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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局 ...

  •   四周一团漆黑。那是一种连光线都照不进来的漆黑,无边无际,无休无止。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传来,我知道我在梦境里,但我没有办法从这该死的梦境脱身。我当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惜,我对一切都熟悉得犹如自己的掌纹,偏偏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像是一种要命的死循环,我如之前许许多多次梦境一样试探着往前走;而随着我的迈步,那无边无际的漆黑便破了局。两排遥遥相望的路灯出现在我的新的梦境里,它们向前延展,一直延伸到夜色深处。

      我脚步不停,在梦境中孤独地行走。我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我重复着推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这些鳞次栉比的房子里都是空的,每一间都空空如也;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喘息的生命。

      “叮叮——”

      短信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梦魇里挣.扎,脑子当即当机了半分钟;闭着眼睛到处摸电话,终于在头顶上找到了我那款已经用了5年的破手机。

      “大师救命这次是真的”永远不打标点符号的金闯闯。

      我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坐起身来。房间里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开辟出一条通道。

      丫的找我准没好事,前两天刚从我这儿骗走一道镇宅符,还没给钱呢。
      “冷风轻轻吹拂——”电话紧跟着过来,我皱着眉接起来,
      “大师救命啊。”
      “又惹了什么风.流债?我可没钱替你摆事啊,我自己都穷着呢。”
      “别别别,我的小爷,您可千万别挂电话;这次不是风流债,是人命,救命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一堆事呢,没时间听你闲扯。”我穿鞋下地,觉得浑身都酸疼酸疼的。

      单手托着腰朝小厨房走,我对金闯闯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的小爷,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您动动尊驾来我家一趟。”
      “我腰疼不想动,有事电话里说,没事挂了。”
      “别啊——欸欸欸,别动手——嘟嘟嘟——”掉线了。

      我太阳穴跳了两跳,正打开冰箱门拿可乐的手顿住。把电话拿到眼前看了看,确定那头真的挂了电话。

      “啪。”打开冰可乐我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罐,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过来。丫的从来不敢先挂我电话——金闯闯,恐怕出事了。

      叹口气,从沙发上拎起卫衣牛仔裤,衣服没洗,还带着黄裱纸的味道;那味道此刻十分难闻,我被打了鼻子,差点没背气。皱眉,安慰自己糙汉子不在意细节,这才咬牙把衣服穿上。

      将电话揣牛仔裤兜里,我又从茶几底下拿一叠黄裱纸,咬破右手食指画几道符,揣在内怀兜。

      窗子坏了关不上,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将窗帘吹得小幅度摆.动。我打了个哆嗦,此时虽然刚过国庆,北方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于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冲锋衣套上,我对着穿衣镜审视了一番自己——今天依旧是个帅哥。

      满意地下楼去车库开出我的马自达,油箱见底;摸摸兜,最后一支烟昨晚也抽了。我太阳穴跳了几跳,叹口气,一脚油门奔着金闯闯家去。幸好现在不是上班时间,车流量不大,我得以一路畅通。

      金闯闯家在远离市区的一条七拐八拐小胡同里,胡同没有铺板油路,一年四季都特难走。我常开玩笑说他家这条路是下雨两脚泥,下雪两腿冰。

      北市不大,十五分钟以后我已经到了金闯闯家胡同口。马六刚拐进去,远远地就见金闯闯家铁门大敞四开,我没犹豫,选择了一处视线死角停车改步行。

      好大的臭气。

      我皱眉,仔细嗅了嗅,发现那臭气是从金闯闯家院子里传出来的。那臭气很奇怪,细细闻起来其中好像夹杂着某种熟悉的味道——尸臭?

      我放轻脚步往前走,摸摸后腰别着的血契,安了心。

      正是大太阳,这种天色下无论我想怎么隐藏踪迹都犹如秃子头上的虱子——遁无可遁。俗话说君子行事光明磊落……也罢,索性我不再贴着墙边走,大摇大摆地迈进了金闯闯家那不算小的院子。

      没有意料之中的狗吠。

      院子东南角的狗笼子里那条藏獒串串一声不吭地趴着,乱糟糟的黄色长毛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大亮的天,鸡舍里却灯火通明,而他家的房门紧闭,屋子里没有丁点动静。

      我顿住脚步,不高不低地喊了声,“金闯闯?”
      没有人应答。
      “金闯闯。”大概等了两分钟,我喊了第二遍,依旧没有人应答。他那间房顶几乎就要掉下来的小屋子里透出橘红色的灯光。不知怎么我就想起了那些常年纠缠我的梦魇——鳞次栉比的房子里,没有活着的生命。

      我心狂跳了几下,几步冲过去,抬腿就要踹门;脚将伸出去,那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一下差点闪了老腰,幸亏我及时稳住身形才避免摔到开门人怀里。

      开门的是个满脸麻子的瘦小个儿,一脸猥.琐.相,说话声音就像指甲盖划过冰面,让我激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师,我家主人等您很久了。”

      我目光跃过小个子,看到金闯闯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坐满了人。深吸口气,我抬腿迈步进屋。

      金闯闯直挺挺地跪在地中间,手反剪在身后,乖孙子一样低着头。他身后大马金刀地坐着个壮汉,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露着泛青头皮的板寸,能看到几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刀.疤.男身后站着俩血.气.方.刚的小伙,东北小伙个头大,齐刷刷黑西装黑墨镜立在刀.疤.男身后,看起来挺唬人。

      我目光与金闯闯交汇,丫的打个哆嗦,又垂下眼帘去瞧地面。水泥地上还有昨天的瓜子皮,这货懒得要死。

      “愣着干嘛,给大师倒茶啊。”刀.疤男长得壮,说起话来却是轻声细语,偏偏又一副江湖气概,于是我只剩一个感觉——怪。

      “茶就不用了。这——”我话说半句,目光瞧向跪着的乖孙子金闯闯,刀.疤.男立刻满脸堆笑,“别误会别误会,他就是腿软站不起来了。”

      “嗬。”我冷笑一声没搭茬,弓腰伸手去扶金闯闯;那货抬起脸来,丫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猪头。

      屋子里灯光昏暗,刚刚我没看清楚,如今细端详,这货受得委屈不小。

      “有什么话好说,这,手重了吧。”我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师是不懂我们的苦,我们也要生活不是。您说,只是手下养这些小弟,吃吃喝喝哪儿不是钱。”

      “我可担不起大师的名号,我就是个臭看风水的。用咱东北话说——没正事的二流子。”
      “大师说笑了。”
      “我这人不爱墨迹,不如咱们开门见山?”
      “好。不瞒您说,是我家先生要见您。”
      “哦,最近约满了,不如下个月?”

      我朝那半阴不阳的怪物眯眼睛笑了笑,转身要走,金闯闯就是个拖后腿的猪队友,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吧,头两次也是商贾名流抓了他逼我就范,可我总得吃饭不是,何况我还要命呢。

      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不干白活。泄露天机的事是要报应在自己身上的;穷,缺,哑,瞎,这叫报应不爽……

      转身我就要走,胳膊却被金闯闯一把拽住。我低头瞧,丫的一张脸就快皱成一团了。本来就不是帅哥,如今更像被揉旧了的手纸。我心里一颤,生怕他下一秒就哭出声来。

      于是轻叹一声,我心软了,谁让我是他爷爷辈呢。金氏一族眼瞧着就要完了,我总得保护最后的独苗。

      换一副笑脸,我问刀疤男,“您家先生是?”
      “万先生。”
      “哦,不认识。”
      “北市财富榜首位。”
      “哦——还是不认识。”
      “大师认不认识我家先生不要紧,我家先生认识大师就行。大师,您看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先生遇到了棘手的事,想请大师屈个尊,到我家府里走一趟?”

      “什么棘手的事?”
      “这事说来话长。”
      “不妨细说。”

      我眼睛一瞟,立刻有个黑西装小伙拖过来一把椅子。我也没客气,大牌二牌的坐下。小伙挺有眼力见,又为我上了一杯茶,我看着那金杯银盏,不由感叹一句——有钱人就是讲究。

      “这话,要从哪说起呢?”刀.疤.男陷入了沉思,我也没打断他,只是伸手将金闯闯扶起来,那货可能跪得时间有点久,乍然起来竟十分腿软,差点没再跪下去。

      一西装小伙看过来,陷入沉思的刀疤男挥手,那西装小伙便又拖过来一把椅子,将金闯闯硬生生按得坐下去。我替他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丫的手腕嘞得又青又紫……

      刀疤男抿了口茶,沉吟着开了话头,“这话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我家万先生看中了一位姑娘,姑娘正读大三,您也知道,我家先生虽然年近五十,可是男人么——”

      他停住话头看我,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刀疤男又抿了口茶水,接着说道:“

      我家先生每天都让司机开着豪车去她那艺术学院门口等,你也知道艺术院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看水。车顶上是多少钱的水就来多贵的姑娘——

      “py?”我打断刀疤男的话,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刀疤男摇头,目光深远,好像在努力回忆细节,“不是py。据说这小姑娘是雏——”

      “咳咳。”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暗骂一声封建欲孽物化女性;又觉得自己走神了有点不够专业,于是正色示意他继续。

      “小姑娘每次都开心地上车,司机就载着她去见先生……就这样两人交往了半个月,我家先生就给姑娘在西城买了间独门独院。

      不瞒您说,我家先生虽然事业成功,家庭却不幸福。他那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小三十年,连个蛋都没下。

      我挠了挠头,“这么说,你家先生打算让这女学生帮他生个一儿半女?”切,又是个有皇位要继承的老古董……

      刀.疤.男点头,“确如大师所言,我家先生给这女学生买了间独门独院,还给她雇了保姆。就等着她十月怀胎。谁承想还不到三个月,这丫头就跑了。”

      “跑了?”
      “是啊,带走多少钱倒无所谓,不过身外物,只是她还带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容得先生不急。”
      “哦,既然不是钱财,恐怕也不会是房.契.合.同之流。按说生意做得大的人都会有护身之物,难道她带走了万先生的——”

      刀.疤.男一拍大腿,豁然站起身来, “大师不愧是大师,贱货的确带走了万先生的命啊。”

      “护身佛?护身符?”
      “是龙眼。”
      “龙眼?”

      我迅速在脑内搜寻,所谓龙眼,其实就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具体长什么样子说实在的我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很难描诉,只觉得有点像龙眼葡萄。

      据说这种草生长在龙脉处,每天吸收天地灵气,餐风饮露千年而成;不但神,而且邪。神的是——得龙眼者得龙气,助运一甲子;邪的是——若自身担不起便要遭受千百倍反噬。何况这龙眼要靠机缘所得,有缘者随手既得,无缘者走个顶头碰都成睁眼瞎看不到。

      我看风水这么多年,对这宝物从未眼见。说带走龙眼,逗我吧?就算不是逗我,这事整不好就是反噬,那神物以我这三脚猫功夫恐怕也没资格和它斗上一斗。

      “这事我帮不了你家先生。”我起身拉住金闯闯就要往外走,俩西装小伙连同先前帮我开门的猥.琐.男一并挡在我俩身前。

      我转头瞧刀.疤.男,“万事皆有因果,您家先生动的是龙脉龙气,反噬可是力量不小。我不过小小风水先生,这种大.案.子我接不起,也帮不上您的忙,不如您去寻个高手。”

      “大师,您以为这几个月我们只是干等着。该找的地方找了,偏偏就是找不到那贱货。而风水大师我们也找了几个,全都莫名其妙失踪了,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家先生每天噩梦缠身,如在炼狱。大师,大神,大仙!江湖有话——南焱北金——只有您救得了他。这事成了,不但金爷欠的钱一笔勾销,我家先生还会另给您一笔功德善款——”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双手持着,半弓腰递过来,“这里有二百万,事成之后另付三百。”

      我瞥了眼卡,想起家里断水断电和不大不小额度的取暖费——
      “那间宅子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刀疤男愣住,“不用先见我家万先生?”

      我将卡揣兜里,“不用,没那个必要。我要真能事成到时再见也不迟,如果身死,见不见都是一回事。还有,密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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