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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沙姆哈特与我 ...

  •   我从床榻上站起时,双腿还有些虚浮,他便让我倚靠在他的身上。
      他为我整理好面纱和头发。
      很多人还在前堂朝拜着,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我站直身体,伸手为自己带上兜帽,但他却阻止了我。
      他将那件长袍披在我身上,他已经戴好王冠,手中拿着权杖。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前堂,他以权杖敲击地面,将跪俯着的众人唤起。
      他又以权杖将地面敲响。
      在这伊什塔尔神庙内,他又一次册封我为祭司,祭司名为——神谕。

      仪式举行完毕时,夜已经很深。
      我跟在吉尔伽美什身后,穿过那个室外花园,走回宫殿。
      他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他说吞并胡姆巴巴的那场战役,他说收缴了如何如何多的战利品,他还说吞并胡姆巴巴之后,乌鲁克在未来的几年会有怎样的光景。
      我听得极其认真,偶尔与他交谈两句。
      抛却其他的,他脑中的知识,他优秀的思维,他真的拥有人类所不能及的智慧。
      我会刻意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不去超过他,但他却会偶尔停下来,语气透着些不耐烦地,叫我跟上他。
      我意识到他对我心态的转变,便一切都随了他的心意。
      一直到我跟着他爬了数不清的台阶,他问了我一句话,我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我实在太累了,我从没一边说话一边爬过这么久的楼梯。
      我压抑着自己的气喘,不想让他看见我的丑态。
      我靠在一边的墙上对他欠了欠身:“王……您……您先上去吧,我得……得稍微歇一下,抱……歉。”
      已经迈上上一级台阶的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
      “已经是这个高度了啊,无妨,本王就准你休息一时半刻。”
      我对他道谢,但他却没有一点想继续往上走的样子。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我现在实在太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了。
      但是我当然不能这样。
      慢慢地我也休息了过来,于是就又和他继续向上走。
      我看着爬了这么久楼梯却仍然健步如飞,还没有丝毫气喘的他,心中不禁感叹,真不愧是吉尔伽美什啊,他的体质已经不是健壮如牛能够形容的了。
      又爬上了几层楼梯,我便站定转身向他行礼:“王,我已到……”
      “跟上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打断我的话,步履也没有停歇。
      我看了看身后,就又跟上了他。
      我曾经的房间就在那个楼层,就是在那里,我被关了整整三年。
      看来他是丝毫不想再提从前的事了。
      无所谓,难道我还能逮着他向他讨个说法?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就像这历史,也全部发生了。
      我感觉我到了很高很高的一个楼层,我在走廊瞟了一眼窗外,地面的建筑变得很小,天上能看到很多星星。
      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飞起来。我胡思乱想着。
      我与他兜兜转转,走到了一间卧房。
      他走了进去,我却停在了门口。
      这卧房里是我从没见过的奢华。
      地上全部铺着软而厚实的地毯,地毯上的花纹比当初赠与恩奇都部落的毯子上的花纹还要华丽几倍不止,我真的惊呆了,这种地毯在我原本的世界也绝对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屋内的案台、柜子摆放考究,案台不高,在这屋里采光最好的位置,那柜子很大但绝不会让人感觉占用了太多空间,柜子旁边的墙壁倒有些空荡荡,我看着那墙壁上的痕迹,思忖了一下,那里可能曾经是一面镜子吧。
      靠墙放着的应当是软椅或是沙发,但它与我曾经的床铺一样大;那真正的床铺更是宽敞,上方还有柔软的细纱,垂下来就是轻盈的幔帐。
      屋内的装饰品多由黄金制成,都摆放在最适合它们的位置上,且都一尘不染。
      一阵清风从屋内的窗户吹过来,带来一缕清香,我才又注意到这卧房内放着几个精致的泥质花瓶,而那里都是正开得娇艳或正含苞的鲜花。
      这里一定是吉尔伽美什的卧房,他若不住在这里,那他恐怕是要住在天堂了。
      这卧房的主人——吉尔伽美什正坐在那宽敞的床榻上,他看着我张口命令道:“进来。”
      有了他的命令,我就必须走进去。
      脚下的地毯真的好软好软啊,我在心里嚎叫着。
      我并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走到屋内精致的烛台前将灯火燃起,这屋内瞬间比刚才还华丽了几分。
      我又走到一旁为他倒了一杯水,刚刚他差不多说了一路,一定很渴就是了。
      我将水杯递给他,他却说:“喝吧。”
      我看了看他,就将杯中的水喝下了。
      既然是他的命令,就算是毒药我也得喝不是么,只是喝下之后再将它拼命地吐出来就是了。
      况且,我确实快要渴死了。
      我又走回放水的案台前,换了一个杯子,为他倒了一杯水。
      他接过水放在床边的小案几上,他拽着我的手一用力,我就与他一同倒在床榻上了。
      健壮如牛、健壮如牛、健壮如牛……
      我的脑子里重复播放着这个赞美诗中描写他的词语。
      在他第二次贴过来的时候,我伸出手抵在他的前胸,拒绝了他。
      我的身体,我的理智都在告诉我,现在就要拒绝他。
      只有情欲在脑子里面大吵大闹说还要。
      于是,我的情欲就被身体和理智绑起来丢进小黑屋了。
      我必须要拒绝,因为我很累,而且,这样也可以试探他对我的态度。
      他对我的态度简直是三百五十九度大转弯,他竟然就放开了我。
      他坐起身来,靠坐在床头,拿起案几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就着光线研读泥板。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只脚就快踩在地上。
      他说:“睡吧。”
      听见他的命令,我的身体已经反射性地履行了。
      我躺回了床上才开始思考这句话,今晚我要在这里睡么?
      那就……面向他睡吧,这样能够显得我很想依靠他,很是惦念他。
      虽然这样的姿势,让我有些无法压抑内心里对他的恐惧。
      以这样的心理状态进入睡眠,毫无意外地,我开始下楼梯,然后不知下了多久,我一脚踩空。
      在我瞪大双眼,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看清我仍然在那舒适柔软的床铺里。
      吉尔伽美什的双眼也从泥板上移开了,他看着我。
      我赶紧给他道了歉,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以为我还在恩奇都。
      我一边将身子挪向离他更远的床边,一边说着这样做是为了不再打扰他。
      我不想再“踩空台阶”了。于是,我背对着他,蜷起了身子。
      我听见他将泥板放下,吹灭了案几上的灯,也躺进了被子里。
      我感到本来盖在我背上的被子被撑了起来,我的后背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他的胳膊从我的前方揽着我,对我说:“安心睡吧。”
      我感受到他的气息轻抚在我的头顶,我控制着四肢将身体放软,慢慢舒展开,点了点头。
      但我无法闭上双眼。
      我怕,怕这横拦在我身前的胳膊会突然……
      理智让我的思绪戛然而止,我不能去想了,若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
      我也再不想去回想那些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将我杀死的各种方式了。
      我就那样大睁着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渐渐地我的身体终于累了,在疲倦中我终于进入睡眠。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吉尔伽美什也已不在屋中。
      我翻了个身,缩在被窝里抻了个懒腰。
      我突然发现,昨晚竟然休息得很不错。
      我马上意识到,昨晚我没有做噩梦。
      明明那噩梦的源头就睡在我身边,明明我在入睡前是那样地恐惧着,可是我真的没有做噩梦。
      从那间屋子被封上时起,或是从看见挲格力倒在我面前时起,还是说从他那强有力的手掌中侥幸活下来起,噩梦就是我的朋友了。
      它对我不抛弃、不放弃。
      而昨晚,它居然放弃了我。
      难道它是在嫌弃我重色轻友么。
      我逗着自己,但却笑不出来。

      阳光已经洒进了房间,那些金制的装饰品闪闪发亮甚是好看,那打在床铺上的光束里,空气中的灰尘正在胡乱飞舞着。
      沙姆哈特的历史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而我的生活没有停下。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对自己说:我从来都是我,我不是那沙姆哈特。
      想要生活开始,就要先从床上爬起来。
      我看到一旁的小桌上已经放好了丰盛的早点,许是听见我翻动被子的声音,门外的侍女也走了进来轻声问我要不要开始洗漱。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愣神。
      这种如梦如幻的场景。
      我还记得我第一天到乌鲁克时,摸着身下粗糙的草席兴奋而满足地傻笑的神情。
      是啊,现在的生活,多么美好啊。
      我摸着身下柔软光滑的床榻,对那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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