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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信陵拢着袖子,一步一步走的很平稳,距离分毫不差,就算是宫里最严苛的嬷嬷也找不出丝毫错处。

      朱红给她打起帘子,靠近门那边有一盆大丽菊,火红的花瓣有些萎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信陵抿起涂了大红色胭脂的嘴唇,眼角锋利如刀,她冲着那盆花点点下巴,声音带着阴狠的杀意,“哥哥府里面管事的是谁,这种货色也敢摆出来,不要命了吗!”

      阿蛮听着声音,放下捧着的药碗走了出来,冲着她屈膝行礼,“回长公主,那是殿下亲自栽种,特意放在那里的,吩咐我们不准动。”

      宋文咽下嘴里苦涩的药汁,嘴唇含笑,“信陵进来吧,好端端的,为甚这么大的火气?”
      听着沙哑熟悉的声音,信陵一个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下来了。

      她几乎是飘进去的,看着床上那个瘦成了一把骨头的人,握住被角,把脸埋在被子里,哭的撕心裂肺。

      来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要是宋文真的不好了,朝堂上那些可信的应该怎么安抚,不可信的应该怎么打压,剩下的那些心不齐的墙头草怎了拉拢,可是等真真正正的看到宋文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身体,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个人命不久矣。

      那是她的哥哥啊,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无条件支持她的哥哥啊。

      “哥哥——”她泣不成声,宋文平静的抚摸她黑压压的云鬓,

      “乖,别哭了。”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像一个放在火堆旁边的炸药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以后的路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信陵抬起头,泪眼婆娑,“哥哥,我认识几个厉害的喇嘛和道士,这就让他们来京城,给你看看。”

      “要是有用,我早就找了,还能等到今天?”这些年,宋文也不是没见过道士和尚们,可是大多是欺世盗名之辈,也就骗骗乡下的愚夫愚妇,时间久了,宋文也就绝了这个念想。

      宋文就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两条胳膊虚虚的环着,谆谆教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现在的处境,不外如是,可是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啊?”

      信陵抽噎了一声,靠着他的怀里,感觉就像靠在了一块冰上面。

      “不要放权,不要相信别人,你是女子,当你真真正正的插手朝堂的时候,性别就是你们天然的对立面。”

      “我都知道的,都知道……”

      “自从你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了你会很辛苦,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会后悔。”宋文的声音很温和,“想要自由,就得付出代价,困囿于内宅,就等于把自己的一生依靠在了别人的身上,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手握权力,受了委屈,自己就能给自己做主。”

      “哥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信陵擦了擦糊了满脸的胭脂泪水,勉强道,“十年前,驸马无礼,要不是哥哥替我做主,只怕我现在还窝囊的跟谢枰受一辈子的气呢,谁能想到,我之所以能站在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为了不再受驸马的欺负?”

      宋文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呵呵笑了起来,不小心岔了气,牵引出一片咳嗽。
      “咳咳咳——”他捂住胸口,咳得满脸涨红,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哥哥!”

      信陵扑过去,小心的替他安抚胸口。

      “没事了,”宋文自然而然的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我死之前,怎么也得把你和母妃安排好了,必然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至于福安和谢旭,抱歉,要不是有信陵这一层关系在,他管他们去死?

      没错,他就是这么凉薄成性。

      皇贵太妃跪在地上,面前的2佛祖拈花一笑,她拿着一双檀木筷子,一颗颗的捡佛米。

      筷子掉在地上,装佛米的小罐子倾翻,撒了一地亮晶晶的佛米。

      芳兰过来扶住她,已经不算太灵活的腿脚就是几个踉跄。

      “主子,您小心点……”
      “你去,把马车套好了,咱们回京,去见我儿子去,快去,快去啊……”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跪在蒲团上,苍老憔悴的面容带着哀戚恨意,“佛祖啊,你为什么不保佑我儿子?他还不到四十岁,为了大兴朝,一生病痛缠身,你若是真的降下惩罚,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鱼肉百姓之人?为什么不放过我儿子啊……”
      芳兰听见佛堂里哀哀哭泣声,转过身去,不忍再听。

      信陵心态还是很好的,只要不牵扯到宋文,她基本上能做到理智心硬毫不出错,谢枰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天的往这公主府跑,这公主府从里到外都快被他烦死了。

      今天她可算忍不住了,让朱红把人带进来,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这一趟趟的她也烦得很。
      “公主。”

      谢枰冷着一张脸,快四十岁的人了,保养的还是很好,头发乌黑油亮,皮肤富有光泽,只有眼角的一缕皱纹泄露了他不再年轻的事实。

      信陵的脸色比起他来也不多遑让,甚至看到他想起了因为病痛折磨愈发憔悴的慎王,更是心情不好。

      “有什么事直说吧,这几趟下来,你跑着烦,本宫看着也烦。”信陵老神在在,转过头看都不愿意看着渣男一眼。

      谢枰也知道他们的关系,至亲至疏夫妻,看上去更像仇人一样,也不说什么废话,“我这次来,是为了福安。”

      信陵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琉璃茶碗,看着里面的茶叶起起伏伏。

      谢枰也不指望她说什么,自顾自的说,“唐五公子人就挺好,选个良辰吉日,请人上门把庚帖换了吧。”

      信陵一把捏住了杯子,眼睛深处浮现出一抹暴戾血腥,一碗刚刚泡开,滚烫的茶水带着茶杯就这么砸在了谢枰身上!

      “你给我滚出去!”信陵的声音都变了调,尖锐的近乎刺耳,“怎么着,心疼你小情人家族了,就想把自己亲闺女推进火坑?谢枰,你可真伪了唐家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唐不姓谢呢!”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怀疑谢枰血统有问题,要是让外人听见了,闽江侯夫人妥妥的就得送家庙里去,他们谢家的姑娘也不用出嫁了,都铰了头发作姑子去吧,

      谢枰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闽江侯也别活了,索性现在入秋了,穿得厚,没烫着,还能继续跟信陵抬杠,

      “那你呢?你以为你能教出什么好姑娘来?福安当街跟唐五公子拉拉扯扯,名声早坏了,这要不是她早早的就不姓谢了,我都能把她压到祠堂里,当着祖宗的面活活打死!”

      谢枰眼底露出憎恶的神色,似乎很不愿意提及那个他看不上眼的女儿。

      听到这话,信陵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冷冷一笑,“福安眼睛又没瞎,能看上唐五?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不信你就出去打听打听,他们俩如今传的到处都是,我这也是为了她好,现在除了唐五公子,还有谁敢娶福安?总不能真让她一根白绫吊死吧?”

      “那还真就不劳烦驸马担心了,”幽幽凉凉的声音冲门外传来,一听这声音,谢枰就浑身腻歪的起鸡皮疙瘩。

      信陵身边的大太监,吕英!

      吕英低着头从门口走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奴才叩见主子。”

      虽然声音不急不慢的,但是信陵看他衣角上的污渍和额头上抿开的汗水,也知道他必定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心生怜惜,温声道,“起来吧,”又一手指了指那边的凳子,“坐下说话就是。”

      看着吕英这个死太监真的大喇喇的坐下了,谢枰脸都扭曲的不能看了。

      这信陵果然是没规矩惯了,自己好歹也是个主子,还站着呢,吕英个奴才玩意儿居然坐下了,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谢主子。”吕英小心翼翼的坐了半边椅子,对着驸马点点头,“驸马也真是,街头巷尾以讹传讹的闲话,也值得拿来玷污长公主的耳朵?”

      索性谢枰这两年也养出了几分心性,坐着不动如山,“无风不起浪,福安要真是没错,怎么不见别人的闲话,就只听见她的了?依我看,还是得从她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信陵心中横生戾气,她这辈子,谢旭指望不起来,福安就是她的延续,是她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也因此,她绝对听不得别人说她女儿一点的不好。

      刚刚要发作,就被吕英按下去了,“不外乎就是一群攀附权贵不知死活的人,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驸马还是想清楚在说话,别一不小心受了什么人的蒙蔽,给自己招来什么灾祸就好。”

      信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听得懂吗?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拉拔人家呢。”

      自从她掌权之后,加开恩科,大礼提拔寒门子弟,打压的世家贵族几乎喘不动气,这要不是其中盘根错节,就凭她那个小心眼的性子,唐谢两家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呢。

      谢枰抬头,看着信陵虽然声音轻慢,但是眼睛里冷幽幽的,像是毒蛇吐信,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她要对世家下手了,这次是真的,没有人能阻挠她的决心,没有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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