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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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什么的，早就在那道疤烙在唇上的时候就决定舍弃了。
离开那栋腐败又令人作噁的大宅后禅院甚尔漫无目的的在各地四处漂泊，就算在某个城镇停下脚步租下房子也都待不久，即便要和別人建立关系也会因为接下任务时常闹失踪而和交往的女人分手。最后禅院甚尔就像一只居无定所的流浪猫在形形色色的人家中辗转，当个吃软饭的专职小白脸，偶尔接个任务赚赚赌资，沉溺於其中再把钱花个精光。
他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別人，这就是禅院甚尔选择的生活方式。
所以因为给某个组底下的暴力讨债集团的老大戴了绿帽、躲在一个初中生的家里避风头这回事，他禅院甚尔一点儿也不引以为耻。
虽然把那些人统统杀光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招惹到那个组引来报复的话就会没完没了，尽管禅院甚尔从来没想过在一处地方安定下来，但是被人逼得过着风声鹤唳的日子随时準备跑路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捣毁那个组根本没钱拿。他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没钱赚的事他才不干呢。
话说回来，这个临时借宿的家和以往他选定的目标相差甚远，平时他都选经济条件不错又没有对象的单身女性（就算有对象但倘若想包养他的话他也欢迎，金主是男人他也不排斥，只要愿意给钱他才不在乎性別），但是鸣海舜也是个意外。
这个突然出现的四眼卷毛小鬼坏了他的好事，倘若不是对方的视线过於强烈禅院甚尔都不会发现身后有人在注视他，这跟往常的情况截然不同，平时都是他悄然无息地立在他人身后不被发觉，立场颠倒过来还是头一次。
仅需一个照面禅院甚尔就知道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中学生是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他想起以前还在禅院家的时候偶然听闻过关于妖魔的只言片语，「管理局与五条家的神子进行接触」以及「那一边的妖魔正在和咒术协会商谈代理人一事」之类家族的长老们谈论祕密般的窃窃私语传进当时躲在树上休憩的他的耳朵，禅院甚尔对这种事毫无兴趣，毕竟这些都和自己这个毫无咒力的废物没什么关系，但他记住了几个关键字。
尔后离开禅院家，某天禅院甚尔閒得无聊想起这回事便和仲介人兼情报贩子的孔时雨打听相关消息，最终得到的只有连薄薄一张纸都填不满、少得可怜的有限资料，在他腹诽仲介人收集情报的能力实在不行打算让对方退钱的同时也得知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种族。
数年后禅院甚尔见到了传说中以人为食的魔物，他的感想只有一个：原来妖魔也会到超市买菜吗。
不过对方手中提著的袋子印著的超市商标远在几个街区外，六丁目这儿有其他超市，住附近的人平时根本不会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买食材。禅院甚尔立刻意识到这个家伙是刻意找上门来的。
一般说来他不会主动跳入麻烦中，除非有钱，否则他完全不想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这个小鬼察觉到他的意图间接救了他的猎物甚至祓除咒灵后，禅院甚尔就改变主意了。普通人根本应付不来暴力讨债集团，找有钱的阔太太或公子哥儿也不是不行但是很花时间又容易把事情闹大，本来要找合适的下家还让禅院甚尔伤透脑筋，结果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简直是鸭子揹著葱走来。
禅院甚尔对于看人的眼光还是挺有自信的，戴眼镜的卷毛小鬼耳根子软又拿性格强势的人毫无办法，最终也如他所愿，小鬼把他领回家让他住下。
原本以为妖魔住的地方会是什么隐蔽又掩人耳目的诡秘场所，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鸣海舜也的家就只是一栋住宅区里常见的普通两层独栋透天住宅而已，唯一不普通的就只有住在这里的妖魔兄妹，他们甚至还养了一条狗。
那只毛色为浅棕色的柴犬叫多多，全名钱多多，英文名叫Money。得知一条完全没屁用的讯息的禅院甚尔心想这什么傻逼名字。
鸣海家基本上就只有兄妹俩在，他们的母亲因为要工作经常不在家，这倒是方便了禅院甚尔。以前他也曾寄宿过有孩子的女人家里，他对小孩子没什么看法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大多时候都会无视他们的存在，而那些孩子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是什么亲切善良的好人从不主动和他接近。不过这一回完全不一样。
四眼卷毛和面瘫丫头对于家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男人适应良好，而且完全不掩饰作为妖魔不寻常的一面。
「甚尔君，能麻烦你吃东西时別把食物碎屑掉得到处都是吗？或者你能在我打扫的时候至少离开一下沙发？」伴随吸尘器运作的声响卷毛小鬼无奈地说道。「不要早上开始就躺在沙发上看赛马转播喝啤酒配花生啊，你是哪来的中年大叔吗？」
「算了吧哥哥，甚尔就是个脸长得好看的无业游民，他如果不待在家做自宅警备就只能去街上搭讪其他女孩子祸害人家，还不如让这个氧气浪费装置待在沙发上做大型摆件。」嘴巴特別歹毒的小丫头手指勾了勾，一大团水汽立刻聚集起来变成巨大的水团子，把沙发连人举到半空中好让自家兄长清理沙发底下的灰尘。
才看了地板一眼四眼卷毛立刻炸毛。「等一下、为什么沙发底下还塞着几本写真集！？甚尔君我不是说了这种东西放在你自己房间里不要拿出来吗！家里还有其他女孩子在啊！」
「哥哥，对一个耳朵跟耳朵中间是真空的人说这些是没用的。」家里的其他女孩子这么说了，「啊，这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还挺好看的，就是胸不够大。」
「莉理！？这种人生鲁蛇的吊丝口吻是跟谁学的，难道你被带坏了吗！？」
仍旧维持同个姿势横躺在沙发上的禅院甚尔无视兄妹俩的吵闹声，他的目光牢牢盯着电视，喝完一口酒后他把手伸向舜也，后者自发地往他掌心放上一把花生米。
「唉……总之莉理你別用那种糟糕的大叔语气说话，哥哥真的会哭的。」他说完一把抢过妹妹手中的写真集，把比基尼女郎M字开腿的露骨封面朝下盖在桌上，接着语重心长地对专注於转播的禅院甚尔说道：「甚尔君你也是，整天不是待在房里睡觉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再配一瓶肥宅快乐水就是标準的NEET了啊！还有赌马这种事你也稍微收敛点吧，虽然不是我的钱我管不著，但是你这种十赌九输的赌运简直是人形碎钞机，这比把钱扔进水沟里还浪费……」
禅院甚尔自动忽略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画面已经来到最后一个弯道了，很快地两百公尺、一百公尺──冲线！与萤幕里众人欢呼的画面相反他切了一声，赢的不是他下注的那匹马，边思考要不要继续下注的禅院甚尔边拍掉沾在手心的碎屑，引得小鬼发出「你够了我才刚吸好地板！不要当作没听见你这只蛮力大猩猩！」不满的大喊。
「哈……明明是休假为什么比平时还累……」认命地收拾好地板的少年看了眼墙上的钟，「午餐想吃什么？」
「烤牛肉。」禅院甚尔说，视线终于舍得从电视挪开一分。
舜也恶狠狠地瞪他，「我没问你，你果然是选择性重听。」
「哥哥，我要吃章鱼烧。」莉理一边操控水团子的触手让沙发稳稳落在地面一边点餐。「高汤要用鲣鱼跟海带，面底材料要加山药。」
被两人盯着看的舜也叹口气，取过围裙穿上走进开放式厨房。
「知道了知道了，烤牛肉和章鱼烧，我去做就是了。会花久一点的时间，饿的话你们俩就先吃些水果吧。」
虽然小鬼老妈子般的碎碎念让人心烦，但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对方做的饭菜很合自己的胃口，而且这个家不管何时都会準备大量的食物，甚至还像餐馆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点餐，只要有食材小鬼就会尽力满足他的需求。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妖魔会这么擅长料理，他都觉得这小鬼以后不当厨师简直是埋没人才。
禅院甚尔自认自己的食量比平常人大，但和鸣海兄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厨房里的三台营业用电饭锅就能说明一切。这两个米饭狂热者一餐就能各吃一锅饭，剩下的一锅被他们当作零嘴拌醬油鸡蛋或海苔吃，最可怕的是他俩一天至少要吃六餐。就算是禅院甚尔也不得不佩服尚未谋面的鸣海素子（毕竟是那个在电话中得知自己儿子带男人回家后说出「虽然可以养，但这种男人养不熟，差不多了就放生吧」的女人），换做是他早就掐死掏空钱包、且总有一天会造成粮食危机的两个大饭桶为民除害。
此外在鸣海家他什么也不用干──当小白脸那会儿他还得花心思讨金主开心呢──禅院甚尔可以说是过上了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废人日子。虽然被两个小孩子照顾禅院甚尔一点儿也不害臊，但总有种自己被当成宠物来饲养的微妙感觉。
而经过半个月的同居日子后禅院甚尔对这对妖魔兄妹有了相当的了解。
小学六年级的妹妹鸣海莉理是个美人胚子，但可惜人长得多漂亮说出来的话就有多臭，总是仿佛颜面神经坏死般面无表情，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养猪场的猪只般的蔑视神情。同样地，莉理有多喜欢动物就有多讨厌人类，就算隔壁家的红毛小鬼和她哥是亲友她也从不假以辞色相当冷淡，这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友好的表现了。
禅院甚尔好几次感受到面瘫丫头朝他投来夹带杀意的视线，而且在家中她从来不会主动跟他搭话，她戒备自己的模样如同一只领地受到侵犯的狼，倘若不是自家兄长的缘故说不定这女孩半夜就会来抹他脖子。
尽管莉理总是对他散发敌意，然而在舜也面前她就会收起爪子装成乖孩子，最多就是用阴阳怪气的言语损他，不过只有这种程度根本无法对禅院甚尔造成半分伤害。在禅院家时他早就对恶意的话语和嘲讽免疫了，就算骂的再难听他也无动於衷，对方不过是张张嘴巴过个干瘾，他才懒得浪费力气动手揍人。
至於把他带回家的卷毛小鬼──
鸣海舜也，鸣海家的长子，十四岁目前就读荒川区立第一中学二年级，和自己的妹妹性格完全相反，善于社交待人温和没什么脾气，虽然不到滥好人的程度但即使嘴巴上拒绝別人最终还是会心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经常不在家所以个性才独立成熟，擅长家务又很会照顾人，对自己妹妹的任性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与其说这是个少年不如说是个容易操心的老母亲。
在相处过程中禅院甚尔完全感受不到对方身为妖魔的压迫感，瞬间祓除咒灵的能力也只有惊鸿一瞥，但他知道鸣海舜也绝对不像表面那样温厚无害，和自己张牙舞爪的妹妹相反这个人藏得很深。
但是就算收起獠牙和利爪，像只猫咪一样打着呼噜让人抚摸，狮子就是狮子。禅院甚尔不会认错同类的气息，他能从小鬼身上的伤疤和下意识的习惯动作中看出对方搏命厮杀就犹如呼吸般自然。
虽然禅院甚尔知道这个卷毛小鬼跟咒术协会有关联，但他也懒得去探究妖魔和咒术界的关系。小白脸的心得之一就是不要过多打探包养你的金主的背景，过度好奇容易卷进麻烦。何况他的原则是走肾不走心。
又过了几天后禅院甚尔终于受不了足不出户守在电视机前的生活，躲了这么多天都没什么动静，加上手头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他再度身无分文，虽然不用担心吃喝但是赌瘾实在憋不住，於是他拿起唯一的家当用手机联系孔时雨问他有没有活接。
「……我说你是不是胖了？」
一阵子不见，这个西装笔挺的小胡子韩裔仲介人瞇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禅院甚尔，最终肯定地说道。
「你这烂人又祸害哪家姑娘了，这次倒是把你养得很好。人家这么有心你有没有考虑安定下来和对方过？」
禅院甚尔在心底翻个大白眼，直接无视孔时雨的调侃。「废话少说，任务呢？」
「拿去，资料都在这里。」递给他信封的孔时雨出于多年客户的情谊好心地提醒一句，「上回你惹上的麻烦最近开始有动作了，要是你还在哪个姑娘家待着先让人避一避。」
想起四眼卷毛和面瘫丫头，禅院甚尔勾起嘴角。
「那倒用不著。」
「哦？」孔时雨稍微有点兴趣了。「人家后台这么硬？」
的确很硬。那对妖魔兄妹背后是神祕的管理局以及咒术界、甚至毫不夸张地说牵动整个国家政府，这是禅院甚尔的小白脸职业生涯中攀上最粗最硬的金主大腿，估计以后也没人能超越那对兄妹。
告別仲介人以后禅院甚尔开始工作，本来以为这半个多月的堕落生活会让自己的身手变得迟钝，结果任务目标的诅咒师完全扛不住他的伏击，对方临死前爆发的挣扎最多也只给自己的后肩开一个指节宽的血洞，虽然钱轻松入帐但一点意思都没有。下次得让孔时雨介绍大一点的单子，他边这么打算边草草包扎伤口，心想回去后还能吃上宵夜。
「欢迎回来。」
一打开门客厅便传来舜也的声音，禅院甚尔循声看过去，四眼卷毛正坐在桌前不知道做什么。他走过去凑近一看，只见桌上搁著奇怪的黑色立方体，上头投影出一个满是他看不懂的文字的画面，下边还有形似键盘的半透明投影。禅院甚尔立刻就明白这肯定是出自管理局的高科技产物。
「我正在写任务报告。」对方简单说明了下，随后示意他坐在沙发上。「肩上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禅院甚尔这时才看见他旁边摆了垃圾桶和一个白色大箱子，里头有许多眼熟的包扎用医疗器具和能够进行简易手术的工具，以及一堆瓶瓶罐罐不知道什么用途的喷雾剂，这绝对不是什么家用医药箱。他没兴趣去问对方怎么知道他受伤，顺从地脱下上衣坐在椅上把背后露给对方。
「这种伤随便几天就癒合了。」禅院甚尔说道，这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他都懒得去花钱治疗。他实在不懂小鬼干嘛一副大阵仗的模样，甚至那双半遮住、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充满凝重的神色。
「不过会痛的吧，而且还会发炎，虽然你看上去没事的样子但已经开始低烧了。这个伤口带有诅咒，就算你对诅咒的抗性很强也不能放着不管。」对方灵巧地拆开绷带，将带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后他说：「我帮你把伤口缝合，等会给你上局部麻醉。」
他听见小鬼戴上一次性手套并且拿出针筒的声音，心里不禁想对方真是小题大作。对方的动作很轻而且十分熟练，清理黏在伤口的血痂消毒后再缝合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他一边取出奇怪的喷雾剂一边向他说明。
「这是管理局医疗部和阿瓦隆联合出品的急救喷雾，能让伤口快速癒合还附有驱散低等级恶意魔法的功效，对诅咒同样有效，到明天就能把线给拆了。麻醉很快就会退，不用担心会让身体不适。」
肌肤上传来一阵的清凉感让禅院甚尔有些隐隐发热的身体舒服许多，舜也迅速完成包扎后将器材消毒收好，在禅院甚尔转过身时他看见小鬼端着一盆温水和毛巾。
「……你要干嘛？」
「给你擦澡，伤口不能碰水不是吗。」卷毛小鬼一脸「你怎么问这种问题」的疑惑。
虽然禅院甚尔不排斥被人服侍，这半个多月以来也习惯对方的伺候，但是说真的，这种把他当作残疾人士照顾的态度让他有点不爽。
「滚蛋，我自己来。」
被恶言相向对待的舜也耸了耸肩，一副自家儿子终于到了叛逆期的神情。「换洗的衣服我放旁边了，我去煮宵夜，你吃完后记得吃药。」叮咛完后他走向厨房穿起围裙翻冰箱找食材。
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再看看放在桌上的干净衣物和药袋包好的消炎退烧药，禅院甚尔头次感到小鬼过於贴心的照顾有点恶心，但这种想法不妨碍他照样吃三大碗宵夜。原本他想把药扔了，但是小鬼全程盯紧他，为了不让对方把药塞进他嘴里，禅院甚尔捏著鼻子妥协了。
随着一声「晚安」舜也把客房的灯关上退出房间，禅院甚尔终于放松下来。
这小鬼真奇怪，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却会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心，即使嘴上嫌弃他但也从来没让他走。
黑暗中包裹住禅院甚尔的被子有他闻惯的、是这个家常用的洗涤剂香味，温暖和舒适的安全感萦绕着他。
闭上眼睛前禅院甚尔心里想着，得在真的习惯前找到下个对象，这个家是时候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