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大师》晏晏十方

9、阵眼

　　小丫头片子，小爷今儿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当下我便要恼，谁知片刻之前还二五八万似的柳建东居然“噗通”一声直挺挺给我跪下了。

　　我当场傻了眼，这算什么事啊！咋地，今年流行膝下没黄金？

　　我忙去扶，说实在的我和他本就是陌生人，人家闺女今天办喜事又闹这一出，我也很不好意思，于是便一连串说，“别跪别跪，折寿。”

　　柳建东不起来，一张肥脸挂满了泪珠子，“求小爷答应了金先生，我给你钱，多少钱都行。”说着话就往下.褪他手上的大金戒指，我一瞧，得，这审美我get不来，忙摆手拒绝，“现在正经事要紧，金先生和你逗着玩的，她要我干嘛，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带回家当爹供着啊。”

　　后半段我是冲着小丫头片子说的，并且故意将金先生几个字高了音，那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想想好像不对，又双手叉腰怒了，“你占我便宜，你想给谁当爹。”

　　我朝她勾唇角，“咱俩就别闲扯了，既然金先生本事通天，我看不如您就地起卦，算一算柳姑娘如今方位。”

　　“对对对，算一算。”柳建东一叠声附和。

　　我嘶了声，舔舔后槽牙，“起卦之前有些事必须弄清楚，啧，就是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您问。”
　　“您家办喜事，新郎新娘不在这儿？”

　　“唉，这事说来话长。我家前阵子上门个风水先生，这不是要结婚了么，都兴算算。那风水先生给我闺女起了一卦，说她是九天玄女命，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啊。一问才知道，这是不能结婚的命。可是谁家忍心孩子孤零零一辈子啊，何况她和小对象处了七八年眼瞅着就要办婚礼了。”

　　我和小丫头片子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有猫腻。又是风水先生，这风水先生又不是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要想参透各种风水秘术，那要年深日久积累，就算我这种，都是从五岁就开始练的童子功。

　　这行苦，没什么前景，而且每天神神鬼鬼接触的又不是寻常人，说来一肚子苦水。怎么突然就成热门行业了，风水师走街串巷多到□□？

　　我摸着下巴，越琢磨越不对，柳建东已经接着说道，“我当然就问破解之法啊，也说了给多少香火钱都行。谁知那风水先生不要钱不要珠宝首饰，只要一只鸡。”

　　“鸡？”我和小丫头片子异口同声。

　　柳建东点头，“他就要一只鸡，一只活鸡，我心想还有这好事，村子里别的不好找，鸡还不是随手就抓个三五只。谁知道他又提了条件，那大公鸡要浑身血红，通体没杂毛。而且要没踩过羽的。”

　　“什么叫踩羽？”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满脸问号。
　　我朝她眨眨眼，“小孩子不懂别瞎问。不对，不是小孩子，是金先生。”

　　小丫头朝我瞪眼睛，我示意她别捣乱让柳建东继续说。柳建东忙接下去，“虽然条件苛刻幸好我真就找到了。鸡送上去他立刻让我们都回避，他一个人拎着那只大公鸡进了屋子，门窗关严连窗帘都挡上了。我们趴窗户外只听到那只鸡惨叫了一阵就没声了。后来他就出来了，嘴角还有血——”

　　柳建东似乎陷入到回忆中，言及此激灵灵打个冷颤。我心里却已有了谱，得，跑不了你，昨晚还骗我说你未开杀戒，这算怎么回事。

　　小丫头已经听得入神，一惊一乍地问道：“他吃的？生吃的？”
　　“你继续说。”我说道。

　　柳建东看了眼小丫头，继续说道，“他吃了鸡喝了血心满意足，给了我一条五彩绳，让我闺女在结婚这天太阳出来之前戴上，而且中午十二点之前新郎新娘都不能回来——”

　　“不回来怎么结婚啊？”小丫头问。

　　柳建东站起身来，兴许是跪得太久，乍然起身有点腿软。我看了眼还在地上躺着的王胜利，那小子还没醒，也不知柳建东手下下了多狠的手。

　　柳建东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回头看一眼垂手立在他身后的瘦高个，说，“他手上有轻重，王家小子虽然昏过去了，不过没啥事，就是，晚上之前恐怕醒不了。”

　　我听过掐后颈骨可以令人昏死的江湖手段，也听过高手可以掌握轻重到让你睡几个钟头就睡几个钟头，想不到今儿让我遇上了，难怪柳建东敢让别人都走，只留他一个。

　　我看一眼那位大侠，觉得他其貌不扬，是个扔人堆里就翻不出来的普通长相，有点羡慕他身手，不过幸好我本事也不赖。当下心里就平衡了，并且有一股莫名的骄傲感升腾。

　　“那，我先把朋友安排个地儿。”我躬身架起王胜利，心道我总不能让你一直在地上躺着，左右瞧，柳建东就让瘦高个带着我们进了东屋。我安顿好王胜利这才走回院子，拍拍身上的灰，继续问柳建东，“刚刚的问题你没回答。新郎新娘不在，这婚礼怎么进行？难道满院子的人就聚一起吃顿饭，啥也不问？”

　　柳建东就道，“你是城里人不知道我们□□沟的风俗，我们村之前也有类似情况，也没啥，就是扎俩纸人先代替着，等到人来了，魂也就回来了。”

　　我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等有时间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给你们开个班办个科普小课堂，风水学博大精深可不是你们这些封建糟粕。

　　“那，我明白了。等等，刚刚你说那位上门的风水先生给了你什么？”
　　“五彩绳。”小丫头抢先说。

　　说完就看我，我也看向她，小丫头目光闪了闪，声音低低的，“又是五彩绳。”

　　“是啊，又是五彩绳。”我加重了语气看她，她躲开我目光，十分心虚。这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回来，都是一脸失望地摇头，柳建东看着每个人的脸，彻底急了。

　　他一屁.股坐凳子上，双手捂脸，“这可怎么办啊。”

　　突然拿开手他看向我和小丫头，又要起身来跪，这次我学聪明了，一个箭步窜过去拽住他。心道这都什么毛病，我一未婚男青年，你们这个也跪那个也跪，我也受不起啊。

　　“还求金先生和这位小爷为小女起个卦。”

　　小丫头，“柳先生，实话和您说，刚刚我就是和您开个玩笑。我要他干嘛啊，真带回家当爹供着啊。我的确会风水术数，但是这寻人起卦我不会。再说了，这时候了起什么卦啊，报.警吧。”

　　柳建东梗了梗脖子好悬发作，我脑袋也大，想到小丫头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也没个本事就来砸场子还逗人家玩，小心玩丢了你的命。

　　“报.警不够24小时。”我压着嗓子，低声告诉她。
　　“那我起一个吧，就当练手——”小丫头又道。

　　柳建东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我眼瞧着他憋不住了要发作，忙把小丫头往身后一扒拉，“柳先生，实不相瞒寻人起卦这事，我恰好会一点。”

　　柳建东，“会一点。”

　　我点头，“是，不过这一点大概有这么——————多。”我拿手比划，小丫头噗嗤一声又笑了，我瞪她一眼，她收了笑，我继续道，“事到如今，您不妨让我试试。”

　　柳建东手机在此时响了，他接起来，我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看他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恐怕依旧没找到柳丝丝。于是我就说，“柳先生既然知道金九的名头，那我也不瞒着了，您也看到了，金先生对我有那么一点的，崇拜。实不相瞒，在北市我比金九的名头响。我看过的风水起过的卦经历过的事说起来足够惊天动地，写一本书都绰绰有余。”

　　柳建东被我说的愣眉愣眼有点反应不过来，小丫头立刻配合地点头，上来就要挎我胳膊，我忙往旁边躲躲，示意她打住，她倒也不计较，只是挺挺小.胸.脯，“对，我证明，这位银九先生比我还要厉害得多，至于有多少，大概这么————多吧。”

　　她努力比划，样子特好笑，我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有你的，金九银九，还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呢。

　　轻咳一声清嗓子，我正色道，“不过我不是白起卦，相信柳先生也知道我们这行没有空手的道理。”

　　“我懂。”
　　“所以我也有个条件，当然，我不要什么大公鸡，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
　　“如果这次我帮你找到女儿，并且还治好了她的疯，你是不是把旧账结一下。”

　　柳建东一怔，“什么旧账？”
　　我看向东屋，“王胜利他爹，十年前的赔偿款——”
　　柳建东狂点头，“好说好说，其实也没多少钱。”

　　我恨得差点没当场翻白眼，既然没有多少钱你还一直扣着，说来也是可恨，在你这里不算多少钱对人家来说却是救命款，你这良心也够黑的。

　　我深吸口气尽量平复情绪，干我们这行在起卦之时必须冷静客观。默念一段静心诀后，我对小丫头伸手，“罗盘，”

　　“啊？”小丫头傻愣愣地瞧我。
　　“借用一下。”
　　小丫头没犹豫，将罗盘递给我，我接过罗盘并没有立刻定方位，而是在院子里逛开。

　　院子里的三个人目光追随我，谁也没说话。我也不解释，最后找偏西一处盘膝坐下，将那罗盘摆在我面前，掐雷神诀，口中默念诀法。

　　霎时间飞沙走石风云起。我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凌空一抛。

　　“哗啦啦”一阵脆响，铜钱尽皆在半空中翻滚一周，各寻方位直立着戳进地里半截，它们在我身周围成一圈，将我困在其中。

　　这一卦，我与罗盘就是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