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先生与寂寞小姐》陆无寂

1、第一章 沉默先生和寂寞小姐

　　寂寞小姐抬起了头。
　　沉默先生停下脚步。
　　两个孤独的影子，隔空，陪伴着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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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初冬。
　　F市从不下雪，F市的初冬却通常都寒得残忍。
　　今夜。
　　一袭冷风，劈头盖脸地扑来，却只有微微的凉。
　　淡淡的凉……
　　墨染的天空，星月遥遥。
　　寂寥的街道，灯火萧萧。
　　静谧的夜，孤独的街，阑珊的一切。
　　许茉孤独地站在寂静的长街上，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她那被街灯拉得颀长的黑色孤影。
　　过了凌晨12点，今天就是12月8日了。
　　12月8日……
　　不知不觉，又是12月8日。
　　一年前的今天，许茉拖着行李，离开了“他”的家。
　　许茉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发现之后也没有任何信息挽留……三年的相爱相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他们曾经说过，就一辈子在一起……无论是许茉还是“他”，大概都没有想到，他们的一辈子，只有三年。
　　爱情的寿命，为何总是如此的短暂？
　　许茉对着荒凉的影子伤感一笑，淡淡地说了句：“嘿，你早该忘记他了。”
　　影子倔强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接受许茉违心的命令。
　　许茉笑了，抬起头，闭上眼，感受着阑珊的街灯，隔着浓重的眼皮，把她的黑夜点亮。
　　深深地吸了一口凉凉的夜。
　　重重地呼了一口寂寞的愁。
　　许茉睁开眼，傻傻看着如幕黑夜上的寥寥星月……一年了，遥远的他，过得还好吗？
　　许茉自嘲一笑。
　　他怎么会不好呢？
　　他……
　　再好不过了。
　　他……
　　一定早就忘记她了。
　　许茉一直抬头看着仅属于黑夜的星月，傻傻地看了很久很久很久……酸软的颈脖和脊椎不停地向她控诉着痛和累，她却充耳不闻地一直抬着头，一直看着寒光闪烁的星和月。
　　她不愿意低头，她不愿意再看她独孤的影子，她不愿意让不争气的眼泪滴伤她孤独的影子。
　　许茉继续高昂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寂寥的星月。
　　许茉告诉自己，眼泪只是一年一次的祭奠……祭奠过后……她会好好地，继续走她的路。
　　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嗯。
　　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
　　走。
　　不停走。
　　不停不停地……走。
　　陈笙就这样大步大步地，走过一条长街，两条长街，三条长街。
　　陈笙既不看风景，也不看人物，就是低着头，不停不停地走……从灯火阑珊走到灯火寂寥，从灯火寂寥走到筋疲力尽，然后……他才稍微慢下他麻木而匆忙的脚步。
　　陈笙闭上眼睛。
　　他拒绝细看周遭的一切，因为周遭的一切都漂浮着熟悉的笑容。
　　今天是12月8日。
　　又是一年12月8日。
　　一年前的12月8日，他最爱的女人离开了他。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劝他放下……但是……如何能够放下？
　　如何，才能冲淡她在他生命中留下的轨迹？
　　如何，才能对她的狠心离去释怀？
　　他不知道。
　　这一年来。
　　每当夜幕降临。
　　每当人声寂寥。
　　每当灯火阑珊。
　　他就会熔进这黑夜里面，一条长街，两条长街，三条长街……不停不停地走……这一条又一条的长街，全都是他和她曾经一起并肩走过的幸福回忆。
　　他，只想用他的一双脚，不停地丈量他曾经有过的幸福。
　　虽然是初冬。
　　一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暖流，却驱走了F市残忍的寒……所以，今夜的凌晨，只有淡淡的、微微的凉。
　　陈笙不喜欢这种淡淡的、微微的凉。
　　因为这种淡淡的、微微的凉，似乎能够抚慰人受创的心……
　　因为这种微微的、淡淡的凉，似乎能够让人燃起忘却的希望……
　　陈笙不愿意忘却。
　　陈笙只愿那酷冷的寒风将他死寂的心，严严封锁。
　　不愿被这种微微的、淡淡的凉感化。
　　陈笙再度迈开脚步走起来。
　　陈笙走得很急，因为他想用他的速度为微凉的夜风降温，他想让身边的风变成疾风，冷风，寒风……
　　突然。
　　陈笙累了。
　　陈笙缓缓地慢下脚步，半弯着身体，双手撑住双膝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气息重新平稳下来。
　　陈笙站直身，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移目……
　　突然发现——
　　不远的街道拐角，微凉的夜风之中，昏暗的街灯之下，有一个女人正倔强地抬着头，眺望着遥远而又黯淡的星月。
　　一行眼泪，从女人的眼角滑下，割开了她的寂寞，伤感了她的影子……她咬了咬下唇，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潸然泪下。
　　虽然。
　　陈笙从来没有和这个女人打过招呼。
　　虽然。
　　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和陈笙打过招呼。
　　但是。
　　陈笙认得这个女人。
　　这个名叫许茉的女人，就住在陈笙的楼下。
　　陈笙学着许茉的样子，抬起头，眺望着夜幕中的星和月。
　　陈笙希望，他也可以像许茉一样，滴下一两行眼泪，用以祭奠他12月8日带给他的悲伤。
　　可惜。
　　无法。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始终挤不出哪怕只是一滴眼泪。
　　许茉的眼泪，是寂寞而又伤感的。
　　陈笙的无泪，则是寂寞和伤感的逆流。
　　****
　　虽然那个男人跟她之间隔着一段的距离，但许茉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
　　虽然。
　　许茉从来没有和那个男人打过招呼。
　　虽然。
　　那个男人也从来没有和许茉打过招呼。
　　但是。
　　许茉认得这个男人。
　　这个名叫陈笙的男人，就住在许茉的楼上。
　　许茉就住在不远处那栋公寓楼的二楼，陈笙住在三楼。
　　这一年来。
　　无所事事的时候，许茉总会推开窗户，去看看窗外的夜。
　　抬头。
　　许茉偶尔可见或明或暗的星月。
　　低头。
　　许茉总会看到脚步匆忙地、在长街徘徊的陈笙……毕竟许茉就住在二楼，陈笙比天上的星月更靠近许茉一些。
　　有时候。
　　许茉甚至无聊地，不去抬头看天上的星月，而是倚在窗边，默默地看着陈笙在长街上匆忙出现然后又匆忙隐去的身影。
　　许茉不知道，为什么陈笙总喜欢在人声寂寥的深夜、在街上匆忙地徘徊。
　　许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陈笙会学着她的样子，抬头看天一样。
　　但是许茉知道，在陈笙的心中，一定有一个让陈笙寂寞的“她”。
　　“她”是谁？
　　“她”为什么要让陈笙寂寞？
　　几阵夜风吹过。
　　仍是微微的、淡淡的，凉。
　　黯淡的星月持续黯淡。
　　寂寞的街道更加寂寞。
　　一个人的影子，却变成了两个人的影子。
　　无论如何。
　　这样的夜，有一个不打扰自己的人隔空陪着自己……总是好的……无论是许茉，还是陈笙，都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