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T/进巨）Augenstern》2023

21、审判1

　　我不惧怕黑暗，我怕的是躲在黑暗里的人。
　　——尼尔·盖曼

　　***

　　会议当天。

　　罗塞之壁内圈禁的狭小天空泛着令人不适的灰黑色，临到中午就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阵阵雷鸣，好似远处的天空在嚎叫。

　　此时距离玛利亚沦陷，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突如其来的袭击闹得整个人类社会都人心惶惶。

　　罗塞之墙不仅突然成了人类阵营的最前线，还一下子涌进那么多流离失所的难民，据说墙内的原住民在这一个月之内跑掉大半。

　　从托洛斯特区前往希娜瓮城艾尔米哈区的主干道上，一排马车在泥泞的路面上驶过，车前蓝白双翼交叠的旗帜被飞溅的泥水沾染。

　　道路泥泞再加上暴雨造成的视线受阻，最前方的马车不得不把速度放慢一些，其后紧随的几辆马车有序的跟在后面。

　　在泥泞的道路上碾压而过的车轮不慎压过路中凸起的石块，车厢的晃荡惊醒了靠在车窗边小睡的少女。

　　薇尔莉特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一片令人不适的阴暗色彩，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暴雨轰然作响的声音。

　　她脑子里还有些蒙然，随手拉开挂在车厢内的帘子，车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透过雨水肆虐的玻璃隐约可见远处伫立的巨大墙壁。

　　“再睡会也没关系。”

　　“！”

　　耳边乍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薇尔莉特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条件反射一般挥起拳头向着对方脸上砸去。

　　拳风凌厉，眼看着就要砸向那人的脸，半路却又被一只手掌挡下，随即另外一只手的手腕被对方扣住，男人扣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身子向后砸在坚硬的车窗上，一条腿曲起压在她的大腿上，力量上的差距让她动弹不得。

　　薇尔莉特只觉得后脑隐隐作痛，这种疼痛让她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

　　马车里没有光源，眼睛习惯了昏暗后勉强倒映出男人的轮廓。

　　利威尔一手握住她的拳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整个人把她压倒在车窗上。过于靠近的距离使得彼此呼出的气息在昏暗的车厢内交缠。

　　整个车厢就像沉入了幽暗的深水，周围嘈杂的雨声似乎一点一点被按进了水里，唯有心跳声格外清晰。

　　“利威尔兵长，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是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前面驾驶马车的士兵大声地回头问了一句。

　　察觉到利威尔身体一僵，薇尔莉特先行平复了刚刚紊乱的气息，“我不知道是你，先放开我吧。”

　　她没有再抬头，但明显可以感觉到那人的视线在打量她。

　　很快利威尔松了手，支起身体从她身上移开，顺便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没事，一切正常。”

　　“……你做噩梦了？”

　　“条件反射而已。”

　　利威尔没有再接话，薇尔莉特也不是多健谈的人，车厢内除了外界嘈杂的雨声之外再没了声音，空气中却又酝酿着某种诡谲却又难以名状的东西。

　　远处的巨大墙壁越来越接近，等到驶入艾尔米哈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没有了嘈杂轰鸣的雨声，外面马蹄的敲击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变得很明显，薇尔莉特甚至能听见前方士兵检查通行证时的交谈声。

　　“把你的意向清楚的表达出来就好了，王都那些人就算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认不清现在的形势。”

　　薇尔莉特闻言瞥了他一眼，男人黑发下的苍白面容在阴影中遮挡了一半五官，仍可以看清细致眉骨下那双灰蓝色的瞳孔正凝视着她。

　　在安慰我？

　　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划过一般，她沉默地望向窗外。

　　“……嗯。”

　　马车停靠在第三街道边，宪兵团的人正等在街口准备接送她去往行政区，走下马车后，薇尔莉特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这种经历大自然洗涤的清新气息让她心情愉悦。

　　身侧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身着军装的士兵走到她身边，直直盯着她，像是恨不得看出她身上有几只手几双脚一样。

　　虽然曾经在会议上极力反对过埃尔文的主张并一直称其为“怪物”，但奈尔仅仅只是看过一眼薇尔莉特的画像而已。如若不是埃尔文亲自在场并肯定了当时在场士兵的描述，他简直要怀疑部下交上来的报告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眼前这个穿着一袭蓝色连身长裙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能力打倒巨人的样子。

　　“……是薇尔莉特·格林？”奈尔迟疑地开口问道。

　　“是我。”

　　薇尔莉特承认的很干脆。

　　几个宪兵当场举起枪对准她，在他们眼中，拥有特殊能力的这个女孩和墙壁外虎视眈眈的巨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怪物。

　　“喂，奈尔，你的部下现在是在做什么？想跳过审议直接动手吗？”

　　人毕竟是埃尔文努力要争取的，利威尔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反观薇尔莉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乖顺样，全然不似在调查兵团时油盐不进的模样，这奇异的反差倒是让利威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奈尔也算是宪兵团里面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即使再怎么看不顺眼，他也不会傻到跟现在的利威尔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什么冲突。

　　“把枪放下，会议还没开始，现在是在做什么！”奈尔回头训斥道，“要怎样也是等会议结束之后再说。”

　　显然，最后那一句饱含对薇尔莉特以及调查兵团的警告。

　　薇尔莉特像是全没听见，也不反抗就跟着宪兵们走了。

　　上午九点的钟声刚过，薇尔莉特就被带到了行政区的审议院内。

　　审议院是一方极为气派的大堂，大理石雕花的柱子四面八方的撑着贴着壁纸的墙壁，审议台后面的墙壁上挂了绣有三大兵团徽章的旗帜，两方的听众和参会人员全部是兵团士兵，左边是调查兵团一方，对面是宪兵团和驻扎兵团一方，双方站在棕色的木制听台之后，气氛十分凝重。

　　薇尔莉特在几名宪兵的带领下走进审判庭，第一眼她就看见了利威尔，他抱胸靠在大理石柱上站得笔挺，埃尔文站在他的身边，最后是韩吉，她还很兴奋的对她挥了挥手。

　　随着她的出现，场内原本大声的议论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的议论，怀疑，不屑，猜忌，忌惮……

　　薇尔莉特恍若未闻，她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顶着那些人或恐惧，或放肆的眼神，一步一步踏向正中间的平台。

　　“全体肃静——”

　　审议院一旁的侧门突然打开，随着守卫士兵的高呼，场内的士兵统一转向门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达利斯·扎克雷总统入场。

　　扎克雷入座后，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中央的薇尔莉特，薇尔莉特也刚好看向他，眼神中没有畏惧也没有心虚，只有波澜不惊的镇定。

　　主位的男人虽然白发苍苍，但五官肃穆，眼神十分清明，举手投足间带着无形的威严。

　　接自任司令官之后，薇尔莉特花了大量时间在政界浸淫，见惯了那些上流人士被酒肉熏得混沌的眼神，也习惯了常年游走于社交界的人谄媚讨好的眼神，但更多的，是和面前这位一样冷酷，精于算计的眼神。

　　仅仅一秒的对视后，薇尔莉特放低了视线，她已经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论。

　　这时一直跟在薇尔莉特身后的宪兵用枪把捅了捅她的肩膀，“跪下！”

　　跪下？

　　薇尔莉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犹如万丈寒冰的眼神看得那人腿肚子直打颤，转而用枪口对准她，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

　　“跪下！”

　　这一声带着颤音的命令仿佛划破了凝冻的空气，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肃静！”

　　法槌落下，扎克雷总统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审议院内响起，全场再一次安静下来。扎克雷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在中央站得笔挺的女孩。

　　“薇尔莉特·格林，为何不愿意下跪？”

　　“我不是士兵，也不是罪人，我不认为自己应当弯下膝盖。”

　　这个世界除去贵族，平民和士兵一律平等，也就是说她只有面见国王的时候才会被要求行屈膝礼，薇尔莉特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没必要下跪。

　　话音刚落，全场议论纷纷。

　　“真是太放肆了！”

　　“竟然如此嚣张！”

　　“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引发如此激烈反应的中心点——薇尔莉特恍若未闻，她仍是站得笔直，双手自然垂下，毫无心虚的站在那里，不管前值得她弯下膝盖的除了王室，就只有那个男人而已，一直都是如此。

　　“哈哈哈有意思的小姑娘啊！”右边中间的席位上传来一阵笑声，在一堆或谴责或惋惜的语句中格外突兀。薇尔莉特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光着脑袋，满面皱纹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哪个兵团的长官，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咳咳，肃静！”扎克雷总统再次发话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叠资料，扶了扶眼睛，“确实，你并非士兵，也没有罪过，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么直到审议结束你都站着吧。”

　　“是。”

　　“这是一场一般律法无法适用开启的审议，由于被告人不属于任何军团而只是普通民众的范畴，根据律法我有绝对的裁决权，现在由我来审问，同时决定对你的处置方式。”

　　说着，他的眼睛从资料移到下方少女的面孔上，极具审视的锐利目光饱含着长年居于高位的威严，“你有意见吗？”

　　“没有。”

　　“很好，那么现在，审议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