打不开，那干脆就不要用了。章简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么，假定黎茵和纪飞逸还在这里，他们比较有可能去哪里呢？

　　章简反复思考之后得出的答案是，城中人流量最大的那条主街道。那里人多，能找得到诗人的概率也大。黎茵作为一名资深工作狂肯定会先去那儿。

　　主街应该离这里并不远。章简在一个路口停下来，保险起见，他打算先找个人问问路再走。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路上的行人已经走光了。

　　“……人呢？”他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了一圈，“您好？有人吗？”

　　没有回应。

　　章简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他尝试着穿过街道，走向对面的一处宅院。

　　他做了个深呼吸，再次确认周围连一个人也找不到以后，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