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雀》哈尼路亚

4、权利

　　087

　　末世爆发后，通讯和网络很早就失去控制，第十天，水源被污染，这还不算要紧，毕竟沈听寒在爆发初始就储存了大量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但是在第十五天，电力也被切断了，习惯了现代文明生活的你们顿时感到不自在起来。

　　沈听寒提出要去交易市场找台家用发电机来，还要找些能源。

　　你第一时间就说要跟着去。

　　沈听寒耐心听完，且没有拒绝你。

　　088

　　他说“好”的那瞬间，你的心震颤了一下。

　　沈听寒表现得好像已经被你的决心所打动，这些时日以来，他没有再强硬地逼迫你留在家中，反倒每次出门时，都很悉心地告知你各种应该注意的事项。

　　温柔，细心，似乎打算放弃自己的节奏与计划，一切按你的需求为先。

　　089

　　你不知道他是真被你打动了，还是采取以退为进的手段来干扰你，不过是真还是假也无所谓，总之你会坚持初心，尽一切努力达成目标。

　　沈听寒或许想不到，怯懦的雀鸟也会有自己的打算与计划。

　　090

　　交易市场很远，你们只能开车去。

　　你坐在车上，好奇地问沈听寒这些日子怎么没听到其它车流的声音，毕竟就你所知，这片居民区还是有一部分幸存者在的，虽然你们彼此警惕，几乎没有碰上面，但他们要是开车驾驶过这附近，按理来说你是能听见的。

　　话音刚落，轮胎正碾过道路上的一块障碍物，车子猛地一个颠簸，你紧张地抓紧头顶上的把手，就听见沈听寒淡淡道。

　　“附近没几个异能者，对普通人来说，超过两条街道的距离已经算危险了。既然走不远，开车反而累赘，还引人注目。”

　　你一想，也对。

　　091

　　沈听寒没说错，来到陌生地界，连你们也难免遭遇意外情况。

　　你们行走在交易市场上，他在前你在后，你已经能凭借空气中的腥臭浓郁程度，来辨别哪里有着丧尸的残躯，紧接着面不改色地跨过去了。

　　当然在大体的路线上，你依旧只能跟着沈听寒的足迹。

　　你走到半途，依稀觉得不对劲。

　　空气中的腥臭味太重了，重到你已经无法辨别它来自何处，更像是……更像是无处不在。

　　你心底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立刻叫停了前方的沈听寒。

　　“我觉得这里好像围绕着很多丧尸。”你语速极快，几乎是飞也似地往外吐这些字，鼻腔闻到的味道越来越重了，你喉口发涩，艰难地继续说：“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太浓郁了——太近了！”

　　沈听寒伸出手摸了摸你冰冷汗湿的脖颈，几乎是同时，他的手又往下贴，压着你的肩膀往他身后推。

　　“往后，靠墙！”

　　他话音刚落，你听见丧尸特有的“嗬嗬”嘶鸣声朝着你们而来。

　　不止几个！

　　092

　　袭击你们的丧尸群实在太多了，连沈听寒的异能也捉襟见肘，你背靠墙壁躲在他后面，听到身前有重物坠地，也有许多凌乱不止的脚步声。

　　突然，有脚步声突破了沈听寒为你立下的界限！

　　你只觉得阵阵腥气扑面而来。

　　093

　　你一手拿着电锯，一手拿刀，听着风声飞快向四周划去。

　　当刀锋真切地划过干瘪的皮肉时，你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听力了得，还是瞬间陷入了“它们果然来了”的悲哀中。

　　普通的割伤根本不足以影响到无痛无感的丧尸，你只能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却在新一轮的接触中，意识到周围的丧尸已经离你越来越近。

　　它们数量不少，围成一个半圆，将你堵在原处，不留缝隙地逼近你，而你背后是墙，原本作为倚靠的它，如今却成了拦住你退路的障碍物。

　　你成了一头负隅顽抗的困兽。

　　094

　　你听到沈听寒喊了你一声，很快，那围堵着你的如屏障般的腥臭气瞬间便破了个大口子。

　　你憋着口气，不敢喊他，只继续往剩下那几头丧尸的方向挥刀，阻拦它们的冲势。

　　转瞬沈听寒又接连扯开了几头丧尸，只有一头丧尸还对你势在必得，在你几乎力竭般只能拼全力把电锯往它应该是脖子的地方割去时，它口中的腥臭气与你也近在咫尺。

　　你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电锯先割下它的脑袋，还是它的牙齿会先咬上你的脖子。

　　在这两件事情发生前，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声骤近。

　　“嗖——！”

　　095

　　一击便中。

　　有陌生人加入战局，仅凭一箭解决了让你困扰的最后一头丧尸。

　　096

　　你听到沈听寒骤然停下的动作，和他有了变化的呼吸声。

　　紧接着，你听到那种厚重的橡胶靴底踏在地上的声音，向你们走来，脚步声被压得很轻，但很有节奏，不疾不徐，说明出手的这个人心性极佳。

　　“你们好。”来人开了口，嗓音浑厚低沉，带着些沉稳可依托的感觉。

　　沈听寒有些警惕地将你拉近他，你却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那人，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话音刚落，你感觉自己手腕一痛。

　　097

　　那人说他叫赵启，是名退役军人，也是跟他们的同伴来这边找发电机的，碰巧看到你们遭遇危险，才出手相助。

　　他和沈听寒互道了声“好”，突然话锋一转，说：“你眼睛看不见啊，真可怜。”

　　赵启虽然救下了你，但他确实不懂什么说话的艺术，闻言你双唇抿紧，尴尬地点了点头。

　　098

　　“嗨……你瞧我。”

　　大概是气氛有些尴尬，你听到赵启很快又开了口，好像还拿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啪的脆声后，那厚底靴踏地的声音又逐渐向你们靠近。

　　沈听寒拉着你，往他背后的方向又拽了拽。

　　你将手搭在沈听寒胳膊上，自他身后，微微偏过头，听到赵启略带歉意的声音。

　　“抱歉啊，我这人说话不经脑，没有恶意的。”

　　你把脑袋往前凑，下巴若有似无地枕在沈听寒肩上，在感觉到下方肌肉微微绷紧时的起伏后，你露出一个极为乖顺的笑意，轻声说。

　　“没关系的。”

　　099

　　赵启对你们这个组合很感兴趣。

　　一个拥有天赋异能，一个却是眼盲的普通人。

　　他看出沈听寒的警惕，便主动先提自己的情况。

　　“我也是异能者，风系异能，搭配我的弩，凑合还能杀些丧尸。朋友你也是异能者吧？不过我不大看得出什么来路。”

　　“我姓沈。”沈听寒微顿，说：“我的异能偏向于精神控制类，具体还没能研究透彻。”

　　“厉害厉害。”赵启连连夸赞。

　　若是旁人说出来，像是敷衍奉承的话，在赵启口中便显得格外真诚，让人无形间就卸下些心防。

　　自末世爆发，除了对门那对居心不良的夫妻，你还是头一回与沈听寒除外的人交流，一时间，便有些难耐的好奇。

　　你的脚尖下意识地往赵启的方向探，虽然没迈步，但侧耳聆听的身体语言，还是透露出了你希望再听他多聊几句的想法。

　　100

　　你实在不懂掩饰，甚至还在沈听寒警惕对峙的时分，表现出了隐隐跃动的好奇心。

　　很快，你感觉到被沈听寒握着的手腕一紧，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慢慢地擦过你敏感柔软的腕内。

　　沈听寒呼吸平缓，而你却仿佛听到了暴风雨来临前海面那异常的平静。

　　你抿了抿唇，将脑袋往他肩后的位置躲了躲，不再执着地“看”向赵启的方向。

　　101

　　但你能感觉到赵启的视线依旧落在你身上。

　　“我和几个战友组成了一个小的幸存者联盟，目前还在吸纳同伴中，非常欢迎你们的加入。毕竟在这种末世中，多几个可靠的后背很重要。”

　　你知道沈听寒的异能很厉害，一旦培养起来，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丧尸，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招揽之意。

　　而且赵启看向你的目光也很灼热，他清楚沈听寒的弱点在哪里。

　　在这种环境下，要独自照顾一个眼盲的普通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再如何厉害的人，有时候也会分身乏术，赵启的意思很清楚，人多力量大，大家聚在一起才能互相照顾。

　　虽然他说得含蓄，但你知道，你已经被认作了沈听寒的累赘，可你并不想成为沈听寒的累赘。

　　但还不是你做决定的时候。

　　沈听寒先一步拒绝了。

　　紧接着他松开一直握着你的手，转而搂上你的腰身，带着你离开这处横尸遍地的地方。

　　擦身而过时，你听见赵启念叨了句，“开车来的啊，胆子这么肥。”

　　你还未理解这句话中的深意，便觉得腰上一紧，被沈听寒带着快步离开了这里。

　　102

　　脱离危险后，你们很快找到了发电机和柴油。

　　回去的路上，沈听寒问你：“想去吗？”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得有些突兀，不过你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沈听寒还对赵启，或者说，对你面对赵启时的反应耿耿于怀。

　　你捏着一截安全带，反复地折，总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想斟酌选一个更有益于你打算的回答。

　　可就在你做下决定，将要开口之时，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沈听寒打断了你的话，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说要考虑搬迁的事情。

　　丧尸越来越多，继续住在居民区的风险实在太大。

　　对这提议你当然是赞同的，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有躲去乡下的打算，只不过那时候提了一嘴陈风，反惹得沈听寒不快，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沈听寒主动提及，你自然就跟着多聊了两句。

　　话题延伸开去，很快你就忘了一开始沈听寒的问题。

　　到最后，你也没说出自己到底想不想。

　　103

　　只不过，你们和赵启的缘分不止于此。

　　物资是有限的，尤其你们多了台吃油的发电机，需要不时奔波出去寻找能源，渐渐地每次出门都不再限制于居民区这块范围内。

　　A市统共就这么大，不到十日，你们又在一个加油站碰上了。

　　104

　　这回赵启是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的。

　　其他人看到你们过来，显然都有几分警惕，不过被赵启三两句化解了。

　　听上去赵启正是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

　　他安稳下那边的情绪后，很快朝你们走来，踏着他那双熟悉的厚底靴。

　　“你们来晚一步，这里剩下的那点油刚刚被我们抽完。”赵启慢吞吞地说，“不过，我可以分你们一些。”

　　沈听寒拿油枪的动作一顿，你凭很轻微的金属磨蹭声注意到这点，大概也只有你能察觉。

　　因为沈听寒的声音非常冷静。

　　“你想换什么？”他问。

　　105

　　“想换取你们的好感而已。其实那天分开以后，我一直没有放弃招揽你们的打算，今天能再碰见，说明我们也有缘分。”

　　赵启笑呵呵的，并不拐弯抹角。

　　“我有个朋友能力特殊，他捕捉到一段电波，知道S市将要有大动作，我们打算立刻赶过去。”

　　沈听寒把油枪塞了回去，问他：“什么大动作？”

　　赵启的嗓音压了下去。

　　“……幸存者迁移。”

　　106

　　他解释说这是华国联合全世界开展的一项人类自救行动，S市是离A市最近的一个据点，如果能在时限之内赶到S市，那么他们就能随其他幸存者一同转移到海上基地。

　　“城市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没有一个角落是安全的，唯一的退路就是海上。

　　“我们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我想你们也想求生。我把消息分享给你们，表现出我们最大的诚意，就是想跟你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赶往S市！”

　　赵启言辞切切，“沈兄，长途跋涉，你的异能正是我们需要的。”

　　沈听寒默了许久，问：“什么时候？”

　　107

　　你正在努力地消化赵启短短几句话里传递过来的惊人的信息量，闻言，猛地朝沈听寒“看”去。

　　沈听寒竟然动摇了。

　　他想把自己豢养雀鸟的权利让渡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