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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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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臣妇说,全天下再没有比您更会养孩子的了,您看看,福安郡主那可真真是钟灵毓秀的一个人啊。”
信陵没说话,听着永信侯夫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磨磨唧唧,全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永信侯夫人也是个脸皮厚的,在登门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这出戏不好唱,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眼看着福安郡主一年大过一年,殿下也该早早做好准备了,要知道,京城里好的公子哥儿们都是十三四的时候就定下了,要是再大点,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就像是本宫当年那样?”信陵一句话给她怼了回去。
永信侯夫人脸色一变,讪笑着,“公主您这是说什么话,您跟驸马那毕竟是先帝爷定下的,臣妇可不能妄言。”
“不能妄言你还来这干嘛?”信陵毫不客气,“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福安是我闺女,这大兴朝这么大,想找个好男人还不简单?”
看出信陵的不耐烦,永信侯夫人也不敢再傻傻的触她的霉头,说了几个不咸不淡的笑话就赶紧回去了,关了一肚子茶水,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续了三回水,大红袍都冲的没味了,”信陵歪在椅子上,有些阴郁,“下次再有这事,你就直接给我拒了就行,不用非得放进来。”
刚刚把人送出去又回来的吕英,“是,殿下。”他上前了几步,拿起茶壶,让后面站着的侍女去换了一壶,“郡主一年大过一年,勋贵世家们也都着急了。”
“平时一个个都骂我们母女两人牝鸡司晨,说我们祸乱朝政,现在一看见好处,巴巴的跟水蛭似的全都粘上来了。”信陵还是有些意难平,她好好养大的女儿,针砭时政就连朝堂上那些束发戴冠的男人都比不上,为什么要让她困顿于后院,一辈子看人眼色,指望男人过活?
吕英劝道,“殿下别生气,永信侯夫人那话奴才听了都想笑,自从咱们郡主十岁之后,京城里凡是有点野心的公子哥儿们都没有定亲的,说是先立业再成家,可是为了什么,您不是也知道吗?”
这倒也是。
想了想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信陵不由得心情复杂。
身份低的她看不上,身份高的她又怕身上一股傲气,巴结她的嫌人家谄媚,不巴结的又觉得人家清高……
选女婿怎么就这么难呢?
“殿下,驸马过来了。”朱红打开帘子,脸上全是不耐烦,“就在偏厅,奴婢明里暗里赶人都赶不走。”
信陵还没开口呢,吕英先说话了,“朱红,这事就不用公主教你了吧,就说公主累了,要休息了,驸马要是等就让他等着,不过公主府不管饭。”
本来听到谢枰的消息就有些脸色阴沉的信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损啊吕英。
“是。”
信陵跟驸马这些年可以说是京城怨侣的典范了,不但夫妻俩分府别居,甚至朝堂上怎么跟他不对付怎么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拔刀互捅,说一句老死不相往来都算是好的了。
谢枰这些年的养气功夫也是直直上升,就算被人晾了两个时辰也不觉得四号不耐烦,他挺直了脊背,端庄肃穆,世家公子的修养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知道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谢枰自有自己的想法,“麻烦这位姑姑跟公主说一声,事关福安,还请她不要计较往日的不睦。”
“郡主那边自有公主操心。”朱红也知道自家的郡主长大了,外面觊觎的人太多了,驸马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也是因为这个事。
当爹的一门心思放在那个小妖精身上,对自己的儿子女儿不闻不问,现在看着利益了,就开始展现自家无处安放的父爱了,哪来这么好的事!
谢枰也不是第一次在工作府里吃瘪了,面不改色,“那我改天再来。”
朱红报以假笑。
改天再来……
公主要是不想见你,你就是天天来都没用!
“陛下,我娘家还有个弟弟,才十六岁,虽是嫡子,但是只不过就怕公主看不上……”颜皇后叹了口气,二十多岁的年级,正是花一样的时候,可是却被厚重的衣服和妆容遮盖的只剩下老气。
皇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皇后有心了,只是皇姐和福安脾气怪异,喜怒无常,还是不要贸然的去说和了,省的一不小心,皇姐翻脸就不好了。”
年轻皇帝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心底发苦发涩,还有不容忽视的野望。
前有狼后有虎,大臣们争相夺权,长公主张扬跋扈,剩下的保皇党们也是大猫小猫三两只,还竟是些面和心不和的,想想他的父皇,想想他的祖父,估计老宋家的皇帝就没他这么憋屈的了。
颜皇后懂他的感受,颜家虽然是颜回子孙,平时自诩圣人之后,可是时过境迁,颜家早就败落了,白白顶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这要不是多方权衡,皇后之位轮不轮得着她还是两说呢。
信陵长公主只有一子一女,偏她跟驸马交恶,对于儿子不闻不问,而福安郡主确是从八岁就被她带着召见大臣。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哪一天长公主有个万一,那么继承她人脉资源的只有郡主一人!
更何况信陵跟慎王一母同胞,慎王无子,拿郡主当亲女儿疼爱,就他那个身子骨,一年得有大半年缠绵病榻,他要是去了,手里的东西……
所以说,这京城里里外外都紧盯着郡主婚事,偏偏这个要紧关头还赶上了一个会试,万一公主一个想不开要榜下捉婿,给郡主找了个寒门子弟,那满京城的公子哥儿们可就有的哭了。
宋文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他轻轻抬起眼皮,皮肤带着活死人的惨白,穿着白色的里衣,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干枯清瘦,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曹太医大老远的被接过来了,坐在宋文眼前的小凳子上,扶着胡子,愁眉苦脸的。
“老曹,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还是好好养着吧,”老太医头上的白头发,起码一大半都是被宋文折腾出来的,这次他好端端的在家守孝,结果被长公主一把提溜过来,结果看到宋文这一副皮包骨头命不久矣的样子,差点吓得直接跪趴在地上。
宋文的神情相当从容平和,自从入秋以来,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就像是熬干了的灯油,烧到尽头的蜡烛,一股小小风就能把他吹灭了。
“本王的身子骨,本王知道。”不复清亮的眼睛遍布血丝,“你我二人都不是神仙,阎王爷不想让我活下去,那是怎么挣扎都没用了,你给我开几幅好点的药,让我最后这段时间过多的舒服些。”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个姓窦的忒没用了点,药没少吃,痛没少挨,也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混了个太医的职位,回去让太医院院首给他撵出去!”
“是。”曹太医低眉顺眼,他是慎王自己寻摸来的大夫,一身的根基命脉都握在慎王的手里,不怕他翻上天去!
信陵长公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她穿着朱紫色的华贵朝服,刚刚接见完会试的主考官,还没喘口气,就听到慎王这边事不大对,匆匆忙忙的就赶过来了。
“你过来。”曹太医刚刚提着药箱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斟酌药方,就被信陵提溜过去,赶紧小跑过去,跪在地上,口称千岁。
信陵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面色虽然阴沉,但是也没有一般人家听见了亲人命不久矣的歇斯底里,常年面对朝堂上那些虎狼一般的悍臣,早就磨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性。
“我来问你,慎王还能活多久?”
“微臣尽力,能有两三年的寿命!”曹太医悄悄瞅了公主一眼,被她眼底的狰狞狠色镇住了,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灯火微微摇曳,扭曲挣扎的像是将死之人喉咙间最后的一丝叹息。
“不用安慰我,说实话就行。”
曹太医额头后背全是冷汗,衣服下面的腿都在微微颤抖,一头磕在地上,“殿下……”
“说,”信陵闭上了眼睛,突然疾言厉色,面目狰狞,“说啊!”
“回长公主,慎王殿下的脉搏阴寒奇诡,虚弱无力,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殿下又能保证心胸宽广和足够的休息,微臣自然能保证殿下三年性命,可是您也知道,殿下摆弄的那些东西,那一样都会要了他的命!”
“……五弊三缺,真是一样没少……”信陵抬起头,心底剧烈的疼痛了一瞬间,马上又被另一种恐慌所替代。
她的权利,地位,拥趸,都是依靠这宋文起来的,宋文无条件的支持,就是她最大的底牌,她简直不能想象,要是没了宋文,那群本来就看她不怎么顺眼的大臣应该怎么算计她。
但是——
“尽你最大的能力就好,”曹太医听着头顶上,面目雍容刚硬的公主声音干涩,“只要你让慎王挺过这三年,你就是本宫的恩人,本宫保你家三代荣华富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