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夭折的科幻文》青山瑟瑟

35、真听话9

　　数百条机械臂组成的摩天轮车厢，随着舒缓的音乐声慢慢转动，像暗夜里追捕猎物的瞳孔，谨慎又危险。

　　地址没有消失。
　　说明这是一场即将成型的杀人计划。

　　楚续第一时间掏出控制器。
　　一边操纵飞车，一边打开眼镜上的扫描器观察摩天轮的情况。

　　他不确定这次是否依然会是裘知易下手。
　　他只知道车厢里的情况很快就会恶化，需要有人打断即将到来的谋杀。

　　会用什么手段？高空坠落？
　　以摩天轮的高度就算从最低点掉下来也必死无疑。

　　【未察觉目标设施存在异样。】这是眼镜给出的答案。
　　摩天轮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人身上，凶器很有可能被施暴者随身携带。只要现在飞过去，看他们两人之间谁不对劲，所有的迷雾都会水落石出。

　　一辆线条流畅，车轮闪着银光的黑色飞车从观景台下升起。

　　楚续轻身跳上车，挡风镜上忽然落下几道雨滴。顺手关闭敞篷，楚续对眼镜下达语音指令，“追踪裘知易所在车厢。”
　　【正在检索中，请稍候。】

　　飞车启动，向着引擎一样的闲云之眼。
　　夜空飘落的雨滴越来越大，从雨珠渐渐连成了雨线，敲打在光滑流畅的车身，沿着航线划出一道波光嶙峋的光晕。

　　【目标已锁定，014号车厢。】
　　蓝色的方框指向接近摩天轮顶部的车厢，楚续不疑有他，拉升方向盘调整航线。

　　【接近目标，1648米……】
　　行程将近一半，蓝色的指向标忽然急速闪烁起来，发出“滴滴滴”的杂声。

　　界面提示：【目标错误，正在重新检索，请稍候。】

　　楚续只能中止航线。
　　这次检索耗费的时间久了一些，没有开灯，停在原地的飞车几乎淹没在暗夜里。

　　【目标已锁定，046号车厢。】
　　这次的指向标是红色的，落在摩天轮右侧中部的区域，楚续现在所处的下方。

　　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楚续蹙眉，不太确定究竟哪个才是对的。

　　他正犹豫，之前消失的蓝色指向标也再次出现。
　　【014号车厢，请继续上行。】
　　【错误信息。请前往046号车厢。】
　　【滴滴滴……错误！错误！】

　　两种颜色的指向标和界面提示相互驳斥，反反复复没有结果。

　　楚续看了眼时间，已经只剩最后三十秒。
　　不等再等了。他看了眼摩天轮转动的速度，从裘谢两人之前离开的时间推断，不太可能在顶部的车厢。

　　他很快做出决定，朝红框所指示的046号车厢俯冲下去。

　　车厢里男人正襟危坐的背影非常眼熟。
　　裘知易！楚续赌对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我……”谢晚话没说完，两道刺眼的光柱猝不及防从车厢外突然射进来。

　　裘知易望向车厢外，从指缝里认出自己的车。
　　降下车厢的窗户，“林楚？”他不确定。

　　楚续关闭车灯调转车身，也降下车窗。
　　但是车厢里的气氛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预告时间也已经过去，到现在却无事发生，看来他出现得正是时候。

　　“你们还好吗？”楚续收回视线。
　　“如你所见，”裘知易抱胸，脸上看起来有些不虞，“你最好有什么急事。”

　　这话明显是不高兴见到楚续，怪他打断了自己的约会。
　　楚续听出来，不好贸然说出原因，只能曲线救国，“我听说……会有大暴雨，担心你们回不来所以过来看看。”

　　裘知易看了一眼空中的雨帘，一语双关，“看来你来得不是时候。”

　　楚续只当听不懂，“来都来了，需要我载你们回去吗？”
　　裘知易朝谢晚无声笑了笑，再转过脸和楚续说话却忽然变脸，“林楚，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结束的意思是？”
　　“回去休息还是去喝酒都随你，我今天不打算回去，你下班了。”
　　裘知易说罢，不等楚续再有什么问题，便关上窗户。

　　他说了句什么，逗得对面的谢晚掩唇大笑。
　　隔着雨帘和窗户，楚续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两人聊得很开心。

　　他再次对预告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这两个人，压根就对彼此不存在所谓的谋杀动机吧？除了那点儿不对劲的直觉，他找不到任何一方想要谋杀对方的证据。

　　车厢渐渐离远，楚续依然停在原地。
　　他决定问问“大脑”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开对话框，正要输入却发现聊天记录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恢复了空白，可他明明记得刚才收到的地址并没有阅后消失。

　　楚续直觉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怎么回事？你给的地址为什么又消失了？】

　　对方的回复倒是很快：
　　【犯罪中止。】

　　楚续竟然懂了：
　　【是施暴者临时中止？你的预告没有错？】

　　大脑：
　　【是。】
　　【管理员网络出现无效干扰信息。本次无效干扰信息已排除。】

　　楚续吃惊于对方语言能力的进步，毕竟上次交流的时候，他都感觉这人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什么管理员？你说的干扰信息该不会是刚才定位车厢的事？】

　　刚才检索裘知易的方位，眼镜确实出现了意外。
　　楚续还以为是故障，听这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在故意干扰？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管理员”该不会说的是他吧？

　　对方几乎是秒回，但很可惜并不是回答楚续的疑问：
　　【警告！
　　管理员坐标暴露！
　　系统防火墙受到攻击！
　　即将开启自动防护模式！
　　管理员权限暂时取消！】

　　这条信息连续出现了三次。
　　这样紧张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出现，楚续猜测对方遇到了很危险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楚续的眼神在最后一句停留良久。
　　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管理员权限”是个再熟悉不过的词。一个机器从诞生到使用，只会服从管理员的指令。

　　对方称呼他为“管理员”。
　　之前的预告信息属于“管理员权限”。
　　现在系统收到攻击，管理员权限被收回。
　　……

　　楚续眼眶蓦然一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他一直以为是幕后大佬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

　　这个想法让他生出一身冷汗。
　　不是人类，还能是什么？他一直害怕的噩梦，一直以为尽在掌握绝对不会出现的噩梦，成真了。

　　对了，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对方能预知寻常人类不能预知的东西？因为它的眼睛遍布城内所有智能机覆盖的地方，城里使用智能机的人都被它尽数掌握。

　　为什么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更改他的信息，让他重获新生？因为没有人比智能机更懂智能机。
　　为什么它之前用不对标点符号？因为之前它还没有将人类的语言融会贯通，但显然它进步很快，它一直在学习。

　　原来它说自己没有名字并不是撒谎，因为它确实只是个“新生儿”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他被选中获得管理员权限，这更说得通了，每个智能机的初始管理员，都是他楚续。

　　当初留给自己的后门，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发挥了作用。

　　楚续恨自己明白得太晚。
　　明明它的提示一开始就写在自己的头像里——那颗机械大脑。

　　旧的谜团解开了，新的疑惑又接踵而来。
　　当务之急要弄清楚，究竟是谁攻击了“大脑”的系统，致使它不得不开启自我防护和他断了联系。

　　楚续自问以自己的能力做不到。
　　连他都做不到，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不是他托大，事实如此。如果有人能破解NIN的系统，不可能隐藏到现在。

　　【阻止它……没有时间了……】
　　脑子里闪过一道惊雷，楚续扣在方向盘的指节几乎没有了血色。

　　排除错误答案，即使剩下的那个再难以置信，那也是事实：
　　能够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只能是另一个智能机。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另外这个显然比“大脑”更先进。更糟糕的是，它还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没错，楚续也已经猜到它的身份。
　　虽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他们已经有过交集。这个交集就是，姜慈。

　　……
　　两条光柱在暗夜疾行，经过的大楼外，电子LED巨幕滚动播放着即将上市的新产品。

　　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暂停的意思。
　　楚续的眼底闪动着和霓虹变幻相同频率的焦急。他思考着那个站在对立面的智能机究竟抱着怎样的终极目的，思考着这个和他脱不了干系的烂摊子究竟要怎么收尾，还思考着……
　　这场雨，究竟什么时候停下来。

　　回到别墅，楚续下意识打开电脑。
　　首页桌面猝然跳出一个女孩儿的笑脸。林小果站在玫瑰盛开的花园里，举着冰淇淋对镜头大笑，头顶的光线温暖而灿烂。

　　仿佛充满了气的皮球，楚续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和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相比，他至少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况且这件事帮楚续确认了他的直觉：
　　裘知易和谢晚两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有蹊跷。

　　明明已经成形的杀意，为什么中途消失了？
　　他得看看在车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两个指示框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