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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第五十八章

      元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大帮穿着河源军军装的人口中高呼着‘擒拿同党’的口号冲进客栈屋门,几十枝雪亮的长枪枪尖指着她与元挚,身后的窗外还有几百枝锋利的箭矢挂在弦上。元挚如果单枪匹马,拼着受重伤或许还有机会闯出去,可元琅在身边就如同绑缚住他手脚的绳索。
      元挚迅速被五花大绑,然后横拖竖拽地带走,元琅只是被枪尖指着站在屋子里,没过多少时间,屋门外头一个女人冲过来抱住她:“小姐,总算找着您了!”元琅看过去,这人竟是潘府里侍候过她的画筝。
      元琅怔怔地看着泣不成声的画筝,之前也曾经偷偷想过万一被元恺和元杰发现了自己的形迹该怎么办,可没成想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潘府的人。画筝在这儿,难道说潘褒也在灵州?元挚曾经说过潘褒与碧雯是幕后黑手,那么碧雯呢?她在哪儿?
      画筝只当小姐受惊吓过度一时失语,很是温言抚慰了一番,给小姐披上披风,仔细地扶到楼下走出客栈,送上了马车。马夫轻轻扬鞭叱马,车轮辚辚而行,车厢突然的一阵抖动惊醒了元琅,她抓紧画筝的手,沉声说道:“放我离开,我不能跟你去!”
      画筝抹着眼泪:“是我啊小姐,您不认得我了吗?老爷知道了您的消息,带着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接您,天可怜见的,真的找到了您!您别怕,这回再也没人能伤着您!”
      画筝一行说,心里一行在哀叹,好好一位小姐,命如此地苦,从小跟着外室亲娘住在山庄里,好不容易接回府,许了门极好的亲事,没想到又被贼人所掳。一个大姑娘家在贼人窝里辗转了那么久,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算皇天菩萨保佑还能留着清白的身子,但名声已经扫地了,尊贵如安亲王,说不定不会再多看这个他曾经视逾珍宝的女人一眼。
      马车外还有杂乱的马蹄声,元琅跟着元挚与俱轮王骑了这么久的马,略一听大概也能猜出此刻有多少骑士正围着自己乘坐的马车,跳下车估计也逃不出去三步远。于是只能安静地靠着车厢壁而坐,低下头,一颗心劈成三份,一份是元挚的,一份牵挂着还没有消息的俱轮王,还有一份落在遇刺的元杰身上。
      灵州城面积不算大,此夜兵马声响了整整一夜,有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节度使官邸和被河源军围住的北塔寺,遇刺和大索这种事,要看你怎么解读,更要看你怎么利用,边关刚刚大捷,此时异动乍起,其中有什么深意?暗潮汹涌中,一辆普通的马车正在士兵的护送下缓缓驶进北塔寺山门,车中坐着什么人,迅速被各方猜测着。
      元琅还在马车里就闻到了寺庙里独有的烟烛味,潘家有年纪的几位家长都有念经诵佛的传统,老太太、潘褒、王夫人她们几个常常会在佛堂里一坐一整天,身上都有这种味儿。画筝是要带着她来见潘褒吗?到时候是不是该问问他,小向说的话是真是假,当时在戢翼山庄里,碧雯和他说的话又是真是假。
      马车在浓浓的烟烛味里穿行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画筝先跳下马车,摆好脚凳扶小姐下来,元琅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开阔的广场上,广场一侧有一座巨大的九层白色石塔,正在升起的朝阳阳光照射在塔身上,迎风的一面被映红,背阴面渐黯成紫灰色,在蓝天的映衬下,这座塔象极了一柄还沾着血迹的长剑。
      这算是老天爷的某种预示吗?这是不是也太不吉利了?元琅对自己笑,抬手将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垂首看着地下自己的影子,长长地,拖出去很远。
      画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离元琅最近的守卫也远在广场的边缘,这偌大一块地方就只有她独自站着。很奇怪,到了如今反而平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身边护着她,反而好象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坦然面对。
      转过身,一步一格踩着地下铺得整整齐齐的大块青石往广场中央走过去。还怕什么,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比以往看过的所有话本子都要刺激,元琅不免在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写上一本拿出去卖钱,自己就是字丑一点,文采并不逊色于人。
      只是故事的末尾要怎么写呢,这几位亲的堂的哥哥们,谁会鹿死谁手?她呢,又有怎样的结局?今天是不是就到了结局?无论潘褒还是元杰,都不会放过元挚与俱轮王,四个哥哥先去其二,剩下两个,一个还没见过面,一个正与她同处一座城市中,呼吸着同样的风。
      门窗紧闭的大殿内,突然有微风生起,把安静燃烧的烛火吹得晃动,光影蹀躞,似有人举步惟艰。元杰情不自禁睁开眼睛,心中微动,对着面前慈眉善目的方丈大师抱歉地笑道:“本王心绪难平,大师不要怪罪。”
      方丈但笑不语,合十向元杰点了点头。元杰按捺住心里突然的一阵焦燥,正要试着再次静下心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风,烛火又是一阵晃动。
      这算是老天爷的某种预示吗?大师在心中长叹,缓声道:“长夜已尽,天亮了。”
      元杰恭恭敬敬向着高坐在莲台之上的佛祖三叩首,然后起身向外走,大殿殿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一缕晨光照进来,刺着昏黑了太久的眼睛,视线里有一刻完全空白,过了一会儿才重又看清眼前的一切。
      大殿位于高台上,隔着广场与对面的北塔遥遥相望,元杰一步步走到台边,手抚着青石扶栏向前眺望。为祭礼搭建的祭台正伫立在广场中央,巍峨庄严,只是在通往祭台顶端的台阶上,有个人背对着他正在向上爬。
      台子搭得太高,台阶必然就陡,披风还很碍事,有几步脚底下打晃,元琅不得不弓下腰用手撑住前头的台阶,四足并用向上爬,甚是狼狈,甚没有先帝风范。爬到一半她泄气了,这是怎么想的,好好儿的爬这个干什么?上去难道是要跳下来寻短见吗?可回头往后看看刚才上来的路,顿时觉得眼有点晕,这么陡,上来容易下去难呐!
      隐隐的风里听到有人在唤,唤的什么?凝神听去,象是有人在叫‘小四’。元琅折回头,身后远处那座足有五丈来高的青石高台上,有个深青色的身影正翻过扶栏一跃而下。元琅吓一跳,身子打晃,赶紧又四足着地,扭回脸看着那个人双臂舒展衣袍翻飞,象只鹞子一样轻盈地落在了地下,然后拔起两条长腿向着她狂奔而来。
      元杰觉得自己一定还没醒,还坐在殿门紧闭香烟缭绕的大殿里打坐斋戒,只是魂魄有些耐不住寂寞,偷偷地溜了出来,然后被眼前的幻象所惑,竟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四。
      一长段路只跑了一息两息的时间,元杰剧烈地喘息着停在了祭台下,抬头看向那个不上不下的人,到此却步,生怕再向前迈一步就会惊醒自己,就不能再看见她。
      元琅也看见了元杰,先前知道方二哥就是元杰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怨恨他,可如今久别重逢,看着台阶底下那人痛切的神色,元琅只想哭。若是生在平常的人家,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哥哥,那得让人有多么骄傲自豪,十里八乡到处都可以拿出去炫耀,做梦都能乐醒,我哥哥这么好,你有吗?你家的哥哥比得上吗?
      就因为生在帝王家,兄不是兄妹不是妹的,连亲人都做不成。元琅泪盈于睫,阳光照在眼眶里头的泪水上,折射出乱七八糟的光芒,挡住视线,让她看不清脚底往下的路,伸出一条腿向下够一够,足尖在台阶边儿上滑了一下。她猛一晃,台阶底下的人猛一伸手向前迎去,发现多走了一步也并没有醒,小四还在他眼前站着,他还能看见她。
      “小四……是你吗……”安亲王眼眶微红,使劲儿看着小四,嘴里头的低唤声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你是真的吗……”
      元琅一点头,泪水就洒落,她朝元杰看过去,啜泣着唤他:“二哥,我……下不来了……”
      元杰喜极欲泣,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真的是小四回来了。他抬起腿,一步迈过好几级台阶,唰唰唰地就爬到了元琅身边,先时犹豫着不敢伸手,然后狠狠一下子搂紧她:“小四,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元琅靠在元杰肩头,攥着他的衣襟落泪。真的是她,真的是小四,但是也不是她,不是那个他以为的她。元琅咽下喉间的酸涩,抬眼望向元杰:“二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时序倒转一个月,安亲王元杰率河源与西北两军从兰州以西越过边境线,大举攻向北胡国赵王所率大军的军情奏折呈递在卫帝元恺的御案前。元恺的长相象母后潘氏,跟弟弟元杰比起来,俊秀有余英武不足,他更象是个极有书卷气的诗人。
      这样一位年轻的帝国统治者端正地坐在御案之后,眼睛里看着带了杀伐气息的奏折,却似在看着心爱的女人刚送来的一封信笺,里头写满相思意。
      御书房里除了元恺,还有一个与皇宫久违了十多年的人。碧雯心中满是感慨,今生今世,没想到还有再走进皇宫的机会。元恺不知道在想什么,碧雯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审视着,脸上一点儿为奴为仆的神情都没有,她站得很直。
      元恺把视线转向碧雯,略有些不解地问道:“朕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碧雯轻笑:“当然是为了安亲王妃。”
      元恺修眉微皱:“她?”
      碧雯点头:“皇上,您知道她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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