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五条悟线番外［虚假神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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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次出逃，是你第一次看到渊上之外的世界。即便在第二天渊上的许多咒术师就到了东京接回他们的神子，这份记忆也弥足珍贵，甚至在你心中烙下印章。
迈着小步缓缓走进围墙里，深褐色的木制大门缓缓闭合，你在侍从的簇拥下，向世间的繁华留下这一年的最后一眼。
“砰”的一声响，你的世界仿佛陷入黑暗。
……
兵刃相撞或木竹相击，急促的呼吸。
胁差重重挑开厚刃短刀，银光闪烁架在他人脖颈侧边，之后重归黑暗。深呼吸一口气，向陪练的侍从道一句“承让”，你向旁边走去，在走廊上坐下放好刀，翻开自己的书。
最后几页在指尖细细摩挲赏鉴，最终整本书都被合上。
《凯尔特神话》看完了，至今还在为骑士们的故事叹息，光之子早就泯灭在时光里，凯尔特的神代也已结束许久，可是这个世界的神代不过是摇摇欲坠，祂仍然存在。
不论是存在于你身上，还是存在于你眼中的五条悟身上。
道场边的走廊处，你跪坐在手制蒲团上休息，膝上是那天被五条悟拿起过的书籍。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你却记得格外清晰。
黑白道服外套着舛花羽织，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道场，打在黑色的下裙裤上，如果这时你身体前倾再稍稍低下头，便能坠入光里。
呼吸由急促归于平稳，短暂休息时间结束，你再次握上冰冷胁差的刀鞘，走回道场，与家族安排的下一个人对练。
日复一日的训练，只有这样做，才能成为很强的人，那样子就能够自己离开家族，去东京找……
“你这家伙，真是可怜啊。”
只在梦里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回头，对他说：“下午好啊，悟君，要来对练吗？”
侍从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刀剑，你看着五条悟，拿过刀在他眼前挥了挥。
“还是免了吧，我不想蹭得一身灰。”
他这样回复你，不知道是第几次，而你先前的问题，也问过了无数次。
啊，是欸。你歪歪头思考几下，就算是想要通过战斗变强的你，也不太希望五条悟这样洁白的人沾上些什么东西，白色有污渍可是很明显的。于是你向他点点头。
然后，你把刀剑还给侍从，几步拉开距离摆出预备姿势——“再来。”
沉浸入战斗的你不会注意到任何其他，自然也看不见白发神子总是会在这时微沉下的面色。只是，拔出胁差，一刀制敌。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与他人对战，在十二岁那年，你才得以击败渊上的准一级咒术师，孤身离开家族，去到渊上以外的世界。
十二岁之后，再过三年就是十五岁，是该上咒术高专的年纪。咒术协会的高层希望你能去东京就读，所以你先是去了京都高专一个月气了气他们，后来才转到东京。
虽然京都的前辈和同级生都很好，但实际上你更想要去东京。
不是遵从他人想法，不为了你自己，不是什么东京离北海道更近的拙劣理由，一切，你自己明了就好。
“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
“因为要斩断错误的因果，给予人类正确的死亡。”
并不明亮的会面室里，你宛若精致人偶一般站在校长面前，浑身上下透出冷气与彻头彻尾的虚伪。
成为咒术师的原因，大概每个人都不同吧，如果是你，能说出来的就是这样的话了。
“我会尽我所能，拯救更多的人。”这是责任，也是诅咒。
校长深深看你一眼，最终，同意了你的入学申请。在这之后，你就见到了新同学，还有与幼年大相径庭的五条悟。
他变强了，术式顺转的苍愈发熟练，使用术式时大亮的淡蓝色光，宛如你整身处渊上，空色环绕在你身周，身坠神代的光辉。
“你现在还很弱。”他在一次任务时将中伤的你捞回高专治疗，这么对你说，“太狼狈了啊，你这家伙。”
那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杀死特级咒灵之后，在高专里养伤的日子里，你轻轻合上另一本神话传说，对他笑。
“但我会成为最强。”
东京高专一年级四个人，在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习惯咒术师的节奏之前，一直都是四人共同出任务的。但你不太习惯改变之后的五条悟，便总是会自觉要求去解决任务里的各种诅咒，唯一的条件就是离他远些。
怕被看透。你想，这大概不是个理由。
“喂，你最近是在躲我，是吧。”
单挑特级咒灵稍微有些吃力，划开一截因果线的时候世界几乎都是深灰色，咒力的流动诸如此类事物在眼中一清二楚，但是你躲不过六眼。
五条悟抓住你肩膀的时候，你在想“请松手，我还要解决咒灵”。但是他太熟悉你了，几下解决咒灵之后继续抓着你不放，把你揣怀里还不怀好意地掐你的脸。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你侧颊，像是要烧红你耳根般的滚烫，连心脏也开始震响。
“平时躲着我就算了，入学的时候装作不认识我是怎么回事？你这家伙……”他小声嘀咕什么，你没打算听，被他掐着的脸往旁边一撇，死活不理他，“好啊，居然敢不理我，一年不见你就这么对待我？”
你浑身肌肉可疑地僵硬着。
“明明是你在躲着我才对吧，悟君。”
顶着没解除的因果线视觉，你一转身凑近他的脸，瑰丽的六眼即使在灰黑里也格外明亮，这是你超讨厌的一点。
“我哪有？！”墨镜下滑几分，他的脸离你很近，近到你能看清六眼里的天空，看到你一见钟情的亮色。
你还没开始难过，他怎么就委屈了？你拍开他掐你脸的手，冷酷地单手推开他的脸。
十四岁那年，他一整年都没来找过你，就算从没有约定过相遇……就算是那样，你找不到他你也很急的好吗？
顺着因果线找过去，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人突然就瞬移到了另一边的千里之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特级咒灵绑架了，就算你是感情淡薄的神子也会为他着急伤心啊！
更何况你……
“即使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约定，你突然就消失、我也找不到你的话，我还是很难过的。悟君，我是神子，不是神。”
“真是傲慢过度了啊，悟君。”
看着他发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你面上深深叹气，在心底冷哼一声，扒拉下他的手离开了。皮鞋的低跟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踩踏出声，你思忖片刻，一步一步走了很远才回头。而五条悟，他并没有追来。
他站在原地望着你，神子漂亮的脸上满是茫然无措。你解除因果线视觉之后，回头还能看到他眼神明亮了一下，在你毫不犹豫转身继续走的时候又黯淡下去。
你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五条悟。
才怪，你喜欢他。
虽然你的喜欢大概会被他认为是对两族婚约的妥协，但是你不会放弃的，就算咒协全体成员来下跪求你也不可能放弃喜欢的人。
这份喜欢坚持了很久，从一见钟情的甜品店到高专三年级时的■■村覆灭之夜，哪怕表白失败了也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直到夏油杰和五条悟新宿分手，你也顺带着“站在了”咒协一方，成为与咒灵诅咒师派、高专派对立的咒协派。
——他最讨厌的烂橘子。
“砰！”
你在咒协的办公室门被打开，门板撞到墙壁发出巨响，震动得成沓的纸张都微动。
“五条家主难得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独自埋首案前，单手扶稳左手边高过头顶的纸堆，对他的到访无动于衷。五条悟似乎来得很急，墨镜没带绷带不缠，未干的鲜血挂在黑色制服的边角，身上的因果线都还未消散完全。
碳素墨水沿着笔尖在洁白平滑的纸上流动，张扬的字体被排列紧密的纤维死死网住，使整份文件都沾染上你本身的艺术感。
攻击性极强的，那样古典与现代交融在一起的，锋锐的美丽。
六眼死死地黏在你身上，他对你说：“杰在■■村的任务，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五条君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那么来询问我也是没用的吧，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对于他的怒目而视，你平静以待，将写好的文书整理好放进黑色的文件夹里然后盖上钢笔的笔帽，“那么，还是不说的好。”
“你就这么愿意待在咒术协会，你甘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成为旧派的狗吗？”
“抱歉，这与你无关。我的想法与你不同，还是不要过多为难我了。”
“难道杰的叛逃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垂下眼睑，向椅背靠去。
“嗯，是啊。”
那天你们打了一架，你赢了。天逆鉾解除他的无下限，因果线上他的咒力暂时消失，疯子们拼着命将对方打成重伤，双双被送回母校接受治疗。
紧挨着的病床，遥远的灵魂。
入夜没多久时，你叫渊上冶在外面买了甜品和晚餐带过来，他在电话里问你要不要看印度神话，你靠在枕头上，双眼失焦，漫无目的地睁着灰色的眼瞳，在他关切声中低声回应。
“不了，神话那种东西……不过是虚妄罢了。”
五条悟背对着你，他的病床靠窗，你感觉到他并没睡着，而是在看月亮。
也是，现在还早，睡觉也睡不着。
“神代到底还要延续多久。”你喃喃自语，冰凉的声音飘散在凝固的空气中，犹如感叹，又仿若疑问。
五条悟闭了闭眼，他看到窗外如冰霜般的月光大亮，你曾说皎皎月光不及他苍发的高洁，他却想你玉灰的眼眸之下日月无光。
你就是虚假神话本身，因为神话里神代早已结束，而你却是最后的神代。
在那个炎热的深灰夏日，他捧起你的神话时，胸腔里仿佛就有一种自心灵深处而起的共鸣，那时他就希望，你们能是彼此共同的神话。这样的期待，这样的期待延续至今，宛如一盏长明灯般永不熄灭，而又如同涨潮的潮汐般，愈演愈烈。即便如今，你们已经分道扬镳。
即便今后，或许天各一方。
……
曾经，你记得是过去的记忆。在你回归神境之前，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家入硝子与你相对而坐，就在五岁时的那家甜品店，也正是回忆里你与五条悟坐过的位置。
硝子坐在你对面，五条悟坐在光浅的角落。
女性长年使用手术刀的手掌覆在你面颊上，遮盖你毫无焦距的漂亮眼眸。你觉得头很重，像灌入橡树的汁液，头晕目眩，那个盛夏的记忆尽悉浮出所有过往，在这里。
就在这里，一切的过往几乎使你崩溃。
“……你太压抑了，很痛苦吧，快点去找他做个决断也好，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了。”
“Shoko，我现在，很强了吗？”
“啊，是那样没错。所以早点做决定吧，你这样子，谁看了都不觉得像你了哦，你和杰干的事情也太大了，现在很不好受吧。”
“是吗，还好吧。”你伸手将她的手移到脸侧，看着她，“Satoru，只不过是苦夏罢了。”你那声人名念得太轻，硝子揉揉你的发顶，从衣袋里摸出烟盒。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Shoko。”你扯出兜了十几年的笑，看着她带着打火机和烟卷准备出去透气，看着她要把空间留给遥远的二人，摇摇头。
“是吗。”她站起身，将洒着黑巧碎的黑森林蛋糕推到你面前，“咒术师很少会变，只是你变得太大了。”
你装作不经意地瞥过五条悟坐着的角落，当代最强的咒术师之一孤零零地缩在角落，像一只被弃的白色大猫，每一根发丝都流露出低落的情绪。你静静地吃尽微苦的黑森林，饮尽拉出心形的黑咖啡。离去时再悄悄看一眼心中永远的神话，桌面上却没有半个甜腻的点心。
他端着最讨厌的正式坐姿，就像你附着在他身上，你从来都遵守他讨厌的正论，但他不讨厌你。五条悟举杯喝下泡得发涩的白桃乌龙茶，空色的眼瞳闭了又闭，一切情感最终化作叹息。
诚如他的神明所言，不过是苦夏罢了。
而那一年的冬天，你化作他生命中的神话，消融于皑皑大雪之中。
一切都未满，他会亲手从虚假的神话里，夺回他珍爱的神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五条悟线番外［虚假神话］（下）
