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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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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兰家芮,英文名叫Hazel,今年26岁……”
“我不是让你做自我介绍。”
凌晨一点的大街上,白日里喧闹的主干道趋于平静,远处的住宅楼只剩下零星灯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蓝色牛仔外套上,兰家芮手里的高跟鞋在江柏胸前微微晃动着。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兰家芮趴在江柏背上,左胳膊圈住她的脖子。
“我是让你……算了。”兰家芮的头趴在江柏的右肩膀,江柏就把头转向左边,“懒得跟你讲。”
空气蓦然安静了片刻,江柏从一个路灯的光环里走出去,走进了下一个路灯的光环。
兰家芮看着两人被路灯扯得时而长时而短的影子,轻声开口:“我是去年四月底从英国回来的,到现在刚刚好一周年。”
江柏把头转正,看着地面:“为什么回来?”
“回来赚钱拼事业啊,最近这几年国内钱景一片大好。”
“哦。”
“其实不是,”兰家芮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或者说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我在国外念了MBA,自己的事业也小有起色,这里是有很多机会,但不足以让我放弃现有的一切回来。”
兰家芮又动了下身子。江柏感觉自己背上有两团软绵绵的东西在蹭来蹭去,不禁脸热起来,呵止道:“你别老乱动。”
“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嘛,嘿,我沉不沉?说实话。”兰家芮戳了戳江柏依旧绷着的脸。
“不沉,跟背空气一样。”江柏面无表情地说。
兰家芮轻哼一声,“你就会胡说八道。”
“快说。为什么?”
“因为家庭原因吧。”江柏敏锐地察觉到兰家芮语气里的一丝落寞,于是转过头想去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兰家芮却把头扭向外侧。
江柏无奈地抿了下唇,“你母亲在国内吗?”
兰家芮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但应该不在国内。”
不知道在哪?江柏蹙起眉头。
“江柏,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记得啊。”怎么可能不记得,不仅记得,而且印象深刻,“五月初,在电梯里。”
在江柏的记忆里,兰家芮的亮相不可谓不惊艳。她甚至能回想起当时的味道,电梯门打开时,每一个空气分子都溢满了清爽的水果甜味,就像一个刚刚切开的、汁水饱满的大橙子……
江柏使劲抽了抽鼻子,只闻到了一股雨后浓烈的土腥气,还夹杂着些许背上的人散发的酒气。
“那是你第一次见我,我第一次见你还要更早。”
那时候兰家芮刚回国没两天,开着车给自己暂住的地方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回家路上路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她从老远就看到有个老奶奶手足无措地站在马路中间,来往的车辆却开得飞快,丝毫没有礼让的意思。
兰家芮在斑马线前停了车,示意老奶奶先过。没想到这一举动引发了后面车辆的不满,他们纷纷向兰家芮的车鸣笛,然后从车的左右两侧绕过去,更有甚者还降下车窗对她进行辱骂。这样一来腿脚不便的老奶奶就更加无法通过了。
“Damn it!”兰家芮本身就很疲惫,这事更让她烦躁不已,在她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她走过来掺住老奶奶,先是向兰家芮微微鞠了一躬表示谢意,然后才扶着老奶奶在车流中顺利地通过马路。
这件事给兰家芮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虽不至于通过这一件事就草率地下定论,但毕竟第一印象尤为重要,兰家芮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朝气和希望。
“还记得吗?”
江柏仔细回想了一下,实话实说:“不太记得了。”
“你是不是总做这种事?”
“也不是总做,只是碰到了当然要去做。”江柏轻描淡写地说。
兰家芮笑了笑,“咱们俩很快又有了第二次见面,就是电梯那次。所以,当我知道你就住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想着可能有机会能跟你认识。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当时竟然想用你那小细胳膊挡住电梯门。”
当时兰家芮太过惊艳,所以江柏楞在原地,等发觉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把胳膊伸了进去……
江柏不好意思说她是因为看兰家芮看得丢了神,所以心虚地问:“那又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跟笨蛋打交道,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只是跟她们打交道经常会感觉很累。后来知道你还挺聪明的,只是偶尔犯犯傻。”
“哼,你才犯傻。”
兰家芮继续道:“我一开始把你当小妹妹看,毕竟你比我小了七八岁,就是那种很听话很乖巧的、总爱脸红的小妹妹。”
江柏:……
“后来才发现你有着很成熟稳重的一面,有时候很活泼,有时候很老练,在你身边时我总能感觉到安心。虽然你仍旧是个小朋友,还总是要装大人,但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夜色中,兰家芮温柔的娓娓道来,令江柏心口止不住发烫。
“我没有要装大人……”
“你就是有,小屁孩。”兰家芮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回国后我最狼狈、最重要的时刻,几乎都被你碰上了。每次我最需要有人在我身边陪伴的时候,你就恰好会出现。帮我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照顾我的身体和情绪。
“只是我有时候可能太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知道的,商人嘛,总是薄情重利。
“但你完全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可有可无。你在我这里很重要,因为我在依赖你。”兰家芮把头埋在江柏的脖颈间,说话间热气悉数喷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江柏的耳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泛起粉色。
江柏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兰家芮……什么时候到啊,你沉死了……”
兰家芮让江柏背着她去不远处的一间宾馆,说可以在那里开个房间住。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沉?!”兰家芮一口咬在江柏的耳朵上。
江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松开手把兰家芮甩出去,兰家芮赶紧死死圈住江柏的脖子,又把江柏勒了个半死。
剩下的一段路两人就这么玩闹着走了过去。
拐过弯后,到了兰家芮说的那个宾馆。那宾馆很气派,是一家全国连锁的五星级酒店。兰家芮对前台报了一串数字,又拿出身份证核验了一下。
“标间就行。”兰家芮说。
“好,”前台很快把卡递过来,问:“兰总,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
江柏背着兰家芮进了房间,房间很宽敞,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她把兰家芮放在一张床上,接着躺在了另一张床上。饶是兰家芮没什么重量,背着走这么久也累得她够呛。
歇了一会儿,江柏打开一个一次性冰袋,去厕所拿了条毛巾包裹住,蹲下身给兰家芮的脚踝做冷敷处理。
“还疼吗?”江柏问。
“有一点。”兰家芮坐在床沿上,看着江柏的动作。
冷敷了一段时间,江柏把毛巾放置到一旁。接下来,按照医嘱,要找到它的痛点进行按压。江柏捧着兰家芮的脚左右看了看,轻声说:“忍着点。”
兰家芮双手握拳,紧咬着下唇,整个过程中除了呼吸声重了点儿,没发出任何声音。十分钟后,江柏问:“有没有好点儿?”
兰家芮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多了,谢谢你。”
“睡一会儿吧,我明天早上叫人送一身新的衣服给你。”兰家芮说。
江柏在自己那张床上躺下,“不用,我起床后直接回学校换洗就行。”
兰家芮按着手里的手机,“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去赶凌晨五点的飞机。看现在项目进展情况,按照计划,我这月底或者下月初就会来明市任职。”
“……好。”江柏说,“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兰家芮微微侧头,对上了江柏漆黑如墨的眼眸。
江柏问得很认真,表情严肃得仿佛正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在你那里……我现在是你的什么?”
兰家芮轻轻一笑,红唇翕动:“朋友,我想。”
话音刚落,门铃声便响起来,江柏起身去开门,是兰家芮的司机。这么晚了他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身前放着一个轮椅,对江柏扬起公式化微笑,“小姐您好,我来接兰总。”
江柏侧过身,示意兰家芮在屋里。
坐在轮椅上的兰家芮依旧优雅得体,她冲江柏眨眨眼睛,“小树,下次见。”
兰家芮走后,江柏关上灯躺在一片漆黑里,明明很困倦却迟迟无法入睡。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正亦步亦趋地踏入一个漩涡之中,而那漩涡中心是什么,她将遭遇怎样的事情,会得到什么结果,她却完全无法知晓。
这种未知让江柏感到恐惧,就如这漆黑的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