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柿如依

4、第 4 章

　　4点，樊司爬起来洗了洗脸。她看着镜子中红肿的眼睛，决定洗个澡，这并不是因为她准备在7点半的时候去那家咖啡厅，仅仅是因为明天是周一，又要上班了。

　　热水对着头顶浇下来，身体一点一点放松，樊司想到了很多开心的事情，她想起荣关追求自己的时候做过的努力，想起刚恋爱时自己拉着荣关讲自己各种各样的童年故事仿佛要将前世今生交到他手上，想起他们一起读书时坐在草地上热烈地聊天，聊的内容其实一点不重要但是似乎说出口的每一话都是对的，那时候不知为什么一切都很简单，无论做什么，两个人的距离都可以越来越近。

　　吹头发的时候，樊司想，自己可以记起这么多感情中美好的片段，是不是说明自己真的放下了？

　　她其实很喜欢在这段感情中自己的样子，那样鲜活而有生命力，专注地看着一个人，似乎再也不会孤独。

　　梳好头发，樊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乎比平时好看许多，她想如果她早知道自己是真诚地爱他的，在他第一次带着说教意味给她挑刺的时候就该一耳光呼上去，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这样说话。这个想法让她笑出声来，她放下梳子，觉得去一趟咖啡厅也不是一定不可以的。

　　樊司打开衣柜看着自己的衣服。她对是否真的要出门并不确定，只是想拼出一身完美的搭配以防万一，脑海中去和不去的两个念头仍在打架。衣服的搭配也并不好选，既要考虑颜色又要考虑材质，还不能与今天的天气太过违和，选好了一身衣服，却又因为没有合适的耳环而推倒重来。

　　6点50分，樊司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

　　地图软件显示到达咖啡厅需要45分钟，看来即使出发也会迟到了。

　　既然赶不上是一件确定的事情了，樊司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她决定去一趟。

　　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地铁比打车快，樊司犹豫了一下，还是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出了门。她慢慢走到地铁站，刚好错过一班地铁，下一班却怎么也不来，樊司焦急地询问工作人员，得知好像遇到了什么故障，终于15分钟后，下一班地铁缓缓进站。

　　地铁到站时已经是7点25分，地图软件显示地铁站距咖啡厅有20分钟距离。樊司在地铁上已急得坐不住，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到站后就一路跑了出来。她暗暗祈祷站口有共享单车，出站却一辆都没有找到，也没有时间继续寻找了，她开始奔跑。

　　穿着高跟鞋奔跑很艰难，但樊司在奔跑的速度中感受到一丝慰藉，她感觉自己正在真实而强烈地度过自己的生活，这已经是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她突然觉得只要自己还可以奔跑，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再有什么好怕的了。鞋子的后跟处开始磨脚了，疼痛阵阵传来，这让樊司感觉到喜悦，她感受到自己被一种宏大的宿命感裹挟，她知道她不是在跑向一个人，她只是在奔跑，她知道这一路会有所得也会受到伤害，但她仍然会走这样一程，以这样的姿态，像贯彻一种命运。

　　樊司跑赢了地图软件，7点36分，她到达了那家咖啡厅。

　　她推开门，环顾四周，果然，里面并没有他的身影。

　　疼痛在胸腔中蔓延，樊司在他们常坐的座位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哭了。她好像是在这一刻才突然发现，她是不想迟到的，她并不想失去他。

　　但是她还是迟到了，她还是没有赶上。

　　终于，他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8点，樊司拿出手机，将荣关从微信好友中删除。他们最后的一条聊天记录是一年以前的此时，他说你大概不会来了，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