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城南月

1、洛冰青川

　　G市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的早，才二月初外面的花就开了一片，我走到阳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突然起了兴致去街上逛逛。

　　“真是不适应啊……”我用手遮了遮阳光。

　　对于一个总是日夜颠倒的码字工，上一次出门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正当我逛累了在咖啡厅里休息的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长发飘飘，一身碎花长裙，感觉是个温柔的人呢，我百无聊赖地想。

　　她的目光在店里梭巡了一圈，似乎想看看有什么空位，当她的脸转向我的前一刻，我迅速地端起咖啡，雾气遮挡了我的眼神，可脑海里女子的半张脸庞却依稀给我熟悉的感觉。

　　“栀虞？”

　　女子来到我的桌旁，声音里有着试探。

　　我放下咖啡，正视着她，突然，脑海中好像有个面庞浮现，与眼前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洛冰……”我迟疑地唤出这个名字，舌尖有点打结，好像对这个名字很是生疏。

　　“对，是我。我能坐这里吗？”

　　洛冰巧笑倩兮，温柔的笑容勾起了我深埋心中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夏天，老式的风扇在头顶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跟夏雪围在洛冰的书桌旁，吃着我们都很喜欢的七个小矮人冰棒，窗外，一群男孩子追着一颗篮球，汗水淋漓间有着爽朗笑声传来。

　　“诶，篮球部的博远是不是喜欢你啊。”夏雪左手撑着下巴，看着洛冰。

　　“真的吗？我都没有听说啊。”我睁大了眼睛。

　　洛冰错愕了一下，“没有吧”。

　　“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帅嘛？”

　　夏雪转头，看向窗外，点漆的眼眸中有着亮光闪烁。

　　洛冰也看向窗外，沉吟一下，“一般吧”。

　　篮球部的博远啊……我思索了一下，“虽然长得很帅，但是感觉不会是洛冰喜欢的类型呢。”

　　夏雪偏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复杂。

　　“那洛冰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夏雪问道。

　　洛冰笑了笑，脸上的温柔醉人，“嗯……我觉得青川很帅啊。”

　　青川？我扭头看向教室角落的男孩子。

　　距离很远，我们又压低了声音，因此青川不知道我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他的身上。
　　只是……
　　我看着青□□通的五官。
　　才读初一，他的鼻梁上已经架起了一副黑框眼镜，虽然看起来安静斯文，不过着实说不上有什么优点。

　　夏雪显然不信，只当洛冰搪塞她，毕竟洛冰是个美人胚子，升上初中后不知道收了多少情书，我跟夏雪身为洛冰的好友，明地暗地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那些男生送给洛冰的零食。

　　那次闲聊过后，我忍不住时不时注意青川和洛冰，我觉得那天提起青川时，洛冰脸上的温柔做不了假。
　　虽然她一直都是温柔笑着，不过我知道，那不一样。

　　洛冰上课总是看向后排；洛冰体育课跑步总是跑在女生队第一，男生队的最后是青川；洛冰吃饭总是把胡萝卜挑出来，因为青川也不喜欢胡萝卜……

　　我觉得洛冰是真的喜欢青川。

　　不过自从上了初二，洛冰和青川双双转学，我也失去了他们的联系，洛冰喜不喜欢青川，洛冰有没有和青川在一起，这个问题再也没有答案。

　　“坐吧，没有人。”我惊喜地笑着，跟童年好友的重逢确实令人快乐。

　　“对了，你跟青川？”

　　洛冰愣了一下，继而温柔地笑。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个问题我好奇已久，虽然可能没有后续，但我也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你还记得青川啊。”洛冰微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悲伤。

　　我刚想说话，服务员端了一杯黑咖啡过来，洛冰笑着对服务员点了点头，“谢谢”。

　　“嗯……你们后来，相遇了吗？”我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洛冰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黑咖啡，手拿着咖啡勺在杯中缓缓画圈。

　　半晌，待我以为话题将要过去的时候，洛冰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算相遇，还是没有相遇……“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洛冰慢慢陈述，十几年来的过往就这么摆在了我的眼前。

　　原来那年青川和洛冰双双转学，是因为初一毕业的时候，青川的父母来接他，洛冰意外间听到他父母说转学手续已经弄好了，他们后天就要去Q市。

　　一心喜欢青川的洛冰回家时满是落寞，就在她决定不继续想这件事的时候，洛冰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也要去Q市，就这样，两人双双转学。

　　很巧的是，两人在同一所学校，隔壁班。

　　在新的学校，洛冰因为出众的外表受到了男生的欢迎，但是相对的，她也受到了女生的排斥，她只能独来独往。
　　但洛冰反而自得其乐，因为青川也是一人独来独往，她觉得他们真的是天作之合。

　　洛冰的成绩越来越好，直到成为年级第一。

　　一个人优秀的时候，会受到无数人的嫉妒，但是当她太过优秀让人难以望其项背时，人们反而开始崇拜她。

　　男生们觉得洛冰太过优秀，所以纷纷放弃了追求，就这样，洛冰开始渐渐被女生所接纳，虽然她已经不在意有没有朋友了，不过酸言酸语的消失也让她轻松了许多。

　　洛冰就这样一边注视着青川，一边学习，可是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集。青川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好像什么也不在乎，洛冰无数次想跟他打招呼，却总是无法开口，她想，青川可能都不认识她。

　　两人升上高中之后，终于被分在了同一个班，可是两人却依旧独来独往，高中三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青川的成绩普普通通，高考分数出来之后，洛冰鼓起勇气找到青川，问他想去哪个城市，青川当时眼中的陌生刺痛了洛冰的心。

　　原来青川是真的不认识她，又或者，青川只是知道洛冰这个人，知道他们是同班同学，仅此而已，没有交流，也没有故事。

　　青川不会知道洛冰的少女心事，毕竟洛冰爱的内敛，追逐得无声无息，她永远都只是看着青川，就像是青川人生的一个旁观者。

　　“后来他回答你了吗？”我问。

　　洛冰摇了摇头，眼中有着释然，“我很庆幸他没有告诉我，不然我可能要一直追逐着他了。”

　　“就在来这家店的前一刻，我遇见了青川。”洛冰声音低沉，声音中的悲伤轻的仿佛要被风吹散。

　　“他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脸上的笑容是我六年来从未看过的风景。“

　　“我跑到他跟前，问他，青川，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洛冰。”

　　“青川说什么了？”

　　“他说，我记得你啊，你是年级第一呢！”

　　洛冰笑了笑，脸上的温柔笑意快要碎裂了，我担忧地看着她，她却抬头看向窗外，“栀虞，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被他的笑容救赎了。”

　　“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女孩子一直追着他的目光，可是在我希望他记住我的青春里，他真的记住我了。”

　　“我是年级第一，因为想被他看到，所以成为了年级第一。”

　　……

　　我们这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三个月后，我收到了洛冰的婚礼请柬，新郎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叫夏阳。

　　在婚礼上，我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夏雪，闲聊之间却被夏雪塞了一个请柬，我打开一看，新娘夏雪，新郎博远。

　　真好啊，我看着夏雪，眸中笑意点点，夏雪也笑着看着我，那年夏天的少女情结，在今年夏天开出了甜美的花。

　　几个月后，我还是没忍住，给洛冰发了邮件——“你为什么会喜欢青川呢？”

　　这个问题，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始终没有明白。

　　洛冰回我：“当初在超市里，他帮我拿下了我怎样都够不到的零食，我转头一看，他的胸膛碰到了我的额头，瘦弱的身躯显得如此伟岸。”

　　“那一刻我觉得就是他了，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可惜终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