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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第二十八章

      潘褒赶回京城,衣裳也不回府去更换,一身泥一身水地就径直奔赴皇宫,宁可被御史弹劾仪容不端,也不肯多耽搁一点功夫。不知道他在宫里是怎样的代女谢恩,皇上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出宫后来到安亲王府时,潘褒的神情萎顿了许多,他静静地站在安亲王府轩阔的正厅里,没过多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响起,抬头看时,元杰高大的身影正从外头走进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句寒暄的话也懒得多说,礼节什么的也全都顾不上了,潘褒闭一闭眼睛,直截了当:“我来接琳儿回府。”
      元杰似笑非笑:“小姐病中,不宜擅动,就在本王这里安心地休养几天吧,舅舅无须挂念。”
      这话说得简直浑不讲理,昨天刮着风下着雪,您一床被子裹着个大姑娘家抱走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宜擅动?
      潘褒还没有从眼前的乱局中找到破解之道,所有已经筹谋了许久的计划,行事的唯一前提就是把潘琳送到不知底里的元恺身边,一旦两人行了苟且之事,便在最合适的时候用铁证揭穿。元恺继承皇位之前,那个当了一个月皇上的皇四子先帝是个女身,她这个先帝就是伪帝。德宗皇帝暴病亡故时没有留下遗旨,皇四子元朗又是伪帝,有什么资格将卫国大统禅位给元恺。元恺既得位不正,那么被冠以叛国罪名的洛川王元钊及其子嗣,是不是应该被昭雪冤屈?再加上元恺与元朗嫡亲兄妹行不堪事,道德败坏人性沦亡,届时朝堂会有多么动荡可想而知。
      现在皇上一招乱拳,潘琳即将成为安亲王妃,圣旨一颁,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潘褒胸中的怒火如果可以化为实质,足可焚尽整座遽阳城。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还得去感谢皇上的恩典,还必须藏好自己心中不知是否事败的隐忧。深深吸了两口气,潘褒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惫与无力:“杰儿,舅甥一场,你就不能给舅舅留一点儿面子吗?非要看着舅舅被全京城的人耻笑?”
      元杰眸光微厉:“杰儿不懂,为何全京城的人要耻笑舅舅。”
      潘褒苦笑摇头:“我潘府的女儿,不婚不娶不明不白地就进了你安亲王府,众口烁金,人言可畏,叫舅舅今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元杰弯一弯唇角:“这件事,我府里没有人会出去说一个字,舅舅若是治家严格,下人们也当守口如瓶,如何会传扬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你!”潘褒哑然,“安亲王如此行事,我潘府上下人人齿冷,就算你不顾念舅舅的老脸,老太太呢?她那么疼爱琳儿,你就能忍心让她老人家心寒吗?”
      “老太太那里,本王自会去赔罪,舅舅不必多说,小姐不能跟你回去。”
      潘褒跌足:“皇上已然赐婚了,过些日子琳儿就名正言顺的进你府里,再多等上一些日子而已,亲王何必画蛇添足,陡惹耻笑,不仅你我舅甥面上无光,于琳儿的闺誉也有大妨啊!”
      元杰向着潘褒跨近一步,沉声道:“有谁想要耻笑,只管来当着本王的面耻笑,本王倒要听听谁笑得更响亮。小姐只能留在我这里,本王不愿让她知道更多阿珂的事,不愿让她知道她的生身父亲、祖母和母亲,因为她的相貌,是在怎样地谋算她。”
      仅仅是因为相貌吗?潘褒左边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元杰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如雷巨震,那也就是说,他心里更多的谋划,还很安全地掩藏在潘琳那张与阿珂酷似的相貌背后。如果只是因为相貌,所谓谋算不过是潘氏王氏的平安与富贵而已,元恺与元杰,只是这样想的?
      潘褒后退一步,似是被元杰的气势所夺,颓然坐进身后的椅子里,低下头盯着自己扶住椅把的颤动的手,情不自禁收紧十指,把椅把几乎要攥断。
      儒雅端方了一辈子的前正一品光禄大夫,脚底下打着飘走出安亲王府的时候,狼狈得让下人们都为之侧目。及至坐进轿子里,潘褒才收敛起所有的软弱与难堪,虽然还是很疲惫,但闭起眼睛靠坐着养神的潘褒,脸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元杰送走舅舅,心里也在百般思量。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他做得都有些孟浪,官司打到哪儿,道理都站在潘褒那一边,可潘褒居然没有据理力争,这实在有点不符合百年世家们维护家族荣光的传统。也许在来安亲王府之前,皇兄在宫里敲打过潘褒了?元杰微微皱着眉,有点想不透其中的因果。不过思来想去,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尽快完婚。说不得还得进宫去,腆着脸让皇兄把日子这就定下来,让小四彻底变成元潘氏,以免后患。
      元杰一旦忙起来,通宵达旦是寻常事,尤其年关将近,军务政务都积攒得如山如海,让人有些难以喘息。安亲王爷不可能有太多的时候腻在未来的元潘氏身边,现在唯一能折中一下的办法,就是把可以不在衙门里处理的公务带回王府。
      书房里,元杰坐在书案后头披阅那些永远都看不完的文件,潘琳就窝在暖和和的榻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她的闲书。偶尔眼睛累了,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彼此露个笑脸,再继续做自己的事。
      潘褒走后,安亲王爷到底没有好意思立刻进宫求皇兄的恩典,耐下性子又过了三天,等潘琳的病情又好了许多,才在朝会后向皇兄期期艾艾地说出了心事。
      元恺对元杰的要求,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虽然借机少不了一番嘲讽与调侃,但还是当即拍板定下日子,再过一个月的十二月十六,让安亲王与潘府小姐完婚,内务府着即开始筹办,禀承卫国皇室一贯的作风,不事奢靡,从礼从俭。颁给潘府的旨意自有人去宣,颁给安亲王的旨让他老人家揣在怀里自己带回了家,辞别皇兄的时候当然好好地给磕了个头。
      寒冬腊月里,奔波儿灞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堆绿色的草茎草枝,正和灞波儿奔一起,向四姑娘学怎么编草蝈蝈儿。三个人埋首忙了一上午,已经忙出了十好几只成品,元杰回来的时候,看见潘琳面前那一堆绿油油的蝈蝈儿里头躺着一只褐黄色的,显得那么的没精打采。他心中一动,摆手让奔灞二丫环退下,坐在潘琳身边手指着褐黄色的草蝈蝈儿,皱起眉头:“这只……”
      潘琳拿起元杰指着的这只:“我刚才想跟奔波儿灞下棋,打开棋子罐看到这个在里头。这只我瞅着怎么这么眼熟?我编过一只差不多的,后来摆在屋子里一转脸就找不着了,怎么跑到您的棋子罐里来了?”
      元杰劈手给夺过来:“你送给我的,忘了?”
      潘琳好好地回想了一番,缓缓摇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再好好想想。”
      “我那阵儿,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见过您的面,是什么时候送给您的?真想不起来了。”
      元杰一脸正色:“是不是想要回去了?我可不答应!”
      “不啊,要回来干什么?”潘琳把榻上刚编好的那十来只全拨到元杰手边,“这儿还一堆呢,都送给您。”
      元杰轻轻握着褐黄色的那只草蝈蝈儿,唇角带笑:“我就要这一只。”那天在马车里听到潘淑和她说的,要送给喜欢的人,定情信物,不是吗?
      手上有皇兄刚颁的旨,还有这只来路不怎么清白的定情信物,元杰还发现潘琳脑瓜子不够聪明所以应该比较好糊弄,于是期期艾艾地对她说道:“小四,有个事。”
      “什么事您说?”
      “呃……我有个哥哥。”
      潘琳点头:“我知道啊,您行二,可不有个哥哥吗?”悟净打探的消息里不是说,兰州方家的大公子留在老家经营祖业,京城这边的生意全都归方二哥打理。
      “这不是快到冬至了吗,家里有个小祭礼,我哥想见你,嘱咐我到时候带你一起过去。”
      “你哥哥也在京城?他也住这府里吗?”
      “他在京城另有住处,我这儿门头低,他看不上。”
      “您家的祭礼,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去了再给您添乱。”
      “我一直守着你,一步不离开,能添什么乱?”
      潘琳狐疑:“好象还是不太……”
      元杰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你怕什么?就一小会儿的事,祭礼完了我带你去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在那儿一直住到十二岁那年,那地方特别好,你肯定会喜欢,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咱们带回来,一起玩。”
      潘琳还是狐疑:“您家里在京城到底有多少宅子,做什么行当这么挣钱?”
      “你想知道吗?”
      “有点儿想吧……”
      “那就跟我一起去,冬至那天,”元杰揽住潘琳的肩,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陪我一起去,想知道什么我全说,还有这只草蝈蝈儿怎么来的,我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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