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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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那你……”
辰泱突然一把推开赫拉，抬手对着空中就是一抓。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触及她的掌心后，冒出了黑烟。黑烟发出滋啦声响，很快就将她那没了龙鳞的手心灼得血肉模糊。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徒手一捏，咔嚓一声，将那东西捏断了。
断成两截的黑烟落在地上，慢慢显出了它的原形。那是一条酷似蜈蚣的多足虫，虫活着的时候似乎是看不见的，只有这样透透彻彻死了的时候，才会变成黑色，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慢慢化为灰烬。
“尸虫！那死灵巫师就在附近！”赫拉看见虫的尸体，激动地扔下这么句话后，一头扎进了树林中。
辰泱慢悠悠地跟了过去。林中的乒铃乓啷声告诉她，赫拉已经和什么东西大打出手了。
打斗没持续多久，一声很是憋屈的狼嚎就为之画上了句号。
一个占满魔气的魂魄从狼嚎的方向冲了出来，辰泱抬起没受伤的手，随便一兜，将之装进了看不见的禁制中。
辰泱闭了闭眼，等动用灵力所导致的体内符文反噬差不多过去后，这才抬脚往赫拉所在的地方走去。禁制中的魂魄老老实实飘在她身旁，似乎是忘记了怎么反抗。
人死本应魂魄散，而禁制中的这三魂七魄却是完完好好聚在一起的，就像还在躯壳中时那样。离体后不散的魂魄，再加上那无法忽视的魔气，辰泱已经大至弄清对方的身份了。
树林很深，光线很暗，但这并不妨碍辰泱找人，毕竟赫拉身上有着她的龙涎。
她走到赫拉面前时，赫拉正一脸懊恼地将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人摁在树干上。被摁着的“人”脸色苍白身体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是……？”辰泱明知顾问了一句。
“就是那死灵巫师，让他跑了！”赫拉的声音有些气呼呼的。
“跑了？”辰泱装作不明白地看了看黑袍尸体。
“这只是身体，灵魂已经跑了。”赫拉将尸体往地上一扔，解释道，“正常人都是看不见亡灵的。极为少数在阴雨天能看见的人，也都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濒死的经历。而这些死灵巫师，不但能看得见，还能操纵亡灵，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亡灵。”
辰泱：“也是亡灵？”
“是啊，他们会用一些很肮脏的仪式杀自己一次，然后再以亡灵的姿态回到身体里。这样就不老不死了，哪怕这具身体老了、坏了，也可以换下一具。刚刚被你捏死的尸虫就是他们用来换尸体的道具。尸虫能吞噬灵魂，所以可以在不破坏任何身体机能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人，留下的还有生机的身体，就成了死灵巫师新的灵魂容器。”
看见辰泱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着它，还把她捏死了的。但也多亏了这样，不然等莉莉娅发现尸虫寄生的时候，你的灵魂已经被啃出裂痕了。”
“被啃出裂痕吗？”辰泱笑着看了一旁禁制中的魂魄一眼。魂魄摇曳了一下，像是在发抖。
“嗯，虽然听说这种裂痕不太严重的话是会慢慢修复，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赫拉盯着地上的尸体，皱起眉头，“他跑的那么干脆，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备用的身体。”
“那如果没跑呢？”
“没跑？”赫拉不是很明白辰泱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没跑当然是赶紧扭断他脖子。只要身体死的时候灵魂还在里面，那灵魂就会跟着身体一起死。”
灵魂会跟着身体一起死。
看来，这所谓的死灵巫师所用的保持魂魄不散的法子，并没有多么高明，只怕连像如今这样没有躯壳地飘在空中，都不能够坚持多久吧。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至少无需辰泱再次动用法力击散魂魄了。
“既然这样，那扭断脖子就靠你了。”
赫拉：“啊？”
辰泱没回答，而是连着禁制一起，将那魂魄直接拍回了地上的黑袍尸体中。
尸体猛吸一口气坐起，满脸惊恐地指着辰泱：“你……”
赫拉被这由预告的诈尸弄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对着尸体的脖子就是一脚。咔嚓，脖子断了，死灵巫师的后半句话永永远远地卡在了嗓子里。
人死，魂魄散，一切重归正规。辰泱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你……你看得见亡灵？”赫拉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还抓得着他？”
“可能因为我前不久刚濒死过吧。”
赫拉：“……”我信你有鬼。
她正要反驳上两句，竖在头顶的尖耳却突然抖了两下。她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啪嗒”，就像是露珠落在草地上的声音。但现在是正午，显然不是会出现露珠的时间。赫拉跨了一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然后，看到了辰泱藏在背后的，一片血色的手。
那手紧紧地握着，但单单露在外头的虎口部分就已经可以看见白骨了，可想而被握住的部位伤势又会有多严重。
可她竟然连哼都没哼过一声，还这样气定神宁地和自己说着话。
这么说来，赫拉猛地意识到，这好像也不是辰泱第一次这样了。
当初在血族城堡也好，在佣兵团据点也好，那么重的伤，重到普通人根本没法保持清醒，她却都像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让一旁的其他人乃至赫拉自己都忘了她受着重伤。
这个人，这只龙……
“你……”赫拉的脸色很不好，“你是感觉不到痛吗？”
“痛？”
辰泱被问得一愣。这是自赫拉认识她以来，她的脸上首次出现这种惊讶中带着点迷茫的表情，就像是不太理解“痛”字的含义一样。
显然，辰泱是不可能不知痛为何物的。
她只是，自她破壳而出的这么上千年来，第一次被人问“痛不痛”。
九天诸神与她无非只有两种关系，她敬重的，与敬重她的。
在敬重她的神仙面前，她是且必须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没有弱点的。没有谁会觉得如此强大的战神，独一无二的九天帝女，也会伤、会痛。
而那些她所敬重的神仙，她的父君、母后与师父，都是天地初开时便以存在的上古诸神。在辰泱破壳出生之前，在天地三分、三界稳定之前，他们经历过辰泱无法想象的数万场大战。疼痛于他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与凡人的落枕与抽筋无异。
就像落枕意味着睡姿不好，抽筋意味着营养不良一样，在他们看来，疼痛也无非只是些对危险的警告罢了。
试问又有谁会因为落枕和抽筋而大惊小怪呢？
便连辰泱自己都是如此认为的。
但如今，面前的这只小狼崽却问她，她感觉不到痛吗？
就像掉了鳞片的地方被小狼崽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口一样，辰泱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会治愈术，”见辰泱突然沉默，赫拉以为自己是戳到她的什么不好回忆了，所以连忙换了话题，“等会儿让温妮或者莉莉娅帮你治一下吧。”
辰泱没接话。
刚被提到的温妮和莉莉娅几人正好在这时候找了过来，温妮夸张惊呼了几声后，自动自觉给辰泱用起了治愈术，莉莉娅则跑去了检查死灵巫师的尸体。
“死透透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竟然没跑掉。”辰泱听见莉莉娅说道。
赫拉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下意识看了辰泱一眼，然后，鬼使神差地，竟然隐瞒了辰泱能够看见亡灵的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召唤骷髅和魔龙已经让他精力
耗尽了？”
“嗯，也有可能。”莉莉娅点了点头。
“一个死灵巫师为什么会袭击商队？”辰泱活动着刚被治好的手，看似随口问道。
“哎，这是奎恩老头的老把戏了。奎恩领和埃温伯格领接壤，但两位伯爵却交恶。尤其是在现在的埃温伯格女伯爵开通新的商路，损伤了奎恩领的很多利益。奎恩老头明的玩不过就玩暗的，让巫师袭击往返于矮人国和埃温伯格领之间的商队。”莉莉娅解释完，还不忘跺着脚感慨一句，“看在诸神的份上，明明被送上火刑架的该是这些人才对。”
辰泱：“火刑架？”
“维斯塔教会将所有异族与不信仰光明神的人类都称作‘异端’，会将异端处以火刑。”赫拉不咸不淡地说道。
“异端”，辰泱记得，这个词在前不久圣骑士追捕佣兵团众人的时候也出现过。
辰泱：“所以，你不信仰光明神。”
“不，我是不信神。”赫拉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
这个答案倒是让辰泱有些意外，因为从她迄今为止的观察来看，维斯塔大陆上的各个种族都是有所信仰的。
人类信仰光明神，精灵信仰自然女神，矮人信仰大地神，狼人信仰月女神，就连血族都有着一位堕神可供他们奉为“始祖”。相比之下，像赫拉这种斩钉截铁的无神论者，倒是少之又少。
“哦？你不信有神，还是不信神？”
赫拉有些奇怪辰泱为什么会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有区别吗？”所以语气不是很好，“就算神真的存在，”努了努下巴，指着远处差点被骷髅血洗了的地方，“瞧瞧他们治下的这世界糟糕成了什么样，神也没什么值得信仰的吧？”
“众神不是沉睡了吗？况且，就算他们醒着，”缓缓地对上赫拉的目光，“他们为什么要管这些？”
赫拉被反问的哑口了。
“凡间由凡人缔造，神的存在，只为维系万物法则。如果是恶魔作乱，那或许可以归咎于他们失职，但现在的情况……”指了指地上的死灵巫师尸体，“这糟糕的世界，是由这世界中的各个种族一同造就的，暂且怪不到神的头上。”
便是在诸神勤勤恳恳醒着的东方，哪怕执掌命谱的司命星君，也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司命只负责书写下凡历劫的神仙的命谱，以及盯着凡人命数，以防被神、妖、魔干涉、修改，至于其余的……
凡人世界的走向，是兴是衰，永远由凡人自行决定。
但话虽这么说，凡人毕竟是不知道天庭天规的，所以类似于赫拉这样，战争失败破骂战神，商场失利破骂财神，情爱不顺骂月老的事，辰泱早算是见惯不怪。
但不知为何，见开口的人是赫拉，她就忍不住回了一句。
“如果觉得世界糟糕无比的话，与其在此埋怨神，”说到这儿，辰泱犹豫了一下，半晌，还是决定将话说完，“倒不如，试着自个儿去改变。”
去……改变。
赫拉抖了一下。辰泱的话好似让她醍醐灌顶了一般，她眼睛一亮，耳朵一竖，藏在斗篷下的尾巴不自主地摇晃了起来。
尾巴蹭着草地发出沙沙轻响，让辰泱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又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小狼崽……
辰泱弯起了眉毛。
可小狼崽尾巴却只摇了几下，就又和耳朵一起耷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扫兴的事，整个人的气压都变低了。
突然停止的沙沙轻响让辰泱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她在意这背后的由头，在意着是什么让这小狼崽从认识以来，周身就一直缠绕着种悲情气息……
可她终归是没能问出口，更没有试图直接侵入其识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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