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下》东毛

1、楔子

　　500年前，万道山腰西侧，人迹罕至处坐落着一家猎户，草坯房子两三间，住着兄弟四人。
　　四人正值青壮年，在山上猎些野味，到山下换东西，日子过的倒还算饱足。
　　这日，老大扛着换到的物什上山回家，看到兄弟老四正蹲在屋头的古井前，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井里。
　　老大放下东西，一脚踹上老四的屁股蛋，骂骂咧咧：“干啥子咧？”
　　老四一个趔趄，吃了一嘴灰，声音却颤抖：“大···大哥，你来看这井。”
　　老大皱着眉头上前看去，他们家这口井在屋子的正后方，没人知道这井是什么人打通的，也许要追溯到太爷爷那辈，总之他们这一脉人在此生存全仰赖这口古井。
　　古井很深，一眼望不到底，光线似乎被吞噬一般，除了最上部分的井壁，看不清以下的任何部分，甚至让人怀疑里面是否有水，还是有别的东西。
　　即使猎杀野物时勇猛精进，老大从小也对这古井十分忌惮，此刻再不敢多打量一眼，连忙收回目光，骂道：“看什么？什么也看不到！”
　　老四将打水的木桶放到他面前：“哥，你看这个。”
　　木桶里装着刚从井里打上的井水，离奇的是，这一桶水黑黢黢的，晃动时犹如泥浆一样黏糊糊，所幸没有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老大皱起眉头，他也没遇到过这事，挥挥手下了定论：“涌泥了吧，大惊小怪，这几天先用着水缸里的水。”
　　见老四仍是魂不守舍，烦躁道：“老二老三呢？”
　　老四摇头不知，事实上今天一大早就没见二人，但猎人们早起打猎是常事，便没放在心上。
　　老大又问：“婆娘呢？”
　　老四哆嗦了一下，仍是摇头。
　　老大心道不好，冲进里屋去找，自然是没找到人的：“人跑哪去了？”
　　婆娘是上次下山用一整头雄鹿换回的，好让兄弟几个开开荤，没想到还没一个月呢，人就跑了。
　　老大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弟弟，气的又踹了一脚，出了气，才沉下心来想到那婆娘被几人蹂躏的惨状，山地荒凉，想必跑不了多远，于是指使道：“你去山里找人，找不到有你好果子吃。”
　　老四面露苦色，仍是老老实实拿起弓箭，往山里走去。寻人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躲过气头上的大哥。再说了，寻人？去哪里寻，那小娘子前日早已跳井自尽，连个尸体都捞不上来。
　　想起那古井，老四又一阵哆嗦，寻了个荫蔽处躺着休息。此刻石头硌着背脊，想起前几日怀抱女人的美妙滋味，老四心中十分惋惜。
　　都怪二哥他们太粗暴，把人逼急了吧，他叹气，却不敢细想那女子坠井的画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不知时辰，待他醒来的时候，夜幕四野，山风阵阵，偶有狼叫，偶有猪嚎，这是山中最危险的时刻。
　　老四揉揉被风灌疼的脑袋，抬头看天，企图通过月亮辨别时间，谁知夜空高悬，阴云蔽月，黑黢黢一片，别说星星月亮了，一丝萤火都难看到。这让他莫名想起那口井，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往家里走去。
　　他离家并不远，走过二里地便远远瞅见家中烛火，心情却并没放松下来，相反的，离家越近，他的心悬的越高。
　　大哥睡了吗？他不会还在生气吧，二哥三哥回来了吗？他们有没有把婆娘投井的事情告诉大哥？
　　也许是气氛使然，不知怎么的老四就回想起女人投井时的样子，她身上带着淤青血痕，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冲出三人的桎梏，直直的往井里跳下去。
　　跳下去······对了，他终于回想起诡异到让他颤栗的地方，那个女人，分明是带着邪恶的笑容跳下去的！
　　这个邪恶的女人，老四啐了一口，终于走到屋前。
　　“大哥，二哥，三哥？”
　　屋子门是半开着的，并没有人，桌上飘零的烛火照着凉透的饭菜，四副碗筷，只有一个是动过的，看来二哥三哥并没有回来。
　　山里的夜十分的静，老四心却沉了下去，因为他没听到自家大哥如牛般的鼾声。走近土炕，果然没人，一阵酒香却涌入鼻尖，地上躺着打翻的酒瓶，还有落下的一只鞋。
　　大哥嗜酒，一点都不会浪费，遑论这打翻的大半瓶。
　　还有这鞋，另一只又去了哪里？
　　被子半开着，伸手去摸还有余温，会不会去上茅厕了？老四强迫自己往好的地方去想，于是又喊了一声：“大哥？”
　　话音未落，一阵妖风吹来，烛光熄灭，周遭一片黑暗。而后在一阵令人胆寒的静谧中，屋外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而后是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窸窸窣窣的，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老四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耳听着那脚步声越靠越近，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他带上哭音：“谁啊！谁在外面！大哥，二哥！呜呜呜······”
　　终于，在脚步声踏进屋子的那一瞬间，他瘫坐在炕上，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四哥，你怎么没吃饭呀。”这如百灵鸟一般动人的声音，怎么和投井那女子声音那么像。
　　等到老四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大不相同，烛火点点，而女子完好无缺的站在桌边，仔细一看，不是那投井的女子是谁！
　　“啊！你是人是鬼！”老四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女人却不懂，轻蹙起眉头，关切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噩梦······”老四低喃着，之前的一切回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女人慢慢靠近，带来一阵柔软的芬芳：“四哥······”
　　老四握着手里的美好□□，猛吸了一口气，这才是实打实的销魂感受，于是也不管不顾，怀抱着女人就上了炕。
　　一番云雨过后，脑子却越发混沌起来，老四昏沉沉看着女人起身离去，叫喊道：“你去哪里？”
　　女人朝他远远的勾魂笑：“四哥，我想喝水，你去打点水来喝。”
　　“来···来了。”
　　老四甩甩头，东倒西歪的朝井口走去，离井不远时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他定睛一看，正是大哥另外一只鞋。
　　“嗯？另外一只，为什么要说另外一只？”他靠近井口嘟嘟囔囔，却在下一秒钟如遭雷劈。
　　另一只，鞋······
　　他想起来了，没动的碗筷，倒了的酒瓶，只剩一只的鞋，还有······投井的女人！
　　老四几乎是瞬间回身望去，哪里还有什么温香软玉，房间里的烛火仍然是熄的，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幻觉吗？
　　老四抓了抓□□，上面还残留着水渍，不，不是幻觉，他遇到鬼了！
　　惊慌失措下，还来不及逃窜，他抬眼便看到黑色夜幕上高悬的月亮，那月亮那么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夜空，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老四眼角不受控制的飙出泪来，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来。
　　这个巨大的像要吞噬夜空的月亮，竟然是血红色的！
　　红色的月光撒满大地，这还是人间吗？还是地狱？
　　“老四···老四！”突然传来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那是他最勇武的大哥的声音！
　　老四循声四顾，那渐渐清晰的声音却似乎是从井里传来的。
　　“老四，咳咳，拉我，拉我上去！”
　　这回他听清楚了，真的是从井里传来的。
　　老四冲过去趴在井边，果然看到大哥在井里，他双手扣着井壁，维持着身体平衡。老四连忙将打水的绳子放下去：“大哥！抓住了！”
　　然而这一声却像是惊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绳子还未落下，那井里的黑水突然涌动起来，像是黑泥，像是沼泽，渐渐升高，一下子便没过大哥的小腿。
　　“大哥，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眼见人抓住绳索，老四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拽绳子，他将绳子直接捆在自己腰上，整个人往后倒去，一边蹬腿一边拉绳，因为太过用力全身的青筋都爆出来。
　　一点一点，他能感觉到绳子拉着什么东西在往上走。
　　突然，绳子上的力一松，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坏了！大哥！老四扑到井口，然后被吓的瘫倒在地。
　　他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逃，逃，逃！他全身战栗，使不上一点力，只有双腿胡乱的蹬着地面。
　　然后有东西突然就从井里涌出，不是什么井水，不是什么黑泥，那是千万张鬼脸挤在一团，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却怎么也冲不出去。那群鬼脸里，赫然就有着跳井的婆娘，二哥三哥······
　　那些鬼脸挤压着，似乎还在怒吼哀嚎着，那张薄膜瞬间就被撑大数倍，一下子涌到老四面前。
　　他终于隔着薄膜看到了，刚刚还在呼救的，他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